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荒宅鬼影八
荒宅鬼影八
門外的梧桐樹黃了葉子,當第一片枯葉掉落的那一刻,這個夏季悄然流逝藏在了初秋的身後。
桑蕪沒有再嚷嚷着離開,陸時序也默契的沒有再提起。
秋日的午後時光風很溫柔,桑蕪坐在院子中惬意喝着濃茶,陸時序坐在她的身邊靜靜看着書。
"陸時序,你看這些書不膩嗎"
陸時序擡起頭看着她搖了搖頭:"不然能做些什麽"
桑蕪其實也不知道,但是這樣做着就很好,很舒适。
就在她不知道說什麽的時候,陸時序站起身出去了,過了大概十分鐘再次回來手裏多了一個盒子。
"送給你。"
陸時序将盒子遞給她。
"什麽啊"
"打開看看。"
"神神秘秘的。"桑蕪将盒子打開,拿出了裏面的東西:"簪子"
陸時序點點頭,伸出手:"我給你戴上。"
桑蕪沒有給她,而是細細撫摸着簪子,掠過一塊褐色的斑點,嘟囔着:"這是什麽"
"或許是,被水浸泡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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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序沒有說實話,那是上一世界,桑蕪留給她最後的東西,上面沾染着桑蕪的血跡一直保存到了現在。
本不相關的兩個世界,停留着兩個同樣的人。
陸時序總是想要找到一些她們相愛的證據。
"好醜哦~"
桑蕪将簪子放在了桌子上,陸時序的眼中不免失落,但還是牽強的笑了笑說:"醜嗎我覺得挺好看的。"
明明之前她都很喜歡的,甚至身為魅靈的桑蕪還戴着。
"可是真的不好看啊。"
桑蕪推了推簪子,端起了茶杯:"喝茶吧,茶要涼了。"
陸時序将簪子攥在手心,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這個熟悉到骨子中的人,曾經的熟悉為什麽會越來越淺薄呢。
她……明明是一個樣子……為什麽……
"桑蕪。"
"嗯"桑蕪擡起頭與她對視着心裏怪怪的:"這樣看我幹嘛怎麽了嗎"她看了看陸時序手中的簪子無奈的笑着說:"好好好,我戴上吧。"
陸時序卻躲開了她的手,神色不明的将簪子收了回去:"改天我做一個更好的給你吧。"
或許,她只是忘記了,不是不喜歡。
桑蕪只覺得她莫名其妙,陸時序沒有解釋,她也沒有問。
這樣的沉默一直持續到了夜晚十分,桑蕪吃過晚飯就回了房間準備睡覺。
陸時序有心事也沒有去找她,她需要問一問清楚。
很長時間沒有動靜的紫竹林中,再一次掀起了狂風,一道人影走出了黑霧猩紅的眼睛緊盯着路過的桑蕪,恨意,怨憤都在這一瞬間爆發。
陰風襲來,桑蕪拉緊了衣領,四處環顧并未發覺異常。
就在她踏上臺階的那一刻,一雙無形的手抓住了她的腳踝大力一扯,桑蕪應聲倒地。
"啊……"
她驚恐萬分确定這并不是夢,黑影走出紫竹林艱難的朝着她逼近。
"你……這張……臉……"
黑影嘶啞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桑蕪張了張嘴卻發現不能發出一絲聲音,只能狼狽的在地上爬想要躲進房間。
"還……給……"
黑影的嘶吼尖利刺耳,桑蕪痛苦的捂住了耳朵,鮮血順着耳畔流下,那黑影并未想這樣放過她,高高的擡起了黑霧濃密的手。
"住手!"
金光閃爍的鎖鏈困住了黑影的手,陸時序眨眼之間便抱起了桑蕪閃身到一旁緊張的看着她:"受傷了"
桑蕪将捂着耳朵的手放下,那片殷紅深深刺痛了陸時序的心,她憤怒至極的看向那道黑影,雙手結印,鎖鏈極速收縮着要講它粉身碎骨。
那黑影痛苦到棱角扭曲,緩緩跪在地上。
可那雙猩紅的眼睛卻一直看着陸時序,充盈的水光似是在哭。
"時序……"
這是它最清晰的聲音,盡管還是很沙啞。
陸時序的手頓了頓,雙眼盛滿了驚愕。
"你……"
"快放手!她要死了!"
澤幽不知道什麽時候從紫竹林走了出來,數十張黃符附着在金鎖鏈上将其震退,上前一步扶起了黑影。
陸時序已經無法解釋,那聲音太熟悉,太熟悉……
"陸時序。"
身後的人拉了拉她的手,捂着耳朵:"好疼……"
陸時序下意識抱住了她,摒棄了之前所有的雜念再一次看向她們:"澤幽,她傷了桑蕪,今日她活不了。"
澤幽真的很不情願,擡手在黑影身上掃過,厚重濃郁的黑霧盡數散去,隐藏在黑霧中人漸漸顯露身形。
陸時序的瞳孔極速收縮,世界颠倒,時間停滞。
另一個桑蕪就在眼前,唯一的不同是同樣的臉上出現的眷戀神情騙不了人。
"你……是誰……"
藏在陸時序懷中的桑蕪掙脫了懷抱,不敢置信的看着另一個自己。
而那個桑蕪的眼中就只有陸時序一個人,她伸出傷痕累累的手想要觸碰愛人卻寸步難行。
陸時序無意識的伸出手想要靠近,可卻被身邊的桑蕪拉住了。
"陸時序!"
