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荒宅鬼影六
荒宅鬼影六
感官漸漸恢複過來,桑蕪從黑暗中掙紮而出,耳畔依舊回響着蝴蝶煽動翅膀的沙沙聲,冰冷的空氣被溫暖的懷抱隔絕。
"桑蕪……別吓我……求你……"
懇切的祈求落在心間敲打着,淚水将薄如蟬翼的睡衣打濕肩頭一片溫熱。
"桑蕪……別……別離開我……"
陸時序一遍遍的懇求,桑蕪緩緩睜開眼,僵硬的伸着手不知所措想要擁抱她又那麽陌生,想要拒絕又于心不忍。
她不知道陸時序在難過什麽,不能感同身受的糾結總是偏離了軌道連安慰都不知道從何下手。
"松開我。"
過了好久,心中的驚濤駭浪平息的風平浪靜,理智再一次沖破枷鎖占領了思維開口便是傷人的話。
陸時序的哭聲戛然而止,可那雙擁抱的手仍然收緊了一些,或許這是她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吧。
短暫的放肆也有适可而止的時候,她松開了手。
臉上的淚痕還未幹,顯得笑容那樣蒼白無力。
"對不起……我……"
陸時序還未說完,桑蕪轉身進了房間。
房門關上的那一刻兩顆心都漸漸冰冷,陸時序站在門外好久好久好像是在期盼那人可以回心轉意留下一點轉機。
門內的身影緩緩下墜,陸時序知道不會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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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序轉身離去,靜悄悄的小院回蕩着腳步聲漸行漸遠。
桑蕪蹲在角落呆滞的看着門,陸時序離去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靈魂上的折磨,終是在聽不到聲音的那一刻,她猛地站了起來。
"陸時序!"
門開了,那人走了。
桑蕪只亮了一瞬的眼眸再次暗淡,這一刻她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在找我"
陸時序的聲音出現在身側,桑蕪驚喜的看過去,看到了那不加掩飾的溫情脈脈不得語。
"我以為你走了。"
"你會開門,我就沒走。"
陸時序走到她的身邊,她們之間永遠保持着一步的近距離,伸手就可以碰觸的距離卻好像跨越了深淵。
桑蕪張張嘴,又抿起了嘴角。
陸時序早已學會了習慣等待。
"我做噩夢了,或許是夢游了吧。"
桑蕪做着沒有意義的解釋,陸時序點點頭:"你今天太累了。"
話題再一次被終結,桑蕪失落的看着她又退回了房間。
"那就晚安……"
"我陪你吧!"陸時序聲音略有一些大,意識到失态又換了一種說法:"你做了噩夢估計睡的不安穩,我守着你會好一些。"
桑蕪低下頭輕笑了一聲轉身進了房間,房門沒有關就是無聲的應允,陸時序還是小心翼翼的走進了房間。
她找出了櫃子中的香薰,自顧自的點燃放在了床頭。
花香彌漫在狹小的空間,桑蕪阖上眼睛感受着花瓣拂面的輕柔,心中的忐忑也好了許多。
陸時序坐在她的床頭沉默不語,只是視線總是有意無意的落在她的臉龐,看了又看。
"陸時序。"
"嗯。"
桑蕪側過身背對着她:"我不可能喜歡你的。"
陸時序的眼眸震顫傷痛在眼底蔓延,可她并沒有說什麽而是将被子拉高了一些。
"陸時序,你在聽嗎"
毋庸置疑的問題只會有一個答案,可有心人總是在提醒裝聾作啞的人去接受現實。
"聽到了。"陸時序深吸一口氣,壓低了聲音:"睡吧。"
桑蕪嘆息一聲,坐起身認真的看着她:"陸時序,我不讨厭你了,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麽你一定要将我留在你身邊,你就像是……就像是……就是沖着我來的。"
"是啊。"
陸時序坦誠的承認倒是讓桑蕪不知道說什麽了,她們對視着,過了片刻陸時序将她按了回去。
"睡吧。"
桑蕪乖乖的躺在那皺着眉頭,陸時序笑了笑伸出手想要撫平她的愁緒,可桑蕪警惕的躲開了。
她的手懸在半空默默收回,原來她這樣的排斥自己。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桑蕪挨不住困意眼皮沉重仍是不肯入睡,陸時序探身而來,她瞬間瞪大了雙眼。
"你幹嘛"
"什麽也不做。"陸時序伸手在虛空拂過:"睡吧。"
桑蕪只感覺眼前一黑霎時間便進入了夢鄉。
