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波瀾起
第27章 波瀾起
乳白的液體融入猩紅之中。
分明只有小小的、孱弱的一滴, 卻瞬間改變了整杯雞尾酒的顏色。
“赫提斯之花,這種特調酒的靈魂,就是最後一滴酒液。”
邵羽勾起唇, 對身邊的蘇茸說道。
白色液體轉眼間化為千絲萬縷。
暗紅的底色被分割成無數碎片, 再形成星辰墜落一般的瑰麗漸變效果。
“好厲害……”
這并不是蘇茸第一次看他調酒, 但每次欣賞, 都會被深深震撼到。
“要是沒兩把刷子,sparkling怎麽能在首都經營那麽多年?”
邵羽自誇起來毫不客氣。
“別看最後那滴酒體量小,它可是由十幾種原漿濃縮勾兌制成,得花上一個多月才能煉出一小杯的量呢。”
看似孱弱, 卻又無比強大。
蘇茸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在來厄爾蘭多開酒吧之前,邵羽就是帝國知名的調酒師。
雖然對于alpha來說,比較常見的職業選擇主要在軍事和重型産業方面,但也有部分人不走尋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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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 這樣做需要不畏世俗的勇氣,和雄厚的家底支撐就是了。
邵羽身為alpha,或許擁有更多的選擇權。
不知道作為omega的自己,能否有機會順利實現夢想呢?
沉湎在思緒中的蘇茸被身後忽然傳來的動靜吓了一跳。
他循聲回頭,瞧見窗邊的圓桌旁, 一名顧客正不滿地叫嚷:
“你到底是怎麽做事的?上份小食而已,醬汁灑得到處都是!”
“對不起,對不起。”
少年不停地道着歉, 語氣卻顯得有些漠然。
他連手套也沒戴, 就直接着手收拾起地面上被摔碎的碗盤和菜品。
這種反應讓顧客頗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她不滿地拉着少年的衣領, 強迫對方看向自己:
“都是因為你, 這盤限量的深海鲟魚全被污染了, 來自地上的貨源有多昂貴, 你賠得起麽?”
對上視線的那一刻,她卻忍不住心驚。
被辱罵和逼問,似乎并不能激起少年任何的反應。
鮮血沿着被割破的手指漫流,他卻仿佛沒察覺,只垂眸望着自己被揪緊的衣領:
“對不起,只是您這樣拉着我,我恐怕沒法收拾。”
“你……”
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讓顧客越發不滿,但下一刻,就有人按着她的晶環卸除了力道。
“這位顧客,文明就餐的規定您應該了解吧?”
邵羽的表情很冷。
“店內有監控,剛才我已經看過,言言打翻的醬料根本就沒濺到菜上,你沒理由對他動手動腳。”
“sparkling不歡迎不遵守用餐禮儀的顧客,這頓我可以給你免單,但相應的,我希望你立刻離開這裏。”
“哼,邵羽,你以為自己有裴氏的庇佑就能為所欲為了?”
顧客怒極反笑,
“不過是個資質極差的alpha而已,幹着這樣不入流的行業,真當自己是個有地位的人了?”
她越說越難聽,邵羽也不想再忍,直接安排防禦機甲将人請了出去。
幾人造成的動靜并不算小。
蘇茸趁着邵羽安撫其他食客的工夫,拉着陶言蹊回了後廚。
“怎麽這麽不小心,手都被割破了這麽多傷口,感染了怎麽辦?”
他語氣裏滿是抑制不住的心疼。
陶言蹊望着自己傷痕累累的手指,纖長的睫毛顫了顫,臉上卻沒什麽表情。
他木然地清理出紮進皮膚的餐具殘片,再随意用生物敷料塗抹在傷口上。
最終還是蘇茸看不過去,拿仿生紗給他包紮起來。
“今晚……你還要去找燃哥嗎?”
