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滅世(4)
男人再沒給回應, 清若的心情卻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輕松。
低頭看着墨镯, 伸手撫了撫, 嘆了口氣。
即便她早有準備,可是當男人把整個瀚海界平鋪在她面前時, 她還是慌的。
她知道自己很弱, 但是卻沒想到, 弱得超出想象。
這十年, 她還僅僅停留在引靈入體的階層,連築基都還沒到。
唯一值得高興的大概就是她靈根不錯,單系火靈根。
真正意義上, 她現在剛剛引靈入體,只能比尋常人五感敏銳。
而她幾年前,敢拿自己的身體做賭注去救楚帝,完全得利于墨镯。
修複身體肢體的損傷, 那是金丹期才能做到的。
她當時那一刀是挨得真狠, 膝蓋也是真的被切斷了結合處。
她在此之前就發現, 自己身體的恢複能力很可怕, 通常用刀割一個傷口,如果只是出血, 那完全是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還不包括她當時處于修煉狀态。
那時候雖然不确定撲上去救楚帝到底會傷得多嚴重,但是她沒有選擇, 只能一意孤行。
還好,有墨镯。
男人把整個瀚海界的資料鋪在她腦海裏, 太多太雜她現在雖然能及時從腦海裏提出自己需要的部分,但是總體的她需要時間整理和消化。
清若偏頭看着墨镯,嗯,有關于墨镯的,但是偏偏,沒有關于他的,所有信息裏,他刻意切除了自己的部分。
有了系統全面的東西,顯然她之後的修煉會更順暢,并且就他目前已經給她鋪開的功法來看,已經有很多她現在可以選擇的功法用來修煉,全看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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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若想了想,讨好的叫他,“師傅~”
沒有回應。
她早已習慣了他的冷漠,過去十年都過來了,現在算什麽。
何況她現在也不是那個小可憐楚七公主了。
端着茶杯撥了撥茶蓋,“師傅,您要是再不去墨镯裏看看那些靈草,可都要死得差不多了。”
墨镯是修煉的好地方,也是靈草靈植生長的好地方,可是架不住原本基數就多,再放任野蠻生長,相互壓着長,勢弱的肯定會被壓死。
不提墨镯還好,提起墨镯,季限就想殺人,他已經到了自己在瀚海湛藍海域海底下的洞穴,布了結界正在鞏固自己剛剛步入的分神修為。
聽見她的話,聲音平穩無波,“反正最後都要死。”
清若哦了一聲,全當敷衍的回應了,之後就開始了修煉。
楚帝讓位,七公主楚清若登基為帝。
瀚海七國第一個女帝,并且還是個不良于行的女帝。
不過楚國域內接受良好,其他六國同樣也接受良好。
實在是,這一征兆打了好幾年預防針了。
只是剛登基的楚帝剛剛過完十七歲生辰,六國來賀的皇子公主使臣還在楚國宮,楚帝就昭告天下即将出兵魏國。
魏國惶恐又憤怒,另外的小國震驚之後開始抱團,而秦國,選擇了出兵攻打趙國。
清若盤腿坐于床上一夜未眠,當順喜停留在寝殿門口時睜開了眼睛。
冷芒劃過,落于臉上又變成了漫不經心的慵懶。
順喜秉着氣,“陛下,陛下您醒了嗎。太上皇說想見一下您。”
清若已經聽見院子外頭的動靜了,伸直了盤坐的腿,拉過旁邊的明黃色錦被随意蓋着,“進來。”
順喜趕緊應了一聲領着已經準備好的宮女魚貫而入。
在旁邊和她說,“陛下,太上皇已經過來到門口了,所以奴才這才來問您。”
清若擺擺手,“讓他去書房等着。”
順喜領命退下。
清若梳洗好換上明黃色的龍袍,也沒用早膳,宮女推着她的輪椅進了書房,給太上皇行了禮之後便退下了。
順喜給清若上了茶在一邊擺着,“陛下,奴才在外面候着,有事您叫奴才。”
清若點點頭。
等着書房門關起好久之後,負手站在書架前的太上皇才轉過身來看她。
“既已登基為帝,祭了天拜了先祖,受了朝臣跪拜。那魂契你也該聽到了?”
