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寨子裏的生活過得很快又很慢,夕陽西下,勞作一天的人背着竹簍走在田埂上,霞光沉入水田,染成金色,寓意着又一輪的豐收。
今天一整天蕭嫣都不在,直到傍晚的時候才蹦蹦跳跳地哼着歌回來,看來一天的夥食都在齊沉家裏解決了。
要是另一位也能這麽懂事就好了。
夜幕四合,山寨陷入沉睡。
溫揚躺在桃紅色的蚊帳裏,旁邊凳子上的小風扇在轉,吹得一面凹進去,她又起來把蚊帳用涼席壓得更緊實一些。
屋後的雞叫了兩聲,翅膀拍的撲棱響,然後連着幾聲狗叫,哼哧哼哧好像是豬叫。
溫揚想起來已經好多天沒去給它們喂食了,睡意朦胧地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明天大發善心去看看你們吧。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溫揚房間的門打開了。
她一身長衣長袖長筒雨靴,頭上圍着一塊米黃色的圍巾,手裏還拿着一副髒兮兮染着綠顏色的手套,正低着頭往手上套。
下了樓,背上竹簍,全副武裝出發去割草喂豬。
溫揚穿過那條很多人經過踩出的小道,兩手小心翼翼地撥開身邊高大的植被,葉片擦過她眼角的時候惹得她一陣心悸,就怕它底下藏着一只渾身長滿綠毛刺肥嘟嘟的毛毛蟲,她那雙中看不中用的眼睛豎起戒備,腳步走得飛快。
穿過了那片草叢,再往前走了一段距離,眼前出現了一片低矮的草地,溫揚把背簍摘下來,彎着腰胡亂一頓薅,反正都是草,混在一起口感差不了多少。
沒一會她就裝了滿滿一籮筐,往下壓了壓,防止走路的時候掉出來。
回去的時候遇上鄰居家的老奶奶,背着竹簍,看樣子也是去個豬草。
“揚揚,去割豬草嘞。”
系統在她耳邊翻譯,溫揚即時換上僞裝的笑容:“嗯。”說完覺得不符合寨子裏人對女配的性格的認知,又加了一句:“奶奶你也去呀?”
“唉,多割點,後面幾天有雨,進不了山。” 老太太聽溫揚說話別扭,“你怎麽改說普通話了?”
溫揚胡編亂造:“學校讓我們講的,以後上了大學都要講普通話。”
“唉、唉。”老太太點點頭,又問她:“你要上大學啊?”
溫揚:“對。”
“其他閨女像你這麽大都養孩子了。” 老太太仰着臉看她,幹癟缺水的嘴唇縮着,嘴裏叽裏咕嚕地嘟念:“我有家有個男孩比你大一歲,你們見見面,女孩家讀書沒用,還不如早點結婚,是不是。”
對這種人要給好臉嗎?
溫揚皮笑面不笑的說道:“老人家就不要拿你自以為是的陳舊觀點說教了。”
老太太沒聽清她說的話,或者說她連最明面上的意思都聽不懂。
“你說什麽?”
“勸你不要多管閑事。”溫揚不裝了。
老太太傻眼了了,她似乎沒想到一向溫柔的小姑娘居然還有如此牙尖嘴利的時候,“你這小姑娘,怎麽變成這樣了!”
溫揚不願和她浪費口舌,繼續往前走。
“少爺,我現在到了村口了,你具體在哪一戶?”
手機發過來一段語音,張遠點開,“等着。”
聲音傳進溫揚耳朵裏,有些耳熟,再聯系到這人喊少爺,這地方還能有哪個少爺,齊沉一個,許熠一個,明顯就是許熠。
但熱心腸一詞在溫揚身上從不适用。
拐過一個彎時,溫揚和剛出來的許熠擦肩而過,因為裝扮問題,許熠并沒有認出她。
溫揚背着豬草去了小院後面的豬圈,開始剁草。
另一邊。
“少爺,你在這裏住的怎麽樣?”張遠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少爺,急切的迎上去。
許熠沒回答,而是看向他身後,皺眉,“你帶這麽多人來幹什麽?”
張遠趕忙解釋:“這兩位是廚師,這個是搬家電的,這一位……不認識。”
“許少爺,最近過得還好嗎?”男人留着兩撇八字胡,帶着個黑框眼鏡,說話時愛做捋胡子的小動作。
男人名叫胡歷史,是名星探,前幾年逛街時偶遇許熠,軟硬兼施求要一個微信號不得,從此對這個男孩産生了執念。
前幾天聽說了許熠被他爸送去鄉下的事,父子感情決裂,面臨危機,正是他游說許熠進入娛樂圈的好時機。
但沒想到來的時候碰上了熟人,他和張遠打過幾次照面,張遠派人來警告過他不要糾纏許熠,但是一個好的星探怎麽能輕易放棄一個如此優秀的明星種子。
他從拖拉機上跳了下來,亦步亦趨跟在許熠身後。
許熠讓人先在房前的樹蔭下等着,他去告訴房屋的主人一聲,貿然讓一群陌生人進她家不禮貌。
許熠前腳剛走,胡歷史趁張遠不注意也跟着進去了。
他環顧着周圍的環境,一時好奇,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
許熠沒找到溫揚,從樓上下來。
胡歷史一驚,怕惹惱這位混世魔王大少爺,下意識旋身躲進了旁邊的小道,他聽到咚的一聲,往裏走了幾步。
溫揚屏氣,站在豬圈外面往石槽裏倒豬食。
胡歷史的手機咔擦一聲,溫揚循聲轉過頭。
豬圈裏的少女,打扮奇特,面容卻驚為天人,與周圍的髒臭的景象格格不入,仿佛遺落人間受盡苦難的天使。
胡歷史的心髒被這一眼擊碎,他宣布這就是娛樂圈的下一個頂流巨星。
她眼神不善,“你是誰。”
“你不要管我是誰,你只需要知道我能讓你擺脫現在的生活。”胡歷史開始了他能言善道的星探語術,說着話往前走,“你知道現在最火的明星顧雲哲嗎?他就是我,唉、唉!”