他默了默,還是提起了這個話題。
陶言蹊無神的雙眸終于染了些光亮:
“去,當然要去。”
發現昙燃失蹤的當天,他就去了仿生人商店,詢問邱文興可行的追蹤方法。
邱文興看上去欲言又止。
最終也只告訴他,或許能通過耳釘追蹤器鎖定昙燃的位置。
可那枚追蹤器卻被留在了家裏。
也許是男人離開時特地放在了窗邊。
“哥不會離開我的。”
陶言蹊仿佛是在無意義地呢喃。
又似乎是在說服自己:
“哥不會沒有理由不辭而別的,他一定有什麽苦衷,而且……他一定等着我去找他呢。”
毫無波瀾的語氣,落在蘇茸耳裏卻苦澀得不像樣。
“那今晚我陪你去找,好不好?”
“……好啊。”
陶言蹊勾了勾嘴角,眉眼裏卻沒有半分笑意。
一旦陷入沉默,他就又回到了那種讓蘇茸感到不安的麻木狀态。
好像處在自己的世界裏,與外界隔着一層看不見的屏障。
明明只過去了不到一周,少年卻已經明顯消瘦了許多。
曾經帶着點嬰兒肥的面頰,現在削瘦蒼白得過分。
尖細的下巴鋒利得能割傷人。
微微凹陷的眼窩裏,一雙眸子空洞無神,如同烈火熄滅後的殘燼。
蘇茸忍不住幽幽嘆了口氣。
“言蹊,你別這樣,說不定燃哥很快就回來了。”
其實昙燃毫無預兆的離去,
在蘇茸看來也确實太突然了些。
之前陶言蹊是怎樣和他相處的,
自己都看在眼裏。
那種純粹的親昵和信賴,視彼此為唯一的脈脈情愫,
是根本無法僞裝的。
更何況以昙燃的強大,究竟會有什麽事讓他感到棘手。
甚至不告而別?
陶言蹊沒說話。
他也說不清自己的感覺。
就好像心底最重要的部分被生生剜去了一塊。
從身體到靈魂,都飄忽得不太真實。
曾經在眼裏異彩紛呈的世界,好像轉眼間都失去了色彩。
穿梭在滿目黑白中,連賴以生存的氧氣,都快要被一絲絲地擠壓殆盡。
“怎麽樣,言言他還好嗎?”
邵羽處理完店裏的事,也來到了後廚。他看着陶言蹊強顏歡笑的模樣,
心裏忍不住悶悶地發堵。
不論是陶言蹊還是蘇茸,都在酒吧工作了好幾年。
可謂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
兩人之中任何一個受了委屈。
他都會心疼得不得了。
“今天店裏不忙,過會你們就下班吧,早些回去休息。”
邵羽拍拍陶言蹊的肩,
“尤其是你,蔫頭耷腦的像什麽樣子,明天上班記得給我拿出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來啊!”
被關懷的溫暖碰撞着麻木的心。
陶言蹊勉強笑笑,點了點頭。
……
下班後,蘇茸陪着陶言蹊去了很多地方。
柔弱的少年仿佛不知疲倦,執着地沿着每一條街巷尋找,連隐蔽的牆角和暗處也不肯放過。
幾個小時後。
他們來到了城市邊緣的河岸。
這裏距離他們被破序者俘虜的地方并不遠,平日裏荒無人煙,格外寂靜。
“……燃哥他不可能在這裏的。”
蘇茸去拉陶言蹊的手,感覺到指尖傳來的冰涼觸感:
“已經很晚了,城外沒有熱能供暖,待久了會生病的,咱們先回去吧。”
“上次哥就是在這裏變得不太對勁,我總覺得……總覺得這附近會不會有什麽線索……”
陶言蹊整個人都在發抖,聲音卻冷靜得可怕:
“你先回去吧茸茸,我一定要全部找一遍才行……”
說着他繼續往前走,可沒走幾步,就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言蹊!”
蘇茸撲過去,眼裏映出他冷汗密布的臉:
“你的體力已經瀕臨極限了,這樣下去還沒找到他,你自己就會先垮掉的!”