清若神色淡淡點點頭。
太上皇原本就不好的臉色更是灰敗下來,“那你為何,還要出兵魏國。”
魂契,便是她登基那天,走完所有流程回到金銮殿上,登臨高位時,腦海裏響起的話語。
“汝既已為一國之君,切記,不可出兵他國,否将全族遭受天罰。”
所以,這就是為什麽瀚海七國這麽多年來,一直維持着七國的原因?
清若來見他,很大程度上,她有點好奇自己的身世。
血脈肯定是有他的一部分,那已故的母親呢?
墨镯的主人為什麽會把墨镯送進來,墨镯又為何要救她。
她還清楚地記得自己那天咳了一大口血噴在地上,醒來地上沒有血,手腕上就多了墨镯。
但如果和她身世無關,只是出不出兵這些話,她沒時間奉陪。
清若斂了斂眉眼間的神色,叫了門外的順喜進來推她出去。
太上皇邁着疾步走到她旁邊拉住了她的輪椅扶手,低頭目光沉沉帶着紅血絲盯着她。
“全族的天罰你就這般不在乎?!”
畢竟還是太上皇,他拉着輪椅,推着輪椅的宮女不敢硬來,僵在原地。
清若側着稍微仰頭,“天罰?我就是這瀚海七國的天。”
太上皇見了太多她現在這樣,似乎一點不生氣,半分不在意,總是懶洋洋感覺沒睡夠,說話間不帶笑意卻也沒什麽冷意。
只是她這個模樣,可能下一秒就會毫無征兆要了你的命。
“師傅~”
“師傅~理理我。”
季限睜開眼眸,猩紅的殺意還沒退淨,“閉嘴,我不是你師傅。”
清若直接忽略他的話,只當他有了回應,“師傅,您現在在哪呢?”
季限偏頭看了看周圍,“海裏。”告訴她之後才頓了頓,皺着眉思考自己剛剛的反常。
清若哇哦一聲,“海底冷麽~好看麽~漂亮麽?”
季限擡手皺了皺眉眼,“楚清若。”
清若收斂了笑嘻嘻的口吻,一本正經的回答,“诶,師傅。”
季限冷哼一聲,“有事?”
清若拉着明黃色的龍袍戳了戳上面亮紅色的寶石,“師傅,海底是不是有很多很好看的珍珠和寶石啊?”
季限直接切斷了聯系。
清若發現,她好像不能在腦海裏和師傅說話了。
兩天後,一大清早她還在修煉,師傅冷冰冰的聲音突然出現,“在爛镯子裏,拿去養軍隊,快點,磨蹭三個月了還沒拿下魏國,最弱的魏國你到底是需要多久?”
清若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爛镯子’,而後嘴角珉着笑準備回他。
發現,還是不行。
嗯,她修為低,沒人權,她被師傅單方面禁言了。
于是只能進了墨镯。
然後,她就看到了墨镯裏新多出了一座山。
一座發着各種光芒的山,快要有半個拳頭的各色珍珠,各種各樣顏色的寶石,還有那些大顆大顆五顏六色的,是妖獸丹吧?!
她怎麽記得師傅給她灌進的瀚海界常識裏,因為靈氣匮乏,近千年來人修不景氣,妖修更不景氣,所以妖獸的等級普遍很低。
那麽,這些大顆大顆的妖獸丹是什麽操作?!
清若驚在原地半天沒有動靜,傻愣愣的開口,“師傅?!您、您真是……”
“太生猛了吧?!這海裏的妖獸和珍珠寶石的,被您搬空了吧?”
季限黑着臉站在火山岩漿裏,生猛?這是什麽評價,枉他等了半天等她的評價。
禁言。這個沒腦子的不會說話,不需要說話。
清若坐在一堆寶藏堆成的山尖尖上,撐着下巴看周圍。
野蠻生長的靈草她師傅是徹底不打算管了,而且她在墨镯裏感受到的都是他原來留下的氣息,沒有最近的,大概他都沒進來,畢竟是墨镯的主人,只是想放東西進來的話墨镯不在于他來說也很簡單。
“師傅~那我幫您收拾收拾靈草吧?看着怪可惜的?”
