第60章 魚死
魚死
澤幽始終注視着她的側臉,好似要看出那冰冷的棱角下是否有一絲随自己離開的動容,可她竟連一個眼神都不願給自己。
"噗~哈哈哈。"
澤幽竟笑出了聲。
陸時序依舊坐在那裏盯着半空中的雲霧,随着她嗤笑。
"書上說這人間有一種毒,只要沾染便頃刻之間深入骨髓再也無法根治,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任然會跟着靈魂輪回轉世。"澤幽自顧自的坐在她的身邊:"師姐啊,你中毒了,随我會仙島吧。"
陸時序側過頭看着她沉默的可怕,澤幽坦然的露出淺笑與她對視,仿佛是要争出一個高低,只要贏了,這人便要跟着自己回去了。
可她蒼白的臉上明明沒有淚痕,眼底幽暗的可怕,除了傷痛絕望,還有那望向自己的憎惡……是了,那是憎惡……
"你這般看我"
陸時序垂下眼眸,低着頭,輕放在雙膝上的手緩緩攥緊了衣角。
那清冷的眼睛漸漸沁出了淚,嘴唇也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澤幽啊。"陸時序仿佛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懇切的語氣卑微到了塵埃:"帶我去找她吧,我快要死了……"
澤幽驚慌的握住了她的手腕,一番探查下來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等她再次看向陸時序的時候才明白過來自己的關心則亂。
原來,她說的是,沒有桑蕪的自己快死了。
"若我說,不可呢。"
澤幽就是想要留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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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序站起身,緩步來到茶桌前,為自己倒滿了一杯熱茶。
"你不說話……"
"倉~"
澤幽的話音未落,直接陸時序抽出腰間的長劍抵在了手腕,絲毫不猶豫的劃過,鮮血順着手腕涓涓流下,她的臉上卻只有冷笑。
"你要做什麽!"
澤幽飛身上前,動用法術将傷口止血。
卻不想,陸時序接連三劍再次揮下,招招致命不留餘地。
"夠了!"澤幽被逼急了,惱羞成怒的抓住了她握着長劍的手:"你就要這般糟踐自己,也要跟她在一起是嗎她到底有什麽好!"
陸時序也不掙紮,只是看着她。
澤幽淚流不止,嘶喊着:"那你說,你我相識的那數年對你來說是什麽我怎就不敵她了,我到底差在了哪裏!是我不夠愛你還是對你不夠好"
澤幽痛苦的蹲在地上放聲大哭,無助的像個稚童,她的手始終拉着陸時序的手腕,怕她離開,怕她走丢。
她在等着陸時序的答案,可沒有,陸時序竟一句話不想與她說了。
陸時序看着她顫抖的肩膀,聽着她撕心裂肺的哭聲,手擡起又緩緩收回,若是不可以,那便不要有任何希望給予。
她們自小一起長大,怎會沒有感情,可……
哭聲漸漸停歇,澤幽站起身背對着她。
"那你便去吧。"
她擡手一揮,不知名的粉塵混和在雲霧之中竟開始蔓延起來,憑空撕扯出了一道縫隙。
陸時序猛地站起身,絲毫沒有猶豫縱身進入了縫隙。
澤幽本能的擡起手,她的衣袖明明已經在掌心,卻也留不住。
絲綢的衣帶像極了她們,劃過時刻掌心軟軟的癢,當出現了欲望企圖占為己有的時候,那絲綢溶于血水再也不見。
裂縫消失,陸時序也消失了。
她輕巧落地,眼前雲霧缭繞,山巒疊翠,小徑蜿蜒綿亘像極了一條條點綴在天地間的彩綢随風搖曳着。
這便是青丘仙境了。
陸時序小心翼翼的潛行着,生怕錯過了洞府的入口,漸漸深入之後便看到了不少身披铠甲的守衛在巡邏,她便更加小心。
樓宇映入眼簾,懸浮在半空之中的石玉聚集着靈氣。
不少小狐貍坐在靈石之上吸收着靈氣,在不遠處的石階上盤坐着一位老者閉目養神。
看起來應該是長老之類的。
陸時序選擇繞路而行,就在她轉身走後,那老者阖上的雙眼竟緩緩睜開看向了她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這裏山路崎岖,基本走上幾步便可以看到機關重重的符文,陸時序心急如焚,她不知道桑蕪怎麽樣了。
情急之下便會走錯步子,一腳踩中了機關驚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這時,肩膀被一人按住,就這樣被拎了起來。
待到她驚慌看去的時候才發現是之前的桑佑。
"多……"
"閉嘴!喪門星!"
桑佑示意她不要說話,就這樣一路躲躲閃閃帶着她來到了一處庭院。
狠狠的将人摔在地上,愠怒的看着她。
"你有完沒完!果然人類都一樣,為了自己的一點情就不顧及他人死活了,不愛不會死!愛了是會死人的你知不知道,桑蕪修煉千年容易嗎難不成就為了你道行不要了命不要了你的愛多值錢啊!"