從昙燃失蹤到現在已經整整四天了。
期間陶言蹊吃不下睡不好,只要孤身一人呆着,就根本控制不住對那個人的思念。
所以他只能拼命地幹活麻痹自己。
然後沒日沒夜地找,希望能有任何關于男人的消息。
“不……不。”
陶言蹊堅定搖頭,“如果我走了,錯過了哥的消息……我一定會恨死我自己。”
“但你也不能一直耗在這裏啊!”
蘇茸實在忍不住,一把攥住他的衣領:
“萬一他已經走了,不會再回來了呢?那你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費了?”
少年的眼眸倏地瞪大。
他不知哪裏來的一股力氣,猛地推開蘇茸,啞聲道:
“我,我不信,哥不會的,他不會離開我的!”
蒼白額角青筋繃起,眼中瘋狂執着的神态,連蘇茸看了都忍不住心驚。
他覺得不能再放任陶言蹊這樣下去。
趁着對方還沒防備,他啓動機甲,沿着少年後頸一劃。
強力的麻痹素直接滲入神經。
他接住陶言蹊軟軟倒下的身子,開始思考下一步該怎麽辦。
omega的體能劣勢在這時顯露無疑。
打橫抱着陶言蹊顯然不現實,唯一辦法,就是把他背在自己背上。
但這樣一來,就無法借助機甲翼飛行了。
蘇茸嘶了口氣,有些頭疼。
他背着陶言蹊走了幾步,心跳就有些加速。
等來到一方小土坡前,更是覺得難逾登天。
自己究竟是怎麽跟着陶言蹊走了這麽遠的路的?!
他在無奈的同時,也止不住地心疼。
在他看來,不論出于什麽原因。
燃哥都不應該抛下言蹊一個人不管。
他的性格是怎樣的,那人肯定心知肚明。
也知道自己的離開會對他造成怎樣的傷害。
……但為什麽,還是不辭而別了呢?
沉溺于思緒,蘇茸沒留意前方一處路面凹陷,腳腕一崴,連帶着陶言蹊倒向旁側。
糟了——
他第一反應就是轉身撲倒,把自己作為陶言蹊的緩沖帶。
然而預料之中的疼痛并沒有襲來。
一雙有力的臂膀撈住了他——和背後的陶言蹊。
“大半夜沒事做,擱這碰瓷呢?”
紮着小揪揪的貴族少爺臉色很臭。
他嘴裏說的話半分不給面子,手上的動作卻很溫柔。
穩穩地托着蘇茸站穩了才松開。
“你們兩個omega,深夜來這裏幹什麽?城外沒有衛隊巡邏,很容易遇襲的。”
“那您這個金尊玉貴的闊少不也在麽?”
蘇茸素來不喜歡被人評價為軟弱,立刻反唇相譏:
“更何況上次我們遇險到底是誰的責任,想必不用我多說了吧?”
“呵,你愛怎麽認為都随你,總之這件事與我無關。”
宴西辭冷笑,心說自己半夜過來,也正是為了尋找“破序者”遺留的線索。
他們在上次的行動中吃了大虧,當然不可能就這麽作罷,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會挑起些蓄意的惡□□件。
為了減輕皇城衛隊的負擔,他于是主動請纓,承擔起了巡查的職責。
卻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了蘇茸他們。
“陶言蹊看上去狀态很差,怎麽回事?”
他望着蘇茸背後面色霜白的少年,微微皺起了眉。
蘇茸抿了抿唇,本能地不想與這個曾經的欺淩者交流太多。
但轉念一想,他和皇室交情匪淺,說不定掌握着些旁人不知道的情報。
“你知道陶燃的下落麽?”
斟酌片刻,蘇茸還是說了出來,
“他幾天前不告而別,言蹊一直在找他。”
“陶燃……?”
宴西辭眼底閃過驚訝,
“你是指,皇城剛發布的那個通緝犯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的支持~
從下章開始,每天12點和0點雙更新哈,歡迎來宰~
本文預計不會寫太長,大家可以放心追更!稍後0點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