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郁寒走回客廳，覺得有點渴，去廚房燒點水喝。
等待的過程中，她看着熱水壺顯示器慢慢溫度上升，沸騰至100度，停下，倒了一杯。
熱氣氤氲中，郁寒捧着杯子靠在流理臺旁，輕吹着熱氣。
她在病中睡眠不穩定，經常會半夜醒來，想喝水時下樓，總是看到熱水壺恒溫60度，溫着熱水。
她開始以為是許知年離開時忘記關掉，後來觀察了一下，每晚都會這樣，在第二天清晨時過來接她時再倒掉。
稍稍擡眼望去，餐桌上白瓷花瓶裏插着幾支洋桔梗，白花綠枝，清雅素淨。
也是薩摩耶小狗的手筆。
他經常時隔兩三天帶來幾支應季的花束，放在她書房、客廳和餐廳。
郁寒伸手撥了撥半垂下的花頭，花瓣已經有些枯黃，剪下來的花就是這樣，兩三天的時間便會蔫壞，垂敗。
也虧得他有耐心，能做這種事。
窩在柔軟沙發裏，郁寒看向落地窗外後院的滂沱雨滴垂打在窗上，耳畔是電視裏主持人播報今夜極端雷雨天氣，雷暴，請勿出行。
別墅區超市離這裏應該并不遠，怎麽還沒回來？
郁寒向他發了個消息詢問。
沒回。
又等了十分鐘，郁寒站起來，穿上外套準備出門。
或許是羅伊那邊趁着這種天氣找事，她這麽想着，拉開門，倏地與門口的青年對上視線。
青年渾身濕透，風衣濕漉漉地垂下，臉上也滿是水漬，順着冷白下颌滴落。
眼睫上挂着水滴，琥珀色眸底清晰映着她和門後的光，眸光很亮，希冀中帶着驚喜的情緒。
像極了将要被丢棄的小狗，渾然不覺自己的命運，只以為是要一起玩，趴在紙箱裏搖尾看着主人時的眼神。
郁寒眸光晃了晃，下意識想要伸出手摸摸腦袋安撫，反應過來連忙收住了手，問：“你怎麽淋成這樣？”
青年半垂下眼梢，像是有點不好意思，語氣也有點低：“我沒注意，回來時才發現傘不見了。”
“那怎麽不叫我過去接你？”
青年沉默着，沒吭聲。
郁寒輕輕嘆了口氣，什麽笨蛋小狗，她讓開一步，“別站門口了，先進來吧。”
許知年被郁寒打發去洗澡，她去樓上翻了翻，從溫誠前些天在這裏住大張旗鼓地買的許多花裏胡哨衣服中，找到兩件沒拆過的普通家居服。
郁寒把衣服放在門口，敲了敲門：“換洗衣服放在外面了，是溫誠的，你和他差不多高，應該合适。”
但郁寒還是估計錯了，雖然身高差不多，體型差距還是明顯的。
就比如現在她看着剛出來的青年，身形清瘦，溫誠正合适的尺碼，在他身上穿成寬松款式，淺灰色的家居服松松垮垮，黑色褲子露出腳踝。
頭發濕漉漉的，帶着水汽，許知年邊擦頭發邊擡起眼看她，有些寬松的領口歪向一邊，露出有些微紅的鎖骨。
淡淡的巧克力味信息素溢出，甜膩地包裹。
“郁總。”許是水汽蒸騰久了，嗓音也有點懶，“等很久了嗎？”
郁寒忽然意識到他跟溫誠的不同。
他是一個Omega。
Omega天生身嬌體弱，皮膚白得脆弱易碎，只要稍微用力就會落下紅印子。
郁寒盯着水滴從青年頸側劃入衣領之下，意識到自己想了些什麽，挪開目光。
她語氣平淡，一邊下樓一邊說：“今天雷雨，再晚些還有雷暴，你就在這住一晚吧，樓上有空房間。”
許知年輕應了聲。
目送她下樓後，目光挪向鏡子裏，眼底露出些微笑意。他把頭發吹幹，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柔軟的發絲安靜垂落。