哪家的精神病醫院建這地方來了。
溫揚拿起了攪豬食的棍子。
“滾出去!”許熠突然出現。
這兩個人間尤物湊到一起去了,胡歷史喜出望外,把許熠的話當成了耳邊風,眼神中透着躍躍欲試。
張遠聽動靜跑了進來,他身後緊跟着冒出四個腦袋。
溫揚一看來了那麽多陌生的人,一股煩躁的情緒升了起來,甩開手裏的棍子,推開擋路的胡歷史。
路過許熠身邊時一句話也沒說,但眼中卻充滿了怒氣。
許熠沉聲說道:“張遠,把他送警察局,東西留下,你們回去。”
張遠:“少爺,這兩位廚師你……”
“好了。”許熠的聲音冷了下去。
張遠趕緊讓人把胡歷史擡了出來,胡歷史還在掙紮,“許熠,你就這麽讓我走了,你怎麽知道那個小姑娘和你一樣不想當明星。”
張遠捂着他的嘴。
胡歷史:“嗚嗚~嗚~”
“少爺,東西全給你放院子裏了。”張遠心裏有點不舍,剛見面不到一個小時就要離開,“少爺,那我走了。”
蕭嫣站在那天送自己來時的拖拉機旁邊,看着被按在上面的小胡子和從院子裏走出來的男人,直覺自己錯過了一場精彩大戲,
蕭嫣捏着齊沉的T恤衣角,“明天你來找我上學。”
齊沉低下頭,看着那只白嫩的手,無奈的“嗯”了一聲。
蕭嫣笑得眉眼彎彎,兩只小虎牙露了出來,“你幾點來找我,我定好鬧鐘。”
“七點。”
“說好的事,你可別忘了。”蕭嫣拽過他的手,拉鈎。
齊沉黝黑的臉頰霎時紅了一片。
蕭嫣上了二樓,看到許熠推着行李箱站在溫揚的房門前敲門,她安靜的走過,來自吃瓜群衆敏銳地嗅覺使她迅速關好門,趴在門縫處偷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次的事的确是他理虧。
許熠敲門。
過了幾秒他聽見拖鞋摩擦地面的聲音,溫揚打開了門。
“我找過你,但是沒找到。” 許熠把行李箱往前推了一步被門擋住,臉上的表情有些許不自在,“賠禮,零食。”
溫揚沒要,而是走過去敲了敲蕭嫣的門。
門後蕭嫣睜大了眼睛,等了幾秒,故作鎮定的打開門,“有什麽事嗎?”
溫揚站在兩人中間的位置:“樓下的廚房有泡面,餓了自己煮,要是不想吃,一日三餐自己想辦法解決。”
我靠,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我這是被罪魁禍首許熠給連累了,面對一個冷臉美女,蕭嫣不敢多說一個不字,況且她還有齊沉。
“好。”蕭嫣在心裏憋笑,她終于有理由光明正大的去蹭飯了。
另一邊的許熠臉色有些難看,第一次放下身段跟人道歉,竟然被無視。
許熠喉結滾動,半晌,嗤笑一聲,眉眼挂上了不可一世的高傲, “好啊。”
星期一的時候許熠沒去上課,在這之後連着一個月溫揚都沒有再見過這個人一面。
一開始老校長找溫揚來談話,要她多做做許熠的思想工作,被溫揚一口回絕,她來這裏不是為了改造叛逆男青年的,正事沒幹幾次,反倒給自己找了個少爺供着。
校長看說不動溫揚,計劃着要去自己去勸一勸許熠,就在這時接到了許成霖的電話,電話中說許熠過一段時間會回去,讓他不必擔心,抱歉給他添麻煩了。
校長一顆懸着的心放了下來,連聲說道:沒事,沒事。
很尋常的一天傍晚,只是氣溫比前幾日降了一點,女配的姑媽帶着她兒子,也就是在鎮上調戲溫揚的男孩李岩找上了門。
女配的姑媽名叫溫志芹,早年喪夫,一個人拉扯着李岩長大,未曾改嫁。
一進門就是明裏暗裏的想要跟自己的侄女借錢。
溫揚不跟她兜圈子,直接說自己沒錢,要哭要鬧随你的便。
溫志芹心裏咬牙切齒,看她态度強硬,把人逼急了也不好,又換上了一副笑臉,對着溫揚說道:“你父母來電話托我照顧着你,所以姑媽這次來就不走了,留在這裏陪你。”哪有什麽電話,她哥嫂三四年不回家,怕是忘了這個閨女了都說不定,她就是想和他兒子在這裏蹭吃蹭喝罷了。
李岩站在廳堂裏四處轉悠,這時蕭嫣穿着卡通睡裙從樓上下來,撞上了李岩輕佻下流的眼神。
蕭嫣登時汗毛直立,“看什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