很明顯,她又被禁言了。
不過,反正她說了,他自己沒收到可不是她的事。
于是清若從山尖尖上跳下來,認命的看着一大圈已經長瘋了各種靈草開始挽袖子。好歹她現在也是一國之君了,穿着胸前五爪騰飛的金龍袍,龍袍袖子太大了,會妨礙她幹‘農活’。
半年,楚國成功攻下魏國,魏國俯首稱臣,而秦國和趙國之間還在焦灼,七國變成六國。
其他幾個小國更為焦慮。
秦國和趙國之間的戰争幾乎已經到了最後階段,然而萬萬沒有想到,這時候殺出楚國這匹黑馬成功截胡。
并且,讓其他幾國更為震驚的是,楚國剛剛攻下魏國,未影響到朝堂,未影響到兵力民生,反而越發兵強馬壯。
楚國再次收下趙國。六國變五國。
清若坐在墨镯裏的承南閣裏,興致勃勃的對着空氣描述自己有多麽多麽的英勇偉大。
這是她之後發現的,她被師傅禁言之後,之後才墨镯裏對他說話,禁言無效。
于是季限又冷肅着臉開始了一波被騷擾。
清若說完之後喝了口水嘆氣,師傅又是好久沒出現了。
她現在都感覺不到他的情況了,雖然他又進階了,但是難保不會遇到什麽其他的意外。
男人的聲音突然出現,“我在火山岩下面。”
清若先是驚喜的喊,“師傅!”
而後便開始腦子裏轉小九九,不在海底就在火山岩下面?這是什麽喜好?地底比較溫暖?
不過,樣子還是裝一下的,“師傅,您最近怎麽樣啊?”
季限覺得這楚清若,果然沒腦子,黑着臉聲音沉沉,一字一句重複,“我、在、火、山、岩、下、面。”
他這樣的口吻,清若必須重視起來了,先沒回話,腦子裏快速提出瀚海界火山岩的信息,除了危險還是危險啊?
那裏是火焰獸、火岩獸的天下,火焰獸就是岩漿形成的,火岩獸卻是火岩石依托火焰形成的,離開火山,二者很好對付,但是在裏面,那就是不死不滅。
哦,另外的,可能會遇到在火山岩下面等待涅槃重生的鳳凰或者是等待出生破殼的鳳凰蛋。
清若猛的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小心翼翼的開口,“師、師傅,您,您該不會遇到鳳凰了吧?!”
那可是神獸啊?!就會靈力充沛的上古也沒幾人見過真鳳凰啊。
“哼!”季限一聲冷哼,然後,空氣中有破空的聲音。
清若傻愣愣的擡頭,就看着屋子半空中劃開波紋,然後掉出一個蛋。
是的,一個蛋。
直直掉在她掌心裏。
師傅十分不高興壓抑的口吻傳來,“既然被你碰到了,我就不要了。哼!”
清若慢半拍的低頭看自己手裏的蛋。
白色的,蛋殼光滑無痕。
她是單系火靈根,又有墨镯一直在身邊溫養,所以,所以她的靈根早已達到極致狀态。
可是捧着這個蛋,她依然感覺得到,那種要毀天滅地一樣的炙熱。
關鍵是剛剛才說了鳳凰,由不得清若不多想。
她抽了抽嘴角,看着虛空,“師、師傅。我,我不是故意碰它的。”
清若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指尖,莫名其妙冒出一滴血,沒給她任何反應時間就融進了蛋裏。
很好,有感應了。
小家夥現在離破殼還在十萬八千裏,而且都不知道會不會破殼,可是契約之後突然湧出來的靈力直接形成一個氣浪翻湧炸開。
清若頂着爆炸頭,聽着師傅毫不留情的嘲諷,“你還敢說你不是故意的?”
清若,“……”我TM敢說,你TM敢信嗎?!
師傅很生氣的口吻繼續傳來,幾乎壓着冰冷的殺意,“楚清若,你就是這樣不是故意的,很好!”
清若,“……”我TM不想解釋了,我就是這樣不故意的,您老愛咋咋滴。
真的是,把你慣的。
清若十分硬氣的挺了挺胸膛,“您愛信不信,哼!”
還冷哼?!季限來脾氣了。
于是清若看着自己對面的虛空之中出現了鏡子,比銅鏡清晰明亮得多。
她完整清楚的看見了自己現在的模樣。
頂着爆炸頭,臉上黑糊黑糊的,胸前舞爪騰飛的繡龍硬生生被炸得歪頭咧嘴的奇怪模樣,原本立體的龍須,被炸成了小卷卷。
他的嘲諷聲猶如在耳邊炸開,“我當然信。”
清若,“……”我錯了,爸爸(啊呸,劃掉)師傅再愛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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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腦子的蠢東西。
——【黑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