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兩人心
第36章 兩人心
昙燃問得既心疼, 又無奈。
他的聲音很輕,少年卻忽然有了反應。
“哥……我疼。”
陶言蹊睫毛顫抖,纖細的眉微微皺起。
“哪裏疼?”
昙燃試了試他的額溫, 卻并沒有發熱。
陶言蹊也同樣沒有醒過來,
剛才恐怕只是他無意識的呓語。
但痛苦的表情根本不容忽視。
他費力地思索了一陣, 才帶着哭腔答道:
“全身都好疼, 尤其……脖子後面。”
脖子後面?
手指撫着纖細後頸,昙燃感覺到,皮膚表面留存的标記痕跡确實已經不深了。
“乖,張開嘴, 讓哥看看。”
他第一感覺還是壓縮囊出了問題。
Advertisement
于是巧勁撥開陶言蹊的齒關。
尋找着後槽牙的位置。
出乎意料,不僅那枚壓縮囊完好無損,
連信息素的餘量都很充足。
難道是臨時标記失效後,
即使有信息素的釋放, 腺體也依然判斷供給不夠?
昙燃垂下眉眼,嘆了口氣。
他低着頭,輕輕覆蓋住陶言蹊的信息腺。
尖齒探出,刺破了肌膚。
液态信息素被精确地控制着滲進對方體內。
陶言蹊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輕.顫起來。
信息腺萎縮的疼痛,被清冽的氣息撫平。
渾身的細胞都在喧嚣。
迎接着久旱後的甘霖。
誘人的紅暈漸漸布滿了整張臉頰。
他急促地喘息着, 身體也顫抖得越發厲害。
“熱……”
久違的發熱感鋪天蓋地地湧來。
他小貓似的抓着昙燃的手臂,似乎是求饒,又似乎是希冀:
“我難受, 哥……”
“呼……”
昙燃收回尖牙, 深呼吸平複着狂跳的心髒。
接觸到陶言蹊的信息腺, 對他來說同樣是極大的刺激。
“哪裏難受?”
他原本想撫平少年緊皺的眉, 卻被牢牢握住了手腕。
和以往完全不同, 這次的臨時标記不僅沒有平複發熱的效果。
甚至使症狀變得更嚴重了。
陶言蹊拉着他的手臂往下拽:
“好難受, 幫幫我……”
……
半個多小時後。
浴室裏傳來嘩嘩的水聲。
昙燃洗了手,用清潔紙擦幹淨,确認沒什麽遺漏的地方,才回了卧室。
陶言蹊裹在被窩裏睡得正香。
他撩開少年臉上的亂發,确定對方沒有繼續發熱,忍不住捏了捏白嫩的臉頰肉。
手感一如既往的好,
卻清減了很多。
昙燃回憶着剛才發生的一切。
心頭旖旎的柔情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隐秘的不安。
不論從什麽角度來說,陶言蹊的反應都有些詭異。
臨時标記竟然成為了發熱的導火索。
更有甚者,在注射液态信息素的時候,
對方信息腺反饋給他的觸感也很不對勁。
不再是過去的柔軟清甜,反而顯得僵硬遲鈍。
甚至連信息素的氣味都發生了變化。
男人臉色發沉。
在自己離開後,陶言蹊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床上的人睡得不太安分。
稍微扭動身體,一只不安分的腳也悄悄伸了出來。
白皙的腳腕被昙燃輕輕握住。
又被溫柔地塞回被子裏。
眼前的小家夥明明如同小貓一般,軟糯無害,任人拿捏。
偏偏在某些事情上又異常的執拗。
究竟該用什麽方法,才能不打草驚蛇,安全地帶他離開這裏?
他又願不願意再面對曾經欺騙和利用過他的自己?
向來幹燥的掌心。
這一刻卻因為緊張微微潮濕。
在兩人都沒有注意到的床頭櫃角落。
鴿血石戒指表面正煥發着幽微的光芒。
流動的光影如同一雙眼眸,
在暗中注視着一切。
……
與此同時,厄爾蘭多市的一間豪華宅邸內。
青年正推開房門,滿臉疲憊地走出。
“事情怎麽樣了?宴家主他……”
蘇茸立刻迎了上去。
宴西辭看上去很憔悴。
眼窩深深地凹陷下去,下颌唇角也都是淩亂的胡茬。
“我不知道,”
他的聲音如同被砂紙打磨過一般粗粝,“父親他……情況很不好。”
來源于地幔熱河的輻射。
根本不是尋常人所能禁受的。
更何況當時事發緊急,宴鶴根本來不及穿上防護裝備就直接下了礦。
等到手下人發現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了。
恐怖的輻射波會讓人體器官慢慢化為膿血。
到最後即使外标看起來完整,身體結構也已經被完全破壞。
即使宴西辭閉上眼,屏住呼吸。也怎麽都擺脫不了滿屋的血腥氣。
“輻射的傷害這麽嚴重麽,連宴氏的醫療官都……”
蘇茸碰了碰鳳他垂在身側的手指。
冰涼。
濕膩。
還在微微顫抖。
“來不及了,我們送醫太遲,父親他……他體內器官的受損率已經超過了50%。”
宴西辭死死咬着後槽牙,
“可能……撐不過這個月了。”
支撐整個彌沙帝國運作的熱能産業中,宴氏占據了超過半壁江山,而宴鶴正是其中的中流砥柱。
直到這一刻,宴西辭才真正明白,過去父親究竟為自己擋下了多少壓力。
曾經堅不可摧的山岳一夕崩塌,在至親分離的痛苦之餘,也給他壓上了無法喘息的沉重負擔。
“父親他已經訂立了遺囑,如果他不幸出事……那麽我将繼任下一任宴氏家主。”
青年的眼底甚至隐隐有了淚意。
“可是……”
那畢竟是他的父親。
他從未設想過分離的這一天會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一向倜傥的alpha痛苦地揪着頭發:
“我還沒有準備好,我、我或許做不到。”
不僅是遍布整個帝國的龐大産業和利益關聯。
甚至在宴氏家族內,他還要承受來自各方的權力争奪。
同時,他也根本挽留不住宴鶴流逝的生命。
至于能否守住父親苦苦支撐的家業,更是個未知數。
“宴少!”
