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城門三天之後

第19章 十九本命簿

十九本命簿

領衣服挑住宅過程順遂，無須贅述。

唯一可以提的是，梅當歸挑的房子，就在江月旁邊。他們成了鄰居。

房子是一進的，小院子和一個主屋。後頭是儲物的柴房，很簡潔。

腳踏實地，簡單寬闊，比仙梧林的住宿環境要好很多。

拜入星君門下的瑣事做完後，梅當歸問道：“門派大比這兩天就要截止報名了，你想好報什麽了嗎？”

江月很誠懇：“沒有。”

門派大比是全大陸門派優秀弟子參與比拼的一次盛宴，限築基期及以上，五十歲以下的弟子參加。

江月這兩天才升上築基期，之前沒考慮過。

梅當歸毫不見外：“我帶你去看看吧，門派大比據說是什麽都可以比，我爹說，之前還有人去比拼睡覺，當場被醫修診斷得出中了睡蟲蠱。治好之後，沒人和他比睡覺，他還是拿了睡覺比拼的第一，得到獎勵。”

江月驚奇：“這還能得獎勵？”

梅當歸笑道：“他得到了獨一無二的獎勵——被門派掌門打了一頓。”

江月：“……”

這獎勵，挺別致的哈。

左右剛升上築基，急着修煉反而會根基不穩。江月又自覺處理了王爺，心情松快，難得想湊下熱鬧，便讓梅當歸帶着，去看看報什麽。

門派大比十年一次，今次恰好輪到淩霄宗。

淩霄宗辦門派大比的地方是在淩霄山脈的山麓地帶，接近淩霄城的位置，離淩霄四主峰有一定距離。

淩霄城的靈陣區相當豐富，從天玑峰轉天樞峰，再從天樞峰轉淩霄山麓，只要一分鐘不到。

傳送的距離又一次這麽遠，江月搖搖頭，她的頭有些暈。

恰好聽到旁邊有人在吹胡子瞪眼，“我們千山宗沒有靈陣又怎麽樣，禦劍就能解決的事情非得用靈陣，其他人跑跑腿又怎麽了……”

和那個人一塊的淩霄宗弟子十分好脾氣，只道：“每個門派有每個門派的特色，還請前輩莫要介懷。”

梅當歸被聲音吸引，扭頭一看，頓覺驚詫：“黃啓凡？”

帶人觀覽淩霄宗的人，赫然是黃啓凡。

想想也是，他的脾氣好，性格溫順，笑眯眯的，臉又嫩，的确能給人好印象。

黃啓凡見到江月，眼睛驟然一亮，很快，就委委屈屈扭頭回去，繼續給那位修士耐心講解。

梅當歸看得目瞪口呆。不盡感慨：“我就說……貢獻點高的任務都不好做。”

江月疑惑：“任務？”

她近期因為煉氣升築基，并沒有看宗派任務，梅當歸就解釋了一下：“因為門派大比，天樞峰多了一個任務，修為不限，帶其他門派的人在淩霄宗管理區游玩和妥善安置，一天一人50點貢獻點。”

江月點頭表示理解……這相當于一天的努力賺一個月的生活費。

其中艱辛不為外人道。江月略想一想，就知道這個任務坑的地方。

不僅要對淩霄宗熟悉，還要對淩霄城熟悉，要妥善安排好食宿，要介紹淩霄宗，展示淩霄宗的恢弘大氣，不能失體面……

江月想了一想，頭皮發麻，心下不由佩服黃啓凡。

就剛才那修士，那咄咄逼人的樣子……再多說幾句的話，她可能一刀劈過去。

——學了刀之後，她的交流方式就是這麽簡單粗暴。

插曲稍過，梅當歸就帶着江月前往報名區。

一個廣闊的廣場，上有綠蔭遮蔽，是萬年仙梧林的涼蔭。初秋的陽光濾過層層疊疊的書頁，給白玉地面鋪上星星點點的光。

長桌鋪成一排，幾乎看不到盡頭。

有的桌子前面人頭攢動，很多人排隊，有的桌子前面門可羅雀。

江月先看了看門可羅雀的桌子前面标的比拼內容。

江月沉默了。

比誰吃得多……這也可以？

梅當歸見她對比拼內容有些困惑，忙介紹道：“門派大比最早只有擂臺，純打架。後來，因為不少手無縛雞之力的儒修反對，還有一些不擅長擂臺比鬥的符修支持，所以現在門派大比變了形式。以交流共促為主，比個高下，倒是次要。”

江月點點頭。

梅當歸道：“不過現在獎勵最多的還是擂臺比鬥，其他的比拼，獎勵就沒有那麽奪目了。”

江月笑笑：“萬衆矚目上一點一點打出來的成績，自然讓人熱血沸騰，覺得其他獎勵都比不上。”

梅當歸同意，“不能上擂臺的修士總歸是少數。”

梅當歸舞刀生風，自然也報的擂臺。

江月對獎勵沒有執念，事實上，她不對什麽有執念，只打算最後十年開心一點。

她有考慮，要不幹脆也選擂臺算了……

梅當歸眼神如星閃爍，看起來很期待她的選擇。

江月随意又看了下其他的可報名選項。

彈琴、跳舞、寫字、論道……

“江月姐……你還沒報嗎？”

黃啓凡有些怯生生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自從她的修為比黃啓凡高之後，他就管她叫“姐”，勸了都不抵用。