陸時序來回看着她們,痛苦的捂住了頭。
她不會認錯的,怎麽會認錯,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另一個桑蕪,自己不會愛錯人,不會的!
"不會的……不會的……"
她倒退了幾步,想不通發生了什麽。
"時序,你聽我說。"
澤幽嘆息一聲,說出了原委。
"你眼前的桑蕪就是同一個人,只是我身邊的這個才是陪你兩世的人,投生時她為了等你,生生将魂魄分割成了兩部分。"
一個投生了人,一個變為了惡鬼。
桑蕪費勁全身解數,在第一夜的時候召回了陸時序的神識,本想要趁機占了人身從此陪伴在陸時序的身邊,奈何那夜陸時序突然出手救走了人身,甚至還打傷了她。
沒有辦法說話,只是一縷殘魂的桑蕪遇到了澤幽。
若不是今日陸時序将簪子拿來送給人身,桑蕪的魂魄不會铤而走險在還未成氣候的時候出來。
她怕來不及。
"時序。"
站在澤幽身邊的殘魂踉踉跄跄的走來,她的魂魄已經幾近透明,就算是這樣還是抱住了陸時序。
"我……我喜歡的,那個簪子,我喜歡的。"
陸時序不敢去碰她,生怕她就像一場泡影破滅再也找不到了。
"為什麽啊……你這樣做為什麽啊……"陸時序一遍遍的問着她:"疼不疼啊……"
"不疼……很……想你……"桑蕪無聲的哭泣着,她手漸漸穿過了陸時序的身體:"我……碰不到你……"
"陸時序。"
另一個桑蕪傷心的看着她們,這樣的感覺很奇怪,明明陸時序懷中的人與自己一般無二,可就是嫉妒的發狂。
陸時序擡頭看着她,根本無法抉擇。
"陸時序,過來。"另一個桑蕪伸着手:"這就是一場噩夢對不對她不是我,你愛的是我。"
就是這樣的舉動,陸時序再一次看到了她尾指的紅線,這無異于是在提醒她該看清楚現實了。
原來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誰屬于誰,她有了自己的人生。
可懷裏的這一縷殘魂卻将一切給了自己。
誰都沒有錯,她沒有認錯人,只是這份愛沒有辦法割舍。
陸時序附在懷中人的耳邊輕聲說:"你想如何我要怎麽做"
懷中的桑蕪早已沒了氣息,魂魄正在一點點消散,她們的相聚短暫的轉瞬即逝。
"桑蕪"
陸時序想要擁抱她卻撲了空,身體內仿佛有什麽在流逝,抓不住,留不下的無助讓她失聲痛哭。
"桑蕪!"
另一個桑蕪走到她的身邊,抱住了她的頭:"我在這,這就是一場夢,你醒一醒好不好,我在這。"
"你不是她。"澤幽打破了她們的幻想:"你不愛陸時序,或許說愛她是你靈魂的本能,可你會遇到生命中的另一個人。"
"你閉嘴!"桑蕪反應激烈,指着澤幽怒吼:"就是你,是你弄出了這樣的戲劇出來!你到底居心何在!"
"我"澤幽也是氣急了,擡手将黃符定在她的額頭:"好好好,我就讓你看看!"
桑蕪憤怒的時候将黃符揭下來,可已經來不及了,澤幽的法術已經成功,她看到了數以千計的紅絲飄拂在半空走過了千家萬戶。
而她的尾指赫然也是同樣的紅線。
"這就是你的姻緣線,你看看!她有嗎!"
桑蕪低下頭,陸時序的尾指上空無一物,她兀自大笑起來,半晌冷眼看着澤幽不屑的說:"我不信!"
陸時序呆滞的看着地面,桑蕪的殘魂已經消失了,她再也找不到了。
"澤幽,我還會找到她嗎"
話音落地,桑蕪滿眼失望的站起身指着她:"你就這般你是怎麽和我說的!你會等我!我愛上你了,你知道嗎你在說什麽!"
陸時序沒有回答,仍然失魂落魄的盯着地面:"澤幽,我還能嗎"
澤幽沒有回答,抿着嘴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陸時序将脖子上的石瓶拿出來,仰起頭來笑的苦澀:"那我便尋遍山海吧。"
就在她要飲下時,桑蕪抓住了她的手。
"就因為這條小小的紅線嗎"
桑蕪的質問深入靈魂,陸時序沒有看她,答案昭然若知。
"好,陸時序!這紅線我不要!"
桑蕪扯住了紅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