在兩人交談時,也有其他貴族子弟聞訊趕了過來。
宴鶴情況緊急,治療的地點就在熱河附近的宅邸。
即使有心封鎖消息,也很難瞞過他們安插的耳目。
“礦池爆炸的事我們都聽說了。”
“我們為宴家遭此橫禍深表遺憾……不知道宴家主現在情況如何?”
“不論發生什麽,都請宴少務必堅強,必要時我們這些兄弟都能幫得上忙……”
“……”
這種家族更疊的新聞,往往在上流階層傳播極快。
相比于積威多年的宴鶴,眼前這個羽翼未豐的下一任家主,明顯更好拿捏。
鼎沸的人聲包圍了宴西辭。
曾經游刃有餘的态度蕩然無存。
他面對着那些或善意或心機的關懷和詢問。
油然生出了逃避的沖動。
現在的他只想好好靜一靜,慢慢消解親人離散的尖銳疼痛。
他不願面對,也無法面對那些真假參半的面孔和言語。
但是……現在有什麽辦法能離開這裏呢?
宴西辭死死抿着唇,手腕卻忽然一暖。
一只柔軟卻有力的手緊緊攥住了他。
“抱歉大家,宴少還有很重要的事務要處理,就先走一步了。”
不知什麽時候,瘦弱的omega已經靈巧地擠進了人群中。
他狡黠一笑,拉着宴西辭轉身就跑。
事态轉變得太快。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蘇茸已經帶着宴西辭溜出了會客廳。
“那個人是誰,以前怎麽都沒見過?”
“說不定是宴少養着的omega吧,看他那副窮酸勁,八成不是什麽正經人。”
“被小情人當衆帶走,沒想到宴少還是個妻管嚴吶……”
貴族子弟們神色各異地紛紛議論着。
只有靠着廊柱的傑蘭特嘴角勾起,神情玩味。
有趣……如果他沒看錯。
這個人就是那個曾經被破序者引誘的omega。
倘若他真的和那些地下組織還有聯系。
與宴西辭的關系也如同表現出來的這般親密。
或許,這也不失為一個重創乃至扳倒宴氏的好機會。
但是在此之前……
他想到某些晦暗的記憶,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自己必須得設法重獲自由才行。
……
“呼,呼……到這裏他們應該就跟不上了。”
蘇茸牽着宴西辭一路跑到後花園,才停下了腳步。
受omega的體能所限,他氣喘籲籲,連素來淺淡的唇都漾起了緋紅。
宴西辭看在眼裏,眼眸顏色越發深了。
“你為什麽要帶我走?”
他忽然沉沉開口。
“呃……”
蘇茸扯扯唇,當時他倒真沒想那麽多。
不過既然宴西辭的态度像極了興師問罪,他嘴上也不肯落了下風:
“我只是沒想到,向來游刃有餘的宴大少爺也有招架不住的時候,不想看你笑話罷了。”
“舉手之勞而已,不用太感謝我。”
他笑着聳聳肩,正準備找點別的話題。
動作卻忽然一僵。
宴西辭驀地反握住了他的手。
來自alpha的力道大得不可思議。
蘇茸嘗試着掙了掙,完全紋絲不動。
“你這是幹什麽?”
他摸不準宴西辭的心思,忍不住無奈地笑,
“大少爺這是心情不好,拿我出氣呢?”
宴西辭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他內心從未有過如此奇特的感受。
以往他見過各種各樣的人。
不論是谄媚的,順從的還是心懷叵測的,令人疲憊的應酬實在太多。
卻從沒有出現過這樣一個真誠的,溫暖的少年。
就算渾身生着紮人的刺,內裏卻依舊軟得不像話。
“蘇茸,你知道嗎,成為宴氏家主,有一個必要條件。”
心中驀地閃過某種念頭。
“我必須在繼任之前,确定自己的正式伴侶。”
他注視着蘇茸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日六的我真的好棒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