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夜半, 岑天河蹲在小別墅房頂上,搖搖頭,“我就說, 這還得是我來。”
千途已經睡熟, 倆死人在屋頂上開會。
“你要下手, 需要一個過程對吧?你突然就變了心他也不信啊,你突然說你不喜歡他了, 他還以為你是被家裏逼得呢,沒準對你更死心搭地了,電視劇裏都是這麽演的。”岑天河分析的頭頭是道, “你總要有個從冷淡到忽視再到決裂的過程, 得讓千途徹底相信你變心了, 這整個過程你演戲得演足, 你這剛開始就沒做到。”
遲铮冷着臉,不發一言。
岑天河看着遲铮,蹲下來, 替他發愁,“你拿出對我的态度來啊!或者拿出對大乾元的那個勁兒來,千途還沒怎麽呢, 只是稍微被你吓着了你就心軟了,你這怎麽弄啊。”
遲铮側眸掃了岑天河一眼, 冷冷提醒,“說話就說話, 別一會兒起來一會兒蹲下的, 再把屋頂踩壞了你自己當場修, 少讓我給你善後。”
“你看, 我正常給你提建議, 你就擺臉色,你要真能這麽對千途也行啊,你又做不到。”岑天河小聲叨叨,“千途給你一刀,估計你都面無改色,還得問問他第一次捅人怕不怕,暈不暈血吓着沒,你對着他的時候那樣子……我真沒見過那個白靈能像你似的。”
“而且只是分手的話……我說句公道話,你別不愛聽,你還是把這事兒想的太簡單了。”岑天河越想越覺得不靠譜,不得不委婉提醒,“一般情況下我們普通人被人分手了,不會去殺對方全家,真不至于。”
遲铮臉色越發陰沉。
岑天河小心的看着遲铮的臉色,為難道,“很少有人因為失戀了,就想全世界跟着自己爆炸的……”
遲铮聲音冰冷,“你夾槍帶棒罵了我半天了,夠了沒?我是因為被夙辭甩了才變成白靈的嗎?就算是又怎麽了,我是神經病,怎麽了?你見過那個白靈精神正常的?”
岑天河嗫嚅,隐隐感覺遲铮眼睛要變色,不敢再吱聲。
“而且我也沒想着只是單純分手。”遲铮感受着閣樓下千途平靜的呼吸,“我當然知道分手不會逼得他變成白靈,你當我是你?想的那麽簡單。”
岑天河不信任的看着遲铮,“你本來想怎麽做?”
“我是想先異地,然後跟他說沒感覺了,離開他一段時間,冷他幾個月的,分手這麽一段時間以後再找他。”遲铮喃喃自語,“跟他說我又有戀人了,但沒他有意思,強迫他繼續跟我交往,再讓他看到我和別人在一起,一邊跟他說對他還有點感覺,一邊讓他頻繁看到我和別人滾在一起,中間他要分手就強迫他,哄好了就繼續冷着他……”
“遲铮。”岑天河打斷遲铮,他臉色很差,幹笑了下提醒,“我不開玩笑……你要想這麽做,最好先殺了我,你逼不瘋他先逼瘋了我,我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系鈴人被你這麽折磨的。”
遲铮點頭,“放心,沒忘了你,要真打算這麽做,我會先殺了你,免得你心慈手軟中間去告訴他真相壞了我的事。”
岑天河被噎的沒話說,他确實沒想到自己竟能有幸在遲铮的計劃裏。
岑天河勉強笑了下,“幸、幸好你沒打算這麽做。”
“打算了,今晚有一瞬間想過,但我什麽還沒做,只是随口提了一句開了個頭,就說不下去了。”遲铮搖頭,“做不到。”
岑天河舊話重提,“所以給他個痛快吧,讓我來做,咱倆合演場戲,當着他的面把你殺了,板上釘釘的事,他絕對會變成白靈來找我的,在他剛變成白靈後,我就馬上自動自覺的去投胎,這樣他永遠無法找我複仇,就能一直活下去了,不對……”
岑天河突然想起什麽來,啞然,“你一直沒找大乾元複仇,是不是就是想等着他自己……”
遲铮默認。
“你太能忍了。”岑天河難以想象,他抓了抓手臂,問遲铮,“我的計劃怎麽樣?”
遲铮沉默良久,“……狠不下心。”
作為一個白靈,遲铮說這話反而詭異又駭人,遲铮并不恥于承認,“我現在看不得他受一點罪,千途今天晚上少吃一點東西,我跟你聊天這會兒還在想這事兒。這麽說……你懂了吧?”
