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人送到了，夏冰拉着她不讓走，非要留她打扮打扮。
“盧高興在免稅店帶回來的，剛開封，來，給你試試。”
于聽楓搖頭，她的五官長得奇怪，一化濃妝就顯得過分妖嬈。那年學校搞晚會，她有個集體表演的節目，在後臺聽了幾句閑話以後，就對化妝這事有些反感——非必要堅決不碰。
夏冰當媽以後力氣見長，箍得緊緊的，威脅她：“不讓我擦嘴，我就給你臉上畫個王八。”
于聽楓依然抗拒，皺眉說：“試下就擦掉。”
“塗了保證你舍不得擦，你看看，柿子紅，放心，不會妖裏妖氣。這是我第一支TF呢。”
“那別弄髒了，我……”
夏冰霸總上身，将她下巴一撩，“冷酷”地說：“女人，不要輕易挑戰我！”
于聽楓忍不住要笑，夏冰湊上來認真描唇邊，聽着那邊動靜，分神警告女兒：“康語芙，不要玩水！”
于聽楓又想笑。
“別動！馬上就好。”
她眯着眼補了兩下，撅嘴提醒于聽楓照着做。
于聽楓忍着笑配合，然後被她拉到衛生間照鏡子。
“MD，連個梳妝臺都沒地方擺！”
51平米的建築面積，套內剛夠40，生了孩子以後，恨不能在頭上頂個櫃子跑。原來有個迷你梳妝臺，為了擺下嬰兒床，只能犧牲它。嬰兒床一退休就趕快扔，網購回來的塑料收納箱一個一個往上摞，堆得比人還高，怕小孩扒倒它們砸傷自己，用透明膠一層一層粘牢，取個東西費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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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了，我打算租個□□平米的單間。”
老房子總共只有13平米，堆了數不清的東西，就算她嫁出來了，那也難擠進去，何況那裏有陽美姿在，于聽楓住回去，那是羊入虎口。
“要不你就……”
她整天把火柴盒挂嘴邊，于聽楓知道她已經過得很壓抑了，趕緊打斷。
“我打算再回莫瑞上班，我看到莫妮卡發圈了，明天就過去問一下。她這個人怕麻煩，每次招聘都是這樣潦草，這樣也好，我能少點競争者。”
“不是有那直播公司找你嗎？直播要是做得好，比當小明星賺的多。”
于聽楓搖頭，說：“我先去莫瑞看看，莫妮卡人很好。”
她不是那種很有自信的人，莫瑞就是她的職場舒适圈，能回老地方工作，她就絕不會考慮別的。
“那行吧。嘿，你還沒說這個好不好看呢？”
于聽楓再次轉向鏡子——短短幾個小時，簡簡單單擦個口紅，鏡中人完全變了樣。
她揚起笑，說：“好看，你眼光很好。”
夏冰笑着說：“那是，雖然長得醜，但我想得美啊！送你了，我擦不了口紅，小崽子每天要親親，為了她，只能做黃臉婆。”
“謝了。”
“謝什麽，你以為我沒看見你往她小背包裏塞錢呀。”
兩人一起笑。
因為房子還沒找好，帶着箱子跑不方便，于聽楓挑出洗漱用品和貼身衣物，把行李箱寄存在這，走了。
從今往後，花的每一分錢都是自己的。
她在一家快捷連鎖酒店定的房間，選在地鐵終點站附近的店，方便到達，房費又便宜。
晚上九點多，地鐵仍然沒有空座，人群裏沒有一張歡笑臉，或冷漠，或疲倦。
或許生活并不是單單苛待了她一個人。
她靠邊站好，手機接連響提示音，她不願意冒險，以免破壞此刻的好心情，沒去動它。
到了酒店，她先洗漱一番，打開包，用指甲刀把□□一張張剪出口子，打算撕碎，丢垃圾桶，但轉念一想，明天保潔阿姨會注意到，後續是麻煩。