停頓了兩秒，擡手把頭發揉亂了一些。
晚飯是糖醋魚，在察覺出郁寒喜歡酸甜口的菜後，許知年做的菜都往這邊靠，技術也越來越好。
習慣了每天跟助理小狗一起吃飯後，郁寒也開始享受用餐時間的安靜惬意，甚至于會期待。
她慢吞吞喝着飯後甜湯，看着對面的青年。
他正修剪着手裏的花枝，低頭專注認真，面前花瓶裏插着幾支修剪好的冰藍色玫瑰。
許是剛剛洗完澡後頭發很蓬松，腦袋在燈光下毛茸茸的，有幾撮不安分地翹起，看起來很好摸的樣子。
郁寒又想起那段零碎的摸小狗畫面，沉默了好幾秒，戳着勺子，轉移自己心中所想：“你回來這麽晚，是跑去花店買花了？”
青年仔仔細細将藍玫瑰插好，又剪了幾枝尤加利葉搭配，“那家店今天關門了，所以繞遠了一些。”
“好看嗎？”
郁寒記得，是他進門後從風衣內襯口袋裏拿出來的，雖然雨很大，這些花卻完全沒有受損，嬌豔美麗。
郁寒點頭，真誠道：“好看。”
“不過沒必要這種天氣還跑過去，明天也是一樣……”
“可是明天花就枯萎了。”
許知年單手支着下巴，溫和的目光落在花葉上，眼含溫潤笑意，聲音很輕：“郁總可能自己沒注意過，每次你看到鮮花的時候眉頭就會不由自主地松下來。”
郁寒微微一愣。
……她倒還真沒注意過。
青年擡起眼來看她，繼續開口。
“醫生也說，放松的心情能讓病人更快地治愈精神損傷。”
郁寒半垂下眼，喝着甜湯，沒有出聲。
心裏有一股奇怪的情緒漸漸漫開。
雖然這些只是小狗助理敬業的舉動。
但不可避免地，她還是有被觸動到，因為從未有人這樣在意過她，照顧她的心情。
她出身于聯邦官員的家庭，是家中三子中的第一個孩子，也是第一枚棄子。
初次見到溫誠的那天，她被同齡人排擠、嘲諷，因為正常人在12歲時就會分化第二性征，而她卻16歲還沒有分化，不僅沒有精神力，身體素質更是連Beta都不如，多走兩步都會喘氣。
兩年後，在聯邦式微的時候，她被送給了帝國。
以結交之好的名義，成為大皇子的側妃。
彼時的大皇子風頭正盛，既是太子，又是帝國數一數二的，精神力超群的Alpha，他看上了郁寒前來讨要，就算這事有失聯邦顏面，但只不過是一個廢物而已，聯邦不會為她拒絕，得罪未來皇儲。
但郁寒不願意就此妥協。
許知年去洗碗，郁寒托着臉，注視着花瓶裏安靜盛開的藍玫瑰。
被送往王宮的那天是她十八歲生日，她終于分化，成為了聯邦苦苦追求的Alpha。
她精神力暴動，不受控制，摧毀了大皇子的精神體，讓他至今都還是個精神力殘廢，逃離了王宮。
以新的身份，開始了她新的人生。
當然，在亞利蘭帝國更改身份，創建戶口，完全是在老皇帝眼皮子底下做事，他全然看在眼裏。
不過老皇帝至今都沒為他那兒子讨回公道。
因為她是精神力3s的Alpha。
甚至于遠超過了這個評級，是整個帝國和聯邦絕無僅有的Alpha。在聯邦的基因研究庫中數據得出，她與Omega結合遺傳下一代精神力為3S＋的概率高達71％。
于是理所當然的，她成為了崇尚精神力、培養戰鬥力的聯邦想要保護的對象。
當然，她的資料是絕密的，這些不過是她後來入侵聯邦數據庫中翻到的而已。
而帝國這邊起初是想報複她，在幾次聯邦施壓後也不笨，意識到了她對于聯邦的特殊性。