岑天河愣了下,笑了。
岑天河蹲累了,索性坐了下來,擡頭看着星空。
眼淚順着他的眼角靜靜淌下。
岑天河看着夜空,低聲道,“今天白天你說,同意我去看他了,随便我出現不出現在他面前。”
遲铮看向岑天河,靜了片刻,差不多明白為何千途回家後,沒提到白天見過岑天河了。
“我聽你說,我可以去見他,跟他說幾句話,你知道麽……我當時自己都不知道,你說話的時候我的眼淚就流下來了。”
“我當時以為自己是太開心了,開心可以見夙辭了,直到我真的去了學校才知道,我哭了不是因為這個,甚至不是因為千途,我哭是因為……”岑天河抹了一下眼睛,讓自己視線重新變得清晰,“我哭是因為,我第一次覺得咱倆之間,有些東西你放下了,我不知道是在自己開心,還是在替你開心。”
“剛知道一切的時候,剛知道之前發生過什麽的時候,我曾經懷疑,懷疑我才是你的系鈴人。”
“我曾想自己選擇消逝,自己去投胎,這樣徹底将你隔離在這輪回之外,免得你哪天真的把我殺了,你我一起灰飛煙滅,直到後來你明确告訴我,大乾元才是你的系鈴人,我才安心,沒再計劃怎麽死比較對千途有利,但意識到我前世做了那些事都不是你的系鈴人的時候,我更……”岑天河緊抿着嘴唇,竭力調整自己呼吸,忍了許久才啞聲繼續道,“我更難過,你是經歷了什麽,我做這些,都在你那裏排不上號。”
“我唯一的血親,我的外甥,到底經歷了什麽。”
岑天河低頭,深深呼吸。
“我把自己當個工具,總想着什麽時候能派上用場,幫到你或是千途,誰都好。”
“白天你跟我說可以見千途,你可能自己不願意承認,也懶得理我,但那确實……不是對工具說話的語氣,沒人會在意工具的心情,發現你是真的放下了,我心裏替你開心,有一瞬間覺得我被超度了。”
岑天河輕撫屋頂磚瓦,小心觸碰沾有些微千途靈力的瓦礫,低聲說,“得到了你的許可,我高興我做的那些事已經不再影響你了,也高興能見他了,我急匆匆的過去,理由我都想好了。”
大粒的眼淚砸在瓦片上,岑天河伸手抹了,“我想假裝是來找你的,要給你送什麽東西,假裝不知道你在哪兒,跟千途商量能不能一起等你來學校找我們,千途放學你來找他,我們三個一起見面,我覺得那一幕足以慰藉我兩世的寂寞和痛苦了。”
“但我怎麽配呢。”
岑天河笑了下,“你都沒能放下一切,跟千途說你想對他說的話呢。我怎麽配,我怎麽配比你們更早得到超度……”
“我改了相貌去的,中間改了好幾次,在樓道裏和他擦肩而過。”
“在食堂坐在他身後吃飯。”
“在超市在他旁邊的自助冷飲機和他并排買東西。”
岑天河眼淚蜿蜒,“真是……好幸福的一天,怎麽會這麽幸福,雖然千途什麽都不知道,但我真的過了兩世裏最幸福的一天。”
岑天河擡頭看遲铮,哽咽,“要不是我……夙辭那天要是在學校找到的是你,這麽幸福的就是他。”
“遲铮,今天一天,我覺得把幾輩子的幸福都透支了,我真的覺得以後成什麽樣子都值了,你別把我當人……還是當工具吧。”岑天河認真的說,“只是今天一天,我已經功德圓滿,我沒有任何遺憾了,以後做什麽都無所謂的。”
遲铮垂眸不語。
他對岑天河雖說不上釋懷,但也确實沒之前那些恨意了。
在找到千途後遲铮就不再太在意岑天河了,心口的方寸之地容不下太多人,有千途在,遲铮就沒了那麽多耿耿于懷。
遲铮淡淡道,“你……”
遲铮眸子瞬間化為白色。
同一時刻,岑天河眸子化為赤色。
倆人就是聊天也有一半的神智在留意關注着樓下的千途。
就在剛才那一瞬,倆人都察覺到了屬于夙辭的靈力。
倆人同一時刻化為靈師。
樓下,千途靜靜地躺在床上,許久沒出現過的夢境開啓,一道迷霧在千途腦海中慢慢散開,幾十年前的小島重新出現在他面前。
小別墅房頂靈師狀态的遲铮白色眸子微微戰栗。
千途此次夢境的時間線,正是十五被夙辭送去投胎的前一天。
也是十五被抹去記憶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