拿去上交？肯定要問是哪來的，那就要把陽美姿牽扯進來，勢必有一場惡戰。
她從包裏找出手帕，勉強把碎片包住了。
這樣的精品手帕，是他們上等人用的東西。那次他順手遞給她擦拭，她想還，又覺得太刻意，留着它，又有一種若有似無的暧昧在。
電影看多了！
她深刻地反省了一次，因為電影情節的誤導，讓她産生了或許他們會過得很好的錯覺。然而劇情是劇情，現實是現實，現實結結實實給了她一耳光，打破了她的癡心妄想，還留下了嚴重後遺症。
她再也不會幻想能擁有一段真摯的感情了。
不談感情，那只有公事公辦，人走了，工作得交接。
她将那些需要安排的事，先手寫了一份，拍照發過去。知道他事多繁忙，她又耐心編輯了一次，直接發過去，方便他複制上面的通話或內容，再把可能牽扯到的微信聯系人名片，全推薦過去。每發一個，發一段文字解釋。
事無巨細，全都交代清楚了，這樣才能丢掉這該死的責任感。
盡管睡前關閉了所有鬧鐘，盡管一再提醒自己是自由身，生物鐘依然在六點之前叫醒了她。
她恍惚了很久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這是一個上廁所不用延遲、不用報備、不必聲音直播的早晨，多麽美妙！她坐在馬桶上，一邊刷手機裏的信息，一邊哼唱。
身體比心理接受得慢，畏畏縮縮好一陣才解出來。
她安慰自己：不要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莫瑞是家小小的婚禮策劃公司，非主街道的店面，再加二樓三樓。員工不多，工作劃分也不清晰。接單之前大家各司其職，接單之後大家都忙活起來，財務都要跟着跑現場布置。
用莫妮卡的話說就是：“學了那麽久的MBA，不如現場用喇叭一吆喝。”
于聽楓剛一進門，簡歷還沒遞就被她叫去做接待了。
“一會再說。”
她風風火火安排，那位女顧客顯然有些不滿意，一臉質疑。莫妮卡将冊子一遞，指着于聽楓說：“這上面有一半是她拍的，老得不能再老的員工，非VIP不安排。”
女顧客一展開樣品冊，服了，指着第一張中式風就開問：“這個什麽價位？”
莫妮卡手頭上有急事，丢下她們，匆匆跑樓上去了。
于聽楓并不清楚現在的定價，只好拖延：“先不要着急做決定，後面還有很多種，都看看吧。你放心，每一個方案都是獨一無二的，公司注冊了版權，別的地方不敢抄襲。細節可以改動，加入的顧客個人元素，保證不會在後面承辦的婚禮中出現。”
莫妮卡自稱有個金鼻子，能聞出來的人是真有錢還是假有錢，她沒給定制冊子，那這位顧客的預算有限。
每個女人都想擁有一個夢幻般的婚禮，顧客拿着冊子翻來翻去，喜歡這個，也喜歡那個，于是打電話搖來了男朋友和閨蜜，三人商量了一會，最終選定了“雨霧江南”。
于聽楓為難地表示最近是旺季，恐怕很難有優惠，然後“不經意”地問：“你跟我們老板很熟嗎？”
女顧客馬上接話：“我朋友跟她熟，特地介紹過來的。”
于聽楓說那可以打個九折，然後按着套路打電話問樓上的老板。
莫妮卡再下樓時，以一句“有緣，給你打八折”，一口拍定了價格。
她把車鑰匙塞給于聽楓，焦急地催：“救一下急，幫我去接一下小雞，幼兒園又來告狀了，她把尿濕的襪子藏在書包裏，這次沒記錯號碼，不過走錯了班級。那小孩哭得天都要塌了，錢我已經賠了，你接人的時候硬氣點。”
該道歉的道了，該頂回去的她也頂了——小孩尿濕了襪子和鞋，老師不僅沒幫忙換，連人丢了都不知情，這是失職！