一通劈頭蓋臉的罵下來,陸時序一言未發,緩緩站起身行了一禮。
"我來是道別,不是糾纏。"陸時序擡起頭勉強扯出一絲笑容:"我們的愛沒有你說的那麽不堪,我知自己也就百年,可我會愛她到油盡燈枯的最後一刻,但相比于此,我更希望她活着,活的更好。"
桑佑仍是狐疑:"那你絞盡腦汁非要闖進來做什麽!"
陸時序苦澀的笑了笑。
"我總想着,再看她一眼便好,我記下來,伴我餘生。"她緊張的握住了劍柄:"不是非要一生,我守着念想愛着她就好,可不想她的時間是無盡的,守着我未免太可憐了,你說對吧。"
桑佑愣住,萬沒想到她竟是這般想的,千百年來喜歡上狐族的人類比比皆是,哪個不是自私自利的想要用真情換族人一身修為,就窩在那凡間了卻此生。
"我不來,她不會放下的。"
桑佑沉默片刻,擡手打開了禁制:"進去吧,說完便出來,莫要糊弄我!"
陸時序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快步走進庭院。
只是剛踏進庭院便撞上了一個人,只是氣息,她便認出了眼前人,想也不想将其抱緊。
那人也驚愕說不出話,轉瞬便是狂喜。
"你來了……"
桑蕪的聲音是顫抖的,陸時序緊緊的抱着她點了點頭:"我來了,你等了我好久。"
待到陸時序沉靜下來,才發現那熟悉的氣息竟沾染了血氣,她焦急的将人推開這才看到了她傷痕累累的身體心疼不已又愧疚都是自己害的。
"你……"
桑蕪窘迫的拉了拉衣裙:"不礙事的,我是修煉的時候不小心亂了氣息,便受了些傷,不是……不是被懲罰了。"
她從沒有欺騙過陸時序,說起謊時甚至不敢看着她的眼睛。
"桑蕪。"
"嗯"桑蕪捧起她的臉細細的看着,眷戀的仿佛要将她揉進身體:"陸時序,我好想你。"
陸時序到了嘴邊的訣別硬生生咽了回去,只顧着笑着說:"我愛你。"
一遍遍的傾訴着自己的思念,桑蕪将她帶進了房中,伏在她的懷裏終于得到了靈魂的安定。
這麽久的漂泊,遇到了她,便安心了。
一切的言語都沉沒在纏綿的吻中,褪去的衣衫被随意扔在一邊,沒有人再羞澀,只有完全的融入。
桑佑感知到了桑蕪的情緒波動,恨鐵不成鋼的拂袖離開。
他不知道就是這一次的縱容卻發生了追悔莫及的後果。
一夜的纏綿,她們誰也不肯入睡,說着話時看着彼此,沉默時也看着彼此,陸時序只怕下一刻便看不到她。
天光大亮,細膩的柔光灑落在這片人間仙境,可另一邊的天際卻黑壓壓的烏雲正在悄無聲息的靠近。
驚雷頓起,桑蕪猛地坐起。
"你快走!"桑蕪慌張的看向門的方向:"族長來了!快走!"
陸時序也知道了事情的嚴重,随着兩人穿戴好衣服,開門的那一刻兩人同時愣在了原地,桑蕪更是第一時間擋在了陸時序的身前。
"族長,與她無關,放她走!"
眼前的青衫老者怒視着陸時序,只輕動指尖,陸時序便不受控制的漂浮起來,桑蕪連忙抓住了她的手。
哀求道:"爺爺!不是她的錯!是我,您罰我就好了,放她走吧!"
老者名叫桑榆,是青丘的現任族長,也是桑蕪的親爺爺。
他并未理會桑蕪,而是勾動手指,将陸時序拉扯過來懸在自己眼前打量着這個凡人。
陸時序得知他的身份,并沒有掙紮,而是看着他。
桑榆冷笑一聲:"倒是好膽魄,竟是不怕死的主,比前幾個強多了。"
陸時序微微低頭,強忍着身體的痛感:"給您……問好……"
"哈哈哈。"
桑榆大笑幾聲,可轉瞬眼底迸射出的殺意竟直接将陸時序震得吐出了一口鮮血。
"陸時序!"
桑蕪想要搶回陸時序,卻被桑榆輕松控制住。
"桑蕪是老頭子我看着長大的,你可知我付出了多少心血。"桑榆聲如洪鐘:"我觀你修為已大成,便踏踏實實的修你的仙,吃了什麽心思竟要勾引我桑榆的孫女!不自量力!"
陸時序咳嗽了幾聲,吞咽下血水。
"無心思,心系與她,念念不忘。"
桑榆笑了。
"好一個念念不忘,我看你是活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