陸時序伸出手,指尖掠過她的眉宇,拂過她的眼眸,止于唇瓣。
心底的愛意暗流湧動,可卻一句不能說。
她垂下眼簾,看着她們的指尖只有一寸的距離,在桑蕪的小拇指上隐隐約約環繞着紅線,陸時序知道那是姻緣線。
紅的炙熱,熱的疼痛,因為那紅線的另一頭飛向了天際。
而陸時序的尾指空空如也,她将那紅線纏繞在指尖想要将其斬斷,細如發絲的紅線堅韌遠超她的預想。
直到她的掌心滲出了血水,那紅線也絲毫沒有變化。
那攝人心魄的眸光落在紅線之上,手腕處鑽出一根金光燦燦的鎖鏈纏繞着紅線用力攪動,企圖用這種方式解決麻煩。
屋外忽然烏雲密布,遮住了皎潔了月色,幾道閃電穿梭而過驚雷聲震耳欲聾。
一輛火車緩緩駛入了租界,幾個拎着皮箱的人剛走出火車就被驚雷吓出了一身冷汗來。
"師傅,怎麽了"
身穿長袍的男子走來,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道姑模樣的女人。
道姑手中轉動着羅盤,眉頭緊鎖手指不斷變換法決:"此地有妖物,能引起天雷的東西怕是不簡單。"
她側頭去看隊伍最後面的人,那人蓬頭垢面不修邊幅,只能在纖細的身形大致可以判斷也是一個女人。
道姑手持羅盤走了過去,輕聲說:"井然師姐,你看。"
名叫井然的女人接過羅高高舉過頭頂,濃霧中羅盤微不可見散出點點星光很微弱但足以被捕捉。
"總算找到你了。"
井然與其他人不同,她的眼中并沒有除魔衛道的淩然正氣,相反恰恰是憂心忡忡的嘆息。
她将羅盤還給了道姑,自顧自的走出了火車站。
身後的人也按部就班跟着她的腳步,可在分叉口時,井然停下了腳步。
"都不要跟着我,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去。"
"師姐!"道姑上前一步拉住了她:"師傅特意交代不可以走散,我看你還是跟我們一起吧。"
井然撩起雜亂的頭發,一雙淩厲的眼眸冷的讓人生寒落在道姑的臉上:"我做什麽輪不到你們說三道四,我死不了,趕緊走。"
道姑心生膽怯只得放她一個人離開。
井然躍上屋頂,她的眼中只有一個方向。
而那個方向就是城中最是豪華的洋房。
"簌簌……"
井然落在院子角落的花叢中,看着半空中正在與金鎖鏈糾纏的紅線無聲嘆息,擡手一道黃符飛出打在了金鎖鏈之上。
"嗯……"
陸時序猛地縮回手,白皙的掌心上烙印了道道疤痕。
她看向門外眼底陰郁,不動聲色起身仍不忘為桑蕪蓋好了被子,她倒退着将房門輕手輕腳的關好。
"陸時序。"
身後的聲音響起,陸時序的肩膀輕微聳動了一下慢慢轉過身與井然對視着,她們誰也沒有說話,可那虛無的空氣已經戰火紛飛。
"別管閑事。"
過了良久,陸時序才吐出了幾個字轉身便要走。
井然縱身一躍擋住了她的去路,沉默着擡起了手,她的指尖夾着一張黃符。
陸時序半眯着眼睛,嘴角牽動一絲悲憫的笑來:"你要與我動手"
井然張開掌心,一只拴着繩子的石瓶落下懸在兩人中間,她壓低了聲音:"兩個選擇,一,你自己服藥捉了她的魂魄與我回去交差,二,我将你打服。"
"你打的過我"
陸時序半掩唇瓣輕笑幾聲不願與她鬧僵想要離開,井然再次擋住了她的去路。
"讓開,多年好友,我不希望與你動手。"
井然便是澤幽這一世界的化身,她的到來也就意味着該是結束的時候了。
澤幽無奈的苦口婆心勸說:"時序,該結束了,你糾纏來糾纏去有什麽用處悲劇出現了兩次你還不死心,到底要如何啊"
陸時序沒有說話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麽,背在身後的手緩緩攥緊。
"時序,該結束了,你改變不了這個世界,你我千年好友,我不想看你萬劫不複,放棄她就這麽難嗎"
"呵呵……"陸時序兀自笑了起來,笑罷看向她:"澤幽,我不要那長生永駐了,我就活這一世,就讓我們有一個完美的結局吧。"
澤幽氣憤的舉起了手中的黃符,陸時序沒有躲避就這樣看着她,那雙從不會袒露心聲的眼睛此時盛滿了不甘。
這是澤幽從未見過的陸時序,她有無上的法力卻無法與心愛之人有一個結局,或許她真的是不甘心吧。
"唉!"
澤幽将黃符扔在了她的腳下,背過身去置氣:"你願意如何就如何吧!到時候又因為她受盡折磨莫要找我!"
"澤幽……"
陸時序握住了她的手:"幫幫我……"
她活了幾千年,從未求過人。
這一次,她只想與桑蕪有一個結局,短短幾十年就好。
不求她愛,只求可以愛她。
"時序,莫要求我,我也不會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