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寵物店

第46章

第46章

山頂上有位老者穿着寬大的月牙色長袍，盤腿而坐，眺望着遠方蒼穹，手裏拿着個似永不會幹涸的酒葫蘆，已等候多時。

段琳跳下無蹤，飛行塔化作一道流光鑽入袖口。

“拜見師父。”段琳中規中矩行了禮。

乖巧得不像樣。

季修許沒有過多的寒暄，緩緩道出因由：“為師給你講個故事，你也且當做故事聽。”

師父從來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所以段琳即使不解，也按捺住迫切的心情答應。

“在萬年以前，全民修仙的時代，是有人能夠飛升去天上做神仙的。彼時世界靈氣濃郁，萬物皆有靈，存在着許多強大的種族，人類一族，只要有靈根，就能夠開啓修仙之路，但未來所能達到的成就，與靈根的好壞有直接關系。有了好天賦，還要能在強者為王殺人奪寶天經地義的規則中努力尋得修煉資源生存下來，能飛升的人是極少數。

九天之上神仙們所處的世界，是所有修真者的幻想和夢寐以求。

傳聞天神的第三女和自己的妹妹産生了不倫戀情，妹妹是天神第二任妻子帶來的女兒。兩人雖沒有血緣關系，卻是名義上的姐妹，這種戀情颠覆衆神的道德觀念，不被接受和祝福，被視為醜陋、惡心、自甘堕落！天神知曉後大怒，認為是後女兒勾引親女兒，當場就要滅殺後女兒元神，不留一點點生的希望。三女以性命做要挾，苦苦哀求天神不要把罪責降臨到妹妹身上，一切苦果和懲罰她來承擔，如果天神執意要滅殺妹妹，那也一并将她處死。這話字字誅心，天神驚怒不已，更加認定是後女兒包藏禍心，妖術惑人，把親女兒迷得神魂颠倒，不顧親情人倫，挑撥他們父女間的感情，讓親女兒和自己身份。

盡管心中惱恨，恨不得将後女兒挫骨揚灰扔進煉獄，但怎麽也無法對親女兒下手，斬斷父女緣分，答應親女兒不會出手滅殺後女兒。

免去了死罪，天神的怒火總要找到地方發洩。眼下也不願見到兩個女兒，鬧心，下令撤掉兩人神位，貶至人間經歷輪回。

天上一天，人間一年，兩個多月後，天神郁結稍解，找到命格星君處，詢問兩人第一世的光景，軟了心腸。

想到親女兒曾倔強地想要向他證明和妹妹的愛情有結果，不禁憶起和發妻之間的種種，給親女兒後女兒設了一份極難通過的考驗，将決定告知給命格星君：讓她們經歷百世輪回，每世都以不同的身份在塵世相遇，後女兒設置成親女兒永恒的情劫。百世輪回裏，只要其中一世親女兒沒有愛上後女兒，親女兒就能回歸天界，重獲神生，而後女兒就留在塵世中，剝去飛升資格，每段人生都享盡榮華富貴，無病無災，晚年安樂，壽終正寝。

如果百世皆過，親女兒仍不改初心，世世都義無反顧與後女兒相戀，那親女兒就會永失神格。他不再認可親女兒的女兒身份，就當自己從沒有過第三女和後女兒，放她們追尋愛情。

命格星君連忙把天神交代過的話記在命格簿上，目送天神離開後，命格星君還止不住心中的驚疑。少年天才不假顏色公事公辦誰面子也不給的天神大人竟然會改變自己的決定。剛才那番話看似冷酷無情沒有餘地，閱歷豐富老道的他卻是品出了天神的言外之意。前一種結局，天神親女兒只是去人間尋常游歷，還能回來繼續當神仙，後女兒逃過身死魂消的命運，當個世世順遂的凡人。而後一種結局，天神已然認可她們之間的感情，不再阻止，是另類也是放手的成全。”

說完整個故事，季修許用一句話總結她的理解。“其實天神是個很好的父親，為了女兒改變自己一直以來的做事原則。”

故事太沉重，壓得段琳喘不過氣。

她反複品味故事中的種種細節，意會到自己和賀清語身上，瞪直了眼，“所以我就是故事中天神的第三女，賀清語則是我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天啊，這也太玄幻了！！”

季修許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沒有回答。

段琳換了個問題，“這一世，是第百世嗎？”

對于小徒弟的求知若渴，季修許擺出仙風道骨的智者姿态，一下下摸着光潔的下巴，側臉斜對天空，吐字。“天道，不可說不可說。”

段琳：“……”您之前都說完了那麽詳盡的天界往事，這會子就不能再透露點其他的？

季修許略顯生硬地移開話題：“你來的目的我沒記錯的話是為了拯救自己的情劫？”

段琳用術法在虛空中寫下一行字：師父，我不拆穿你拙劣的演技。

季修許臉僵了一下，什麽都逃不過小徒弟的眼睛。

不愧是他最驕傲的小徒弟，隐山捉妖脈的門面！

掩面咳嗽幾聲，試圖撿起師父的尊嚴。

“想救情劫很簡單，你把自己修為靈力轉化情劫需要的能量，讓她吸收，就能為她續命。”

段琳若有所思，原來天神所說的永失神格是這麽個意思，修為都給了賀清語，凡人的壽命不過百年，現下的世界靈氣稀薄，她用畢生時間修煉也達不到飛升的标準，一切都在天神的計算之中。

“果然很簡單。”

這孩子，認定的人、事從不回頭，專一又熱忱。

季修許猜到了答案，還是本着師父對小徒弟的牽挂，懷着小徒弟遠行組建新家庭酸溜溜的奇異心情，問了最重要的問題：“愛上妖怪，琳兒後悔嗎？”

“枯榮師兄問過我，為什麽下山遇見小語會第一眼就愛上她，注意力都跟着她走，當時師兄告訴我是宿命。現在我才知道，我們之間的愛是刻在靈魂裏的，所以才一碰面，就被對方瘋狂吸引。前半生的單調時光都是為了等待她，遇見她，再一起譜寫後半生。”

“能和她在一起，舍去滿身修為又何妨？”

段琳的态度告訴季修許，她從來都不後悔愛上賀清語。

季修許不自覺落下眼淚，嘴角嘗到鹹濕的味道，飛快烘幹水汽，為小徒弟送去祝福：“琳兒要幸福。”

“我會的！”段琳大聲且堅定回應，假裝沒看見師父臉上一閃而逝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