3S級精神力Alpha雖少，但現今聯邦裏也有十幾位，這麽護着她，肯定是因為聯邦刻意隐瞞了她的評級。
老皇帝聰明，知道她在此事後對于聯邦心懷恨意，便放任她在亞利蘭帝國上學，甚至在她畢業後特意拉攏她。
郁寒輕輕撥弄了一下玫瑰花瓣，青年剛剛噴灑在上面的水霧凝成珠，滴落在她指尖，泛着馥郁的香氣。
“小許，過兩天陪我出趟差吧。”
青年正好從機器裏拿出幹淨的碗放好，洗手擦了擦手上水珠，轉頭問：“沒問題，不過是去哪？”
“我記得最近日程沒有安排出差。”
郁寒站起身，舒展了下身體，上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躺在床上閉眼半個多小時，郁寒還是沒睡着，剛巧窗外泛白，預告的雷聲終于轟鳴，徹底消散了困意。
下雨天她就開始犯起懶來，睡不着，索性抱着毛絨玩偶起來，開門去三樓放映室打算看個電影。
剛打開門看到走廊上一團黑影，她愣了一下。
跟她打過招呼說過晚安，這會本應該在房間裏睡覺的青年，現在靠在走廊牆角有些頹廢坐着，見她出來，也有點局促地擡頭看她。
郁寒奇怪，把光打過去晃了晃：“你在這裏做什麽？”
青年還沒出聲，窗外一聲驚雷炸響，郁寒旋即看到了他微滞的瞳孔，以及不自覺攥緊的指尖。
她這才發現，他的坐姿也是不安的，像是害怕般下颌半埋在手臂裏。
郁寒秒懂了。
小狗害怕打雷。
所以不敢一個人睡，又怕打擾她不敢說，就蹲在她房間邊一個人默默撐着。
許知年支吾還沒說出口，郁寒明白他可能是不好意思，照顧他的情緒，貼心開口：“這麽大的雷聲你也睡不着對吧。”
“要不要一起看個電影？”
郁寒喜歡一個人看電影，很享受這種安靜時光。
有時溫誠也會跟她一起看，不過他這人安靜不下來，總是會扯着她吐槽劇情和主角。
挑了部适合下雨天看的老片，郁寒靠在觀影沙發裏，抱着柔軟的毛絨玩偶，舒适地微微眯起眼睛。
時間慢慢流淌過去，郁寒期間偷偷觑了幾眼小狗助理，因為害怕而蒼白的臉色好了很多，安靜地看着。
這她就放心了。
直到看完一部電影，一個半小時過去，郁寒也升起了困意，關掉放映機。
一轉頭發現身旁的青年不知道什麽時候靠着抱枕睡着了，發絲垂在柔軟面料上，阖着眼睫，呼吸輕緩。
郁寒沒打算叫他起來，放映室隔音效果好，不怎麽能聽到雷聲，叫醒他回去待會又害怕睡不着了。
她從櫃子裏抽了條毛毯給他蓋上，盯着他有些淩亂的蓬松頭發看了片刻，忍了一晚上的感覺還是沒忍住。
伸出手，輕輕地揉了揉小狗的腦袋。
嗯，手感真好。
郁寒心裏這麽想着，又摸了一把，收回手正準備下樓睡覺，視線裏的青年忽然緩慢睜開了眼，目光落在她臉上。
郁寒手一抖。
“這次就只摸一下嗎？”他動了動身體坐直，慢吞吞問。
青年好像剛睡醒，還有些迷糊，視線聚焦了片刻才定格。
如同小狗習慣性跟主人撒嬌般主動貼了貼她的掌心，衣領下落，露出透着青色血管的白皙脖頸，貪戀般黏糊糊的，嗓音也透着啞。
“郁總，不摸了嗎？”
嗯，狐貍也是犬科。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沉舟 10瓶；封轭廖 5瓶；弗楽楽楽楽 4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