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篇手記(八)
第二篇手記(八)
河溪鎮最近有些人心惶惶,一股詭異窒息的氣息蔓延到每一個心懷鬼胎的人心裏。
最開始是錢府。
兩個月前,午膳時間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小少爺居然還沒到廳裏用餐,平日裏他雖然不跟錢老爺錢夫人一起用膳,但基本上都已經在府裏露面了,怕在外做生意的錢老爺罵他不知上進整日懶惰無所事事。
覺得不對勁的老管家命人前去少爺的蘭清園看看。
蘭清園地處錢府最偏僻的地方,少爺控制欲極強,性情孤僻不常與府中人來玩,小時候經常窩在自己的屋子裏不願見人,當時選這一處鳥不拉屎的偏遠宅子還被錢老爺錢夫人教育了一番。
府中庶子的宅子都沒那麽荒僻的,一個嫡子居然不住離主宅最近的院落裏,實在不符合規矩。
疼愛嫡子的錢老夫婦二人沒得辦法,只好花了大價錢将蘭清園重新修葺,裝修得極盡奢華。
這人走了一大段路到了蘭清園,遠遠就看到門口的兩個侍衛倒在門口已經不省人事。
他這下知道出事了!
他連忙跑過去,聞着越來越濃郁的血腥味心底越來越沉。他看到了院中被割喉的兩個小厮,而院落門大敞着,黑漆漆的洞口粘稠腥氣的氣味惡臭不已。
他心中懼怕,但還是不敢冒然跑開叫人幫忙。怕歹人還在裏面小少爺出了什麽事到時候會怪罪到他頭上來,那時候才是真的慘,還會禍及家人。
他狠了狠心,蹑手蹑腳走進去卻被房中的人間地獄吓慘了。
淩亂的床上被結塊幹涸的黑血浸滿,映入眼簾的只有刺目的惡黑,那一瞬間的視覺沖擊力極強。
房中沒有人,因為那已不能被稱為人。
地上、床上、橫梁上都是黏糊的斷肢殘臂,被刮落的皮膚內髒,而大床血色的正中央一顆睜大空洞眼眶的驚恐頭顱顯示這些屍塊的主人到底是誰。
眼珠已經從眼眶中脫落了,五官頭型依稀能辨認出他就是錢小少爺。
可奇怪的是,一開始錢府将這些消息瞞得死死的,只是對外宣稱小少爺突發疾病而亡,匆匆辦了一場喪事後就再無消息。
直到喪事後幾天,一則消息悄無聲息地滲透到河溪鎮全鎮人耳中。
帶有神秘色彩的詭聞奇事和八卦勁爆的桃色新聞總是傳播得極其迅速。
錢府備受寵愛的孤僻小少爺不是暴病而亡,而是鬧鬼了!
他背地裏做的慘絕人寰的勾當也被暴露在陽光底下!
錢小少爺最喜歡折磨弱小,尤其喜歡在床上肆意踐踏幼女人·妻,看她們失去尊嚴像一條狗一樣匍匐在他腳下他就極其滿足,在他一個人住擁有只忠于他的一批侍從後,他就暗地裏瞞着其他所有人買賣女人,甚至有的時候強行拐騙,然後帶回來和侍從一起享用。在他手下被折磨致死的女人小孩至少有百數計。
河溪鎮的百姓徹底怒了,那些女兒被丈夫賣了的娘家人紛紛跑去女婿家算賬,得知妻子無故失蹤是源自于此的丈夫拿着武器去到錢府喊打喊罵,還有一大堆憤憤不平的人天天堵在錢府門口要個說法。
最後短短幾日不見就仿佛蒼老了十幾歲的錢老爺在門口老淚縱橫,保證自己絕不知情,且會賠償這些失去女兒失去妻子的人家大量錢財,這件事才短暫平息。
然而,鬧鬼的傳聞非但沒有銷聲匿跡,反而愈演愈烈,導致所有曾經做過壞事的人心裏都繃緊一根弦,整日疑神疑鬼,精神都快崩潰了。
這段時間不斷有人出事,重則失去生命,輕則斷胳膊斷腿。
而那些人中有曾經賣給錢小少爺自己妻子或女兒的丈夫父親,有間接參與其中的下人仆從,有侮辱他人清白口無遮攔的碎嘴大娘,有口腹蜜劍面慈心狠的婆婆,也有假作醉酒對女人動手動腳的大漢……
嗯,還有錢老夫婦二人。河溪鎮官老爺被舉報和當地富商暗中勾結,結黨營私,官老爺官職沒了,錢府的財産一并沒收。
一夜之間,錢府衆人變成了窮鬼,錢老爺大受刺激中風倒下,醒來後口不能言手不能動。
這是罪有應得。
他們二人其實早就知道兒子的反常之處,從小時候他虐貓虐狗偷看丫鬟洗澡開始,他們就看出端倪來,他們也試圖校正過,可是卻什麽用都沒有,他變得越來越孤僻暴虐。
有一次一個不知情的仆人去給錢小少爺送新到的衣服時沒掌握好時間,聽到蘭清園有慘叫聲傳來禀告給錢老爺,錢老爺作為錢府的掌管人當然知道兒子在幹什麽,但還是幫他含糊搪塞過去。
這日,林巧蘭剛從田裏幹活回來,對着挺着九個月大肚子的草兒恨恨說了這件事,真是大快人心。
桂青村的人其實并不怎麽關心鎮上的事,有些農家人連鎮上有個富商錢家都不知道,但鬼神之說的效應實在太過巨大了,這兩個月村裏在樹蔭下嗑瓜子的閑散老人都在讨論這件事,無不感嘆知人知面不知心,惡人自有惡人磨,還念叨着因果報應。
