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岳西峰
“公子，這天色不對。”胡越盯着東邊那片天。
現在正值黃昏之時，雲呈半明半暗，明的地方泛着金光，暗的地方像潑墨，交彙在一起，猶如蛟龍翻騰。
“過了這麽多年還是這麽不老實。看來昨晚并沒有讓它長教訓，要不今晚我們再去？”白存芳從後面冒了出來。
“你不用去了，我帶味知和道凡他倆去就行。你先跟其他人商量一下你那事，柳信，你吩咐下去。”
當夜三人僞裝去了林家灣的龍井。
龍井旁的玄鐵上不知是被誰密密麻麻地綁上了鮮花，新鮮的，不超過一天。
此刻的龍井像一個高速運轉的轉盤，水渠裏的水全部被倒吸了進去，甚至連四周的水都慢慢滲透過來，四周的路面隐隐露出痕跡，就像人皮膚底下的青筋，土地變得斑駁起來。
“道凡，布陣。”
孟道凡席地而坐，雙手合十，慢慢伸展，念一聲起，一道金光從掌心發出，金光越來越強烈，但凡被他劃過的地方都被一道金光團團包圍住，像一層保護罩。
“莊主，已妥當。”
“岳西峰，還不住手。”楚瑾瑜怒喝，左手伸出，往龍井水面一壓，水面平靜了下來，慢慢地，水分向兩邊，露出一個深邃的黑洞。
一紅衣男子安靜地坐在井底，雙手被鐵鏈勾住，鐵鏈一端連在井外的柱子上。
紅衣男子慢慢擡起頭來，眉如遠山入鬓角，眼如丹鳳含情，面如粉敷，鼻若懸梁，嘴唇殷紅，齒如白貝。
紅衣黑發，風情而不妖嬈。
任誰看了，也不由得驚嘆一句：“好一個谪仙般的人兒。”
“楚莊主，別來無恙啊。”聲音回蕩在井中，盤旋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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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西峰，你到現在還不知悔改？”楚莊主沉着臉，這岳西峰到底做了什麽，功力這麽深厚了？
岳西峰“呵呵”一笑：“楚大莊主怎麽還動氣了呢？我不過是想去見見你罷了。昨日一見你，我這顆心啊，早就不在我自個身上咯。”
這一笑居然有一種讓百花失色的驚豔之感，惑而不媚，豔而不俗，這樣的男子是個可怕的對手。
楚莊主何時遭人如此調戲過，空中一抓，一條黑麟鞭握在手中。
這黑麟鞭大有來頭。
據說上古時代，曾出現過一條惡龍，它原本是一條小土蛇，因離神仙居近，得了些靈氣，後又勤加修煉，蛻化成龍。
這蛇蛻化成龍，可不是一件容易輕松的事，這過程需得經歷三十六道天劫，七十二道身體變異，八十一道修煉之路，方可成龍。
按一般的妖魔來說，經歷了這麽多磨難，定會加倍珍惜這蛻化後之身。
可這黑龍卻偏偏不這麽想，它想的是那些神仙天天什麽都不做，就輕巧地成了仙成了神，高高在上。自己呢？歷經千辛萬苦，到頭來還只是一條龍，還要繼續修煉。
既然如此不公，那不要也不罷，不能成仙，那麽我就成魔。
正所謂善惡一念之間，仙魔也是一念之隔。
于是衆神派了天兵天将捉拿它。
後來，被困在“玉女峰”。黑龍誓死不屈，天兵天将也折損了一些，玉帝震怒之下，讓人扒了黑龍的皮，抽了它了筋，做成了一根“黑麟”鞭，此鞭可降龍蛇，是龍蛇的克星。
這故事是真是假，無從考究。但這鞭子，是出奇的好用，至于楚家怎麽得到的，楚瑾瑜并不清楚。
“楚莊主，可是要殺人滅口？”岳西峰抖了抖衣服，仿佛不過是在同楚瑾瑜下一盤棋，不急不躁。
“今日我等殺了你，也是順應天命。”
“好一句順應天命，哈哈哈哈，”岳西峰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半饷才緩了過來，“當年，可是誰許下諾言，說等那‘鐵樹開花水倒流之日’，就是我岳西峰出來之時？”
“葉法師。”
“今日可是依然作數？”
“自然。”
“那如今，這鐵樹是不是已開花？這水是不是在倒流？”
這鐵樹上的花居然依次開放，龍井裏的水，因為楚瑾瑜的緣故已經在逆流。
“岳西峰，滿口胡言。千年前，你濫殺無辜，我等才将你困于此地。”
“莊主，此花不過是有人用了冰凍之術延緩花期，一受到其他法術幹擾，這冰凍術就會失效，花自然就會開了。只可惜，再怎麽開，也是無根之花。”孟道凡在一旁緩緩開口。
“今時今日，就憑你困得住我麽？”井底玄鐵一陣暴響。
千年前，楚瑾瑜已是修煉千年了。
那日他幻化成人形正到處游玩。
那會這村子還不叫林家村。
等楚瑾瑜來到林家村時，整個村子已經被洪水淹沒，偶爾能看見一兩處屋頂。家畜和人，漂浮在水裏，到處都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無一人活着。
