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分手
分手
宋熙和收到了沈優的微信，但眼下脫身不開。宋父宋母都緊盯着他，生怕不小心放走了人。
接過沈家的電話，宋母回頭就說：“沈優跑了。”
宋熙和沒有反應，宋母立刻又道：“不過你肯定跑不了，就一天時間，我和你爸拼着不睡覺也不能放你跑。”
宋熙和嘆息一聲：“有什麽用？”
宋母反問：“怎麽沒用？”
“這一次不成，還有下一次，難道你們每次都要攔着嗎？”
“能攔多久攔多久。”宋母在他對面坐下：“等時間久了，你們再離婚我也不管了。”
宋熙和問：“要多久？”
宋母道：“怎麽也得三年五載。”頓了頓：“如果優優生了孩子，那當然最好，估計你們也就不操心離婚的事兒了。”
“只要我想離婚，我們就不可能要孩子。”宋熙和道：“媽，別人的看法比我的決定還重要嗎？”
“你還年輕，不懂。”宋母語重心長道：“我知道你們這些小年輕的，滿腦子都是些理想，但是你看看整個社會，有多少符合理想的？你是覺得你能受得了離婚的壓力，那是因為你還沒經歷——”
宋熙和忍不住道：“您經歷過？”
宋母脫口：“我說話你插什麽嘴？”
“媽。”宋熙和搖頭：“離婚影響我工作還是影響我前途？既然都沒有影響，當作沒聽到不好嗎？”
“難道你覺得你離婚了，你爸媽臉上有光嗎？”宋母面色讪讪：“你想過沒有，以後你再去相親，別人問你為什麽離婚，你怎麽說？是，你沒什麽錯，但是你只要不說個理由，他們肯定覺得就是你的問題。”
“我不想管。”宋熙和看了眼時間，站起身來。
宋母連忙跟着站起來：“你要幹什麽？”
“去離婚。”宋熙和向外走，宋母叫上宋父攔在他身前。他認認真真對宋母說：“如果我真要硬闖，你和爸都攔不住我。”
宋母動作微滞。
宋熙和又說：“離婚是她提出來的。我沒有權利把她綁在我身邊。您從小就教我講道理，如果我真這麽做了，用我自己的想法去約束她，逼她回來。您覺得，”他看着母親，“我還是您兒子嗎？”
宋母看着他，半晌，忽然問：“你喜歡她？”
宋熙和看向別處沒說話。
宋母卻扯嘴角笑了一下：“媽知道了。”她點點頭，讓開了門：“那你去吧。”
宋熙和看到母親有些凄然的表情，想說什麽，宋母卻已經背過身去：“趕緊走！”
宋熙和帶着資料走出家門。
他趕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沈優給他發了不知道多少消息，見他來了，頓時容光煥發，眼睛都亮起來，幾步趕上來，那沖動幾乎要擁抱住他。
心底清楚她只是為了即将到來的離婚，可還是忍不住微微柔軟。
她很少在他面前展現出這樣的神采，曾經他以為他們是一樣的人，沉默低調，懂事乖巧，可後來看到她和莊爾雅相處時的神采飛揚，才知道原來他們不同。
沈優的沖勢險險停在兩步之外，激動地問：“我的東西你拿來了嗎？”
宋熙和點頭。為了不面對宋父宋母，沈優到B市後直接去了租下的房子，但離婚材料還在宋家，只能拜托宋熙和取出來，就把鑰匙藏着的地方和宋熙和說了。
好在宋熙和的父母并不是強勢霸道的人，沒有直接把協議書撕掉。
兩個人一同走進了民政局。
又一同走了出來。
不約而同停下腳步，轉向對方。
沈優看着手中換了顏色的本子，不知道說些什麽，正沉吟着，聽到宋熙和開口：“我能抱抱你嗎？”
沈優沒有回應，他又補充：“就算是，最後道個別吧。”
感到他聲音中的悵然，沈優笑笑上前一步擁抱了他：“當然。”
他們曾經是最親近的人。卻又仿佛是最疏遠的人。
分開時，宋熙和問：“他有二十二歲嗎？”
沈優愣了下，不明所以地點頭。
宋熙和也點點頭，笑了下：“提前祝你們百年好合。”
沈優覺得有點不對。
果然，宋熙和又說：“你們結婚的時候不用通知我了。”
啊喂！你誤會了啊！沈優忍不住說：“我和他還沒有結婚的意思。”
話都出口了，又覺得不太合适。這麽一說，怎麽感覺自己要拴個備胎一樣啊，又連忙說：“結不結婚都是以後的事情，反正現在還沒想那麽多——”