因此錢府一出事,這轟動全鎮的消息自然也傳到了下面的桂青村,林巧蘭也是從別的農婦那聽來的。
現在林巧蘭和草兒在村中的生活不再那麽艱苦了,她們早在一個月前就還清了債,餘錢用來改善夥食生活,還請人連夜趕工蓋了一間比茅草屋結實許多的磚房。
磚房是用來給草兒生産坐月子用的。
村裏人都納悶,林巧蘭和草兒怎麽突然賺了這麽多錢的,有心毒的還在心裏嘀咕是不是她們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但有一次看她們展示出來的繡品,頓時明白了。
村裏人都知道她們兩個女人家除了種些農産糊口外,還會繡些繡品托村裏的貨郎拿到鎮上賣,在他們農家人眼裏确實是好看又精致。
但這個賣了大錢的繡品可真是稱得上一句大氣磅礴,村裏人從來沒見過如此精美華麗的花式圖樣。
一米長的布,上面是一只點滿珠彩、翺翔九天的朱雀,與它雙鳳呈祥纏繞而飛的是一只清麗冷豔的青鳥,惟妙惟肖,靈動威嚴的眼珠仿佛能緊盯住每一個人,在任何角度看皆是一樣。
這是林巧蘭和草兒親手繡的,她們不願憑白接受林宏的饋贈,那變出來的銀子拿着也燙手。
無奈之下,林宏只好手把手教她們複雜的繡法,畫了朱雀青鳥的圖案給她們,憑借魂力加持和紮實的基本功,她們很快就上手了,還咬牙買了油燈,日夜趕工一個月繡出了這幅繡品,送到鎮上的繡樓賣得了三十兩銀子。
林巧蘭早晨依然天不亮就出門幹活,林宏給田邊挖了水渠,而暗地裏施法給土增加了養分這件事林巧蘭并不知道。
看到農作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長大,比那些沃土裏長出來的果實還要快還要多,林巧蘭又喜又惑。
她猜到是林宏搞的鬼,也無奈地叫他不要再這樣幫她作弊,但她感覺到,他還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幫了她很多,只是更加收斂更加隐蔽。
每當她無比順利完成某件事情時,她就知道了。
從前她和草兒姐姐孤苦伶仃的時候,哪有這樣事事順當的好日子呢?
其實,她心裏是有些感動的。
草兒姐姐和她早就說好,不能輕易相信這只很會花言巧語迷惑人心神的鬼魂。
他這兩個月其實幾乎沒有出現過,除了某些必要的時候。
在她們沒有捂住玉人的雙耳雙目時,雖然她們看不見他,可他是無處不在的。
在壺中一直保持溫熱的水,一直幹燥防止草兒滑倒的地面,天氣漸涼但依然溫暖的磚房,她燒飯被燙到時卻沒有一點痛楚,草兒拿東西不穩會有人扶她……
他這些點點滴滴所作所為,好像就真的是在真心贖罪。
可他卻從不邀功,她們不主動開口,他就一直沉默着。
他應該也看出來了,她們的防備和不信任,卻什麽也沒說。
她和草兒姐姐一直在堅定着一個原則,不能沉溺于這種溫暖和細水流長的關心中。
她們輸不起,和神通廣大的鬼魂賭真心,聽起來怪可笑的。
林巧蘭早就不讓林宏幫她省力氣幹活了,她堅持一定要自己做。
沒有人可以讓她全身心依靠,只有靠自己親自動手,那些得來的東西才是實實在在的。若是林宏突然有一天消失了,而她還沉溺在養尊處優的生活裏無法自拔,那豈不是會成為下一個和她哥哥一樣從天堂跌入地獄無法接受事實的落魄懶人?
可是,一個從小缺愛在角落裏希冀地看着別人被父母寵愛的人,真的好難抵抗這種溫暖,這種讓人可以信任、可以依賴完全沒有後顧之憂的感覺,真的好窩心,好讓人沉溺。
林巧蘭已經可以肯定,那個靈魂絕不是她那虛僞自私、道貌岸然的哥哥,若他所言全是真的,那麽他就是一個完美無瑕的人,剝離了所有的貪念和邪意。
可他毫不要求回報的無私奉獻,讓她恐慌,讓她無處躲藏。
她真的值得一個人對她這麽付出嗎?
她覺得自己和草兒姐姐一樣都是一根無處可依的小草,兩根孤苦無依的小草相互依偎在一起,躲避世間的踐踏和輕賤,瑟瑟發抖惶惶度日,而她有的時候只是強撐出來的堅強,撐起一小片天保護另一根正在孕育新生命的小草。
她不敢嚎啕大哭,不敢露出怯懦,怕草兒姐姐動胎氣。
有的時候午夜驚醒望着幽幽的月光穿過縫隙映在地面上,她才敢捂住嘴巴抽噎,露出不為人見的脆弱。
堅強慣了、自卑慣了的人,很難接受別人無私的付出。
在一個風雪夜,草兒在産婆的幫助下生下了一個七斤六兩的胖小子。
抱歉了大家,加更先欠着,等暑假恢複日更後再雙更。
作者要抓緊學業,之後不能保證日更了,但會盡量努力日更。
希望小可愛們不要放棄作者嗚嗚嗚
一定不會棄坑,一定會寫完的!
大家性別猜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