岸邊有幾個小孩在那裏啼哭，聲音悲切。
小孩大的不過十二一，小的也就三四歲，五個人。
遠處有兩人打得昏天黑地的，彼此都不願意隐藏自己的法術。隐藏已經沒有必要了，這方圓十裏，就剩下這麽七個活物了。
加上楚瑾瑜，也就八個。
其中一人着紅衣裙衫，黑發齊腰，身上已經受了不少的傷，但動作依然潇灑，反應敏捷。
一人着青色長袍，帶一頂學士帽，手持一柄“降龍劍”，一招一式，沉穩有力，但太過于中規中矩，所以也沒有占了多少便宜。
突然紅衣人“哎喲”一聲，從空中跌到屋頂，青衣人禦劍而來。
楚瑾瑜暗嘆一聲不好。
那知這是紅衣人使詐，揚手扔了一道銀光直奔岸上這幾個小童。
青衣人雙臂一震，如大鵬展翅，腳下的劍轉了個方向，追着那銀光而去。
紅衣人這一招出手又狠又快，青衣人猝不及防，只好驟然轉身。
這一轉身，在外人看來，已經是極其流暢而迅速，但在高手較量中，速度就是破綻。
紅衣人等到了一個破綻，彈跳起來，追了上去，一掌朝青衣人後心拍了過去，青衣人被他一個“碎魂掌”打中。
青衣人猛吐了幾口鮮血，仗劍倒飛了幾丈，挽了一個金剛指。
紅衣人單腳立在屋頂尖尖上，放肆的大笑起來。
“老賊，你奈我何？今天我不光淹了這村子，我還要淹了這裏所有的村子，讓這成為我岳西峰的游樂場。”
楚瑾瑜來不及多想，身形一閃，想要去接那銀光。銀光卻在他一丈遠的地方叮叮叮掉落。
青衣人一聲長嘯，周身金光乍現，頭發長袍無風自動，頭頂白氣騰騰，看這情形，是想一命搏命了。
“且慢，岳西峰，你休得張狂，讓我會會你。”
楚瑾瑜身形快如閃電，須臾之間就到了屋頂之上，雙手懷抱，一身月白色長袍，潇灑俊朗。
“好一個英俊的少年郎。你我本是同根，何必為了個外人，傷了自己家和氣？”
岳西峰柔聲勸着楚瑾瑜，楚瑾瑜嗤笑一聲：“傷無辜人性命，我楚瑾瑜沒有這樣的同根。”
這場打鬥中，楚瑾瑜占盡了先機。
之前兩人惡鬥，已經是元氣大傷，楚瑾瑜年輕底子好，修為不錯，又勝在元氣最飽滿之時。
再加上青衣人又在一旁助陣，岳西峰敗了下來。
被鎖在了這龍井之中，玄鐵能鎮妖魔之心，能化戾氣。
當年青衣人給他的諾言就是：鐵樹開花水倒流，岳西峰，那日就是你出來之時。
“下在葉登封，法師。”
“在下楚瑾瑜。”
“多謝少俠相助。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葉登封拱手道謝。
“葉法師言重。舉手之勞，何足挂齒。山高水遠，我們下次再見。”
“少俠請留步。”葉法師耳語一番，楚瑾瑜面露驚訝之色。
這一千年過了，這妖龍還是這個臭德行。
“岳西峰，你看看這是什麽花？”楚瑾瑜伸手一抹，花瓣連同藤蔓一起跌落深井。
“千年前你屠村，二十年前你害無辜人性命，現如今又蠱惑凡人，此罪可誅。”
“這麽說來，你都知道了啊？果然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一點就通。”岳西峰鼓了鼓掌，鎖鏈又是一陣丁零當啷響。
“莊主，有人來了。”愁味知把人字咬得特別重。
“可知來人是誰？”
“謝家灣的那人。”
“她若能進來，就不是凡人。我們也不用顧及。”
“楚瑾瑜，我就看看你怎麽收場。”岳西峰隐去了身形。
“道凡，撤。”
因為撤得過于快速，孟道凡受了反噬之力，嘴角洇出了血跡。
楚瑾瑜單手撤回，龍井恢複了往日。
“奶奶，你怎麽要來這兒啊？”這個聲音，楚瑾瑜聽過，在謝家灣槐樹嶺的時候。
“沒事，沒事，奶奶每天早上都會來這兒走走。孫女啊，多虧你前幾個月讓我來這走走，我這原本不利索的身子就慢慢好了起來。”
老太太語氣滿是欣慰：“思思啊，奶奶知道你一片孝心，現在奶奶已經好了，你也不用總記挂着了。”
吳思思語氣聽起來輕松調皮卻掩飾不住一些緊張：“奶奶，孫女還等着讓你看着我出嫁呢。等我出嫁那天，我把奶奶也一同帶走，你願不願意啊？”
“傻妮子，哪有你結婚帶着我這個老太婆的。思思啊，奶奶年紀一天天的大，我擔心我看不到那一天了。”
“奶奶……”
“好好好，不說不說，我等着我孫女出嫁，等她給我生個大白胖曾孫。就是這天怎麽不對啊，是不是要下雨了？”
“那我們回去？”
“不了，不了，我們走到龍井那，再回去。我每次都是走到那，不到那，不靈驗的。”
“好，好。”
待祖孫二人走近，來人正是那日在槐樹嶺碰到的吳思思。
老人渾身冒着一股死氣。
吳思思眼眶深陷，透露着一絲老氣。
待她們二人慢慢走遠，天已經慢慢放亮，農戶家都已經起來了，洗漱聲，做飯聲，孩子哭聲，雞叫聲，亂成一團。
楚瑾瑜三人快速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