梅當歸扭頭看他，神情中頗有幾分不善。

黃啓凡還是煉氣期，不能報名門派大比，江月沒有問他，只應了一聲。

“我剛才把那個千山宗的扔到城裏茶館，哄他聽半天評書了，”黃啓凡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微紅，“幸好你還在。”

江月又是一聲“嗯”。她不讨厭黃啓凡了，單純不知道怎麽回答他。

黃啓凡也不惱，笑問道：“江月姐打算報什麽？”目光一瞥她腰間新挂的天權玉制腰牌，猜測道，“可是要報擂臺比鬥？”

江月漫不經心地點頭：“也可以。”

梅當歸在旁邊不滿地“喂喂”兩聲，“怎麽叫也可以啊！”

江月遙遙朝場上一指，語氣閑适：“琴棋書畫歌舞做賦我都能比，一下子不知道選什麽好。”

梅當歸差點想當場跪下：“姐，江月姐，你為什麽不去天璇峰啊！”

天璇峰注重與天道心靈契合，而文人一類，的确适合委婉訴情。

江月看起來的确也嬌嬌弱弱，說她是修士，都有很多人未必相信……

江月全無猶豫：“因為用刀爽快，但比鬥不一樣，開心的未必擅長。”

梅當歸失語。他只有隐隐約約的觸動，并不太理解。

黃啓凡在此時笑嘻嘻地開口了：“江月姐，也有算命的選項呢，那個你最擅長了！”

算命……

江月沉了臉色，步伐就要往擂臺比鬥那去。

本來嘛，她雙十年華都沒過，計較什麽輸贏？比鬥歸比鬥，開心最重要。

如果十年後，她已經死于千針屍毒，那……那她就更該讓自己快活。

琢磨些有的沒的幹什麽？握刀劈過去，完事！

黃啓凡見江月去的方向，連忙過去攔住，張嘴就再勸：“江月姐……”

眼眸含淚，身形弱小，言語懇切哀求。

一瞬間，江月有奇怪的感覺。

梅當歸也驀然想起他問過的問題：“你和黃啓凡的關系怎麽樣？”

現在看來，江月一無所知，但黃啓凡絕對有問題。

他抖抖嘴唇就待說話，淩空又飛來一個人。

“江月，”來人語氣沉穩中不失欣喜，端正中不失感慨……挺激動的，“找到你了。”

江月聽聲音耳熟，側身去看。

被濾成斑點的陽光中，寧邀一身青衣，翩翩公子，于空中翩然落地。

梅當歸看着，低聲感慨：“不愧是金丹期修士，找人的姿勢都這麽不同凡響。”

江月倒是很平常地看回去：“寧真人，有什麽事？”

從入宗考核起，她就喚寧邀為寧真人，習慣了。

寧邀淡淡地看了眼梅當歸和黃啓凡，“借一步說話。”

江月點頭。

門派大比所用的廣場廣闊無比，寧邀帶她到一塊空地上，下好臨時防竊聽的禁制。

他輕咳一聲，端出正經的神情：“是葉師兄叫我來的，和你說一下築基期的藥方。”

江月道：“好。”

寧邀面無表情：“依舊是喝凝靈水，只是方子有變化。一壺水應放入十棵凝靈草，并且……”

面無表情的臉開始垮臺，他的聲線在抖：“水應該用千年千山雪蓮沁出的千尺寒雪，價值一萬點貢獻點。”

江月：“……”

江月一臉面無表情，心下懵成瘋狂旋轉的陀螺。

寧邀深呼吸一口氣，快速說着：“幾個月前我沒聽葉師兄的話将你疏忽勞你奔波害你受傷我一定會幫你收集齊靈藥的！”

江月：“……什麽？”

江月嘆笑扶額：“寧真人，你說慢點，我剛才沒聽清。”

寧邀努力平靜，将事情一遍講清楚。

葉清風回來後，他被師兄狠批一頓（江月并不能想象），不讓他再來幫江月熟悉淩霄宗日常。

只是，今天葉清風又忙起來，忙到昏天黑地什麽空暇都沒了，才讓他幫忙遞個藥方子。

寧邀解釋完，把葉清風親筆寫的藥方遞給她。

蒼勁有力的毛筆字，不僅寫了藥方子，還寫了注意事項，密密麻麻。

包括“吃火蘊果要适量，如今一天只能吃一次”之類的叮囑。

江月喟嘆一聲，妥帖收好。

見寧邀眼底青灰，顯然也是忙到颠三倒四，難得抽出空閑的。

她心下感謝，體貼道：“多謝，雪水難得的話，我再想辦法，你難得有空，去歇一下吧。”

寧邀猶豫半晌，又道：“你的五弊三缺之勢由來已久，不是禁絕使用天賦就能解。雖然葉師兄篤定你不要用天賦，但……黃師弟說的算命，你可以去試試。”

江月客氣道謝，不說去，也不說不去，目送寧邀遠去。

她回到報名區，走向算命區。

她對算命的看法，一直是矛盾的。

命簿是能窺得天機。

窺得天機之後呢？

若天機要她明天就死，她是依照天機要求去死，還是努力抗争呢？

如果努力抗争，那她達成的結果就不是窺得天命之後的結果，這如何保證窺得到的天命是正确的？

如果頹然接受天命的結局，那還不如不知道，好歹今天能開心度過，不是嗎？”

而現在……

她看向桌子上，明明白白寫的獎勵：

可向千山宗提一個不違背天命倫常的要求。

可換為兩萬點貢獻點。

江月捋捋頭發，定下心神。

沒什麽好猶豫的。

命這種東西，她随便算，其他人愛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