于聽楓起身的時候，莫妮卡把簡歷拿起來放進了櫃子裏，開了句玩笑：“回家帶這個幹嘛？”
于聽楓笑着出去了。
這個公私不分的老板，其實很好相處。
Gigi 小朋友很有禮貌地和園長媽媽道別：“拜拜，我明天再來陪你玩。”
明天應該不會來這了。
于聽楓沒有當場糾正她，牽着她的手，朝臉色不太好的幾人略一點頭，走了。
“Gigi，肚子餓不餓？”
“聽聽，你忘了嗎？我是小雞，不是吉吉，吉吉是國王。”
大人眼裏喊人雞狗是侮辱，但在小孩眼裏，全是可愛的存在。
“哦，小雞，你餓不餓？”
“不餓，我吃了蘋果。莫莫在工作嗎？”
“嗯，你想回家，還是去媽媽那裏？”
“潘潘（保姆）不在，家裏沒人，我也去上班吧。”
“好。”
就近挑的幼兒園，依然要将近半個小時才能擠回去。
剛到店，她的電話響了，小孩耳朵尖，早早地提醒她。
莫瑞卡在門口等着，于聽楓把小雞和車鑰匙交到她手裏，留在門外接電話。
“于女士，請發個位置，我過來送一下鑰匙、卡。”
店裏有音樂，門口有車經過，她只聽清了後面幾個字。
鑰匙卡？那輛特斯拉她基本沒開過，也沒想過要占有。
“我放在玄關櫃上了，沒有帶走。門上修改密碼的事，我不方便弄，就拜托你們了。”
“你誤會了，我指的是協議裏的鑰匙和卡。”
昨天太激動，忘記翻看了。她不想被對方誤會對待婚姻問題不慎重，只好含含糊糊說：“好的，那就麻煩你了，我發位置給你。”
牛凱瑞很快趕來，交給她一個封了口的文件袋。
“聞先生明天有空，周五登記的人少，保持電話暢通，到時再通知你。”
“好的。”
跟她估計的一樣，很好。
“低調一點。”
于聽楓忍不住反省：是我表現得太高興，傷到他們自尊了嗎？
想要看起來悲傷，對她來說太容易，随便回想哪個時期就行了。
“好的。等等，牛律師，請問一下，如果手裏有□□要怎麽處理？”
牛凱瑞揚眉，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驚訝也就一秒。
“數量大不大？”
只有1800，在他們眼裏應該不大。她搖頭，把那一兜碎片拿出來給他看。
牛凱瑞有點想笑，将東西接過來。
“我來處理吧。”
“好的，謝謝。”于聽楓盯着手帕上的暗紋，莫名其妙蹦出來一句，“等等，我拿個袋子。”
店裏有裝贈品的白色印花紙袋，她快速進去拿了一個，将手帕換了回來。她怕被他看出端倪，将手帕胡亂一卷，塞進包裏。
牛凱瑞只看了一眼，沒說什麽，轉身往停車的地方走。
于聽楓想着那些□□，忍不住追了兩步。
“那個……”
“于女士，協議是在平等自願的情況下簽的，請你不要再給彼此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不是不是，我……我想咨詢一下：親屬之間偷盜，算不算違法？數額不是很大，兩三萬的樣子。如果需要收費，我可以付給你。”
牛凱瑞皺眉說：“親屬之間的經濟問題，算民事糾紛。通常是調解，如果你想起訴的話，也可以向法院提起訴訟。這個過程相對麻煩，只這個金額的話，對你來說，我的建議是盡量和解，沒必要浪費時間。”
她沒有給自己的工作帶來預想中的麻煩，他投桃報李地加一句：“上法庭比較傷自尊，不管結果如何，對方既然做得出這樣的事，那說明沒什麽道德感。他丢了面子，一定會記恨，會給你帶來更多的麻煩。盡量不要走這一步，小人難惹。”
她很感激他沒有追問前因後果，認真道謝。
牛凱瑞點頭，鑽進車裏，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