唔，這麽一說好像也不對。她就應該直接閉上嘴巴吧。
宋熙和低笑：“我明白。不管怎麽樣，希望你以後能夠幸福——無論以什麽方式。”
沈優也忍不住笑了，輕聲說：“你也是。”
一個向左，一個向右。
分道揚镳。
最初幾步，沈優走得感慨萬千，甚至被宋熙和的幾句話，牽扯出隐隐的難過。這難過混雜着離婚的喜悅、分手的悵惘、解脫的釋然，統統沖上心頭。
眼淚毫無預兆地落下來。
哭着哭着又笑起來。
這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在看到莊爾雅時達到最盛。
她撲過去抱住她，大聲說：“我離婚了！”
莊爾雅抱住她：“嗯，我知道。”
沈優又叫：“我離婚了！”
莊爾雅說：“嗯，你離婚了。”
“我離婚了——啊啊啊啊！”沈優大叫着，痛哭嚎啕。
她用力擁抱，用力哭叫，用力發洩一切情緒。
而莊爾雅抱着她，只覺得被她的哭聲感染，鼻頭一酸，就紅了眼圈。
眼淚竟也控制不住地流下來。
為什麽哭？
為她堅守着自己的決心卻時時感到的無力，為她在一次次相親中消磨掉的精力和勇氣，為她堅持這麽多年沒有結婚所接收到的一切一切的壓力。
她堅定嗎？是的，她用十年時間證明這一點。
可她沒有動搖過嗎？
不，她動搖過。她多少次地動搖過。
可是她遇到了沈優。
她看着沈優像蝸牛一樣，從畏縮怯懦，到偷偷地探出觸角，再到終于決定脫離軀殼，赤、裸地面對這個世界。
她是這樣自私，在沈優透露出些許意向後，就忍不住引着她走向反抗，盼望着有一天她能夠徹底走出來，和她站在一起。
因為她太孤獨了。她期待着沈優的陪伴。
現在，沈優真的離婚了，她看着沈優，就像看到同樣艱難的自己。
兩個人在大庭廣衆之下相擁着哭泣。
許久，沈優哭到喘不上氣，才終于停下來呼吸。一擡頭，就發現莊爾雅居然紅了眼圈，頓時睜大了眼睛：“你的眼睛……”
莊爾雅瞥她一眼：“被你連累的。”
“什麽叫被我連累的！”沈優不服氣：“我哭得這麽慘！”
“是啊，你哭得太慘了，”莊爾雅搖頭：“別人看見了，估計還以為你被男朋友給踹了呢。”
“喂喂，我哭又不是因為難過。”沈優辯解：“我明明是高興才哭的！”
莊爾雅問：“只有高興？”
沈優不說話了。确實不僅僅是高興，她的情緒太複雜了，甚至難以理清究竟為什麽突然就哭了。
莊爾雅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沈優忍不住要反駁她：“但是，我是絕對不會因為和男朋友分手而哭成這樣的！”
莊爾雅冷笑：“哈哈哈，你談過戀愛嗎？你有過男朋友嗎？你分過手嗎？”
致命三連擊。
沈優一時失語，很快反唇相譏：“呵，說得好像你不是單身狗似的！”
“啧啧。”莊爾雅驚訝：“天，看來你今天真的是很不一樣啊，居然這麽牙尖嘴利了。”
“那當然，”沈優得意地笑：“昨天的我已經成為過去，今天的我，是全新的我！”
莊爾雅嫌棄地給她一個白眼。
沈優欣然接受。
果然哭過一場後心情就不一樣了，現在感覺天空更藍了，空氣更清新了，心情更舒暢了。沈優懶洋洋地伸個懶腰，扭頭對莊爾雅道：“今天心情這麽好，要不要嗨一個？”
“行吧行吧，”莊爾雅伸手掐了下她的臉蛋：“你說去哪兒？”
最後，兩個人還是去了KTV，在包房裏一通鬼哭狼嚎。
因為五音不全，所以兩個人在其他地方都很少開口，但是因為她們條件都差不多，所以一起唱歌的時候就沒什麽顧忌，反而可以互相取笑。這也是她們經常嗨歌的原因之一。
唱了一陣覺得累了，兩個人就坐下，每人開瓶飲料，開始聊天。
莊爾雅說：“再過幾天我就要出差了。”
莊爾雅是記者，需要到處亂跑，沈優也不奇怪，随口問了句：“多久啊？”
“一兩個月吧。”
“咳咳咳！”沈優嗆着了，一連咳嗽幾聲才緩過來，震驚地問：“一兩個月，這麽久！”
莊爾雅點頭：“這次主要去國外，所以久一點，不過年前應該能趕回來。”
“你說的年前是元旦還是新年？”
“額，都差不多？”
“差很多好嘛！”沈優翻了個白眼。
“又不是沒走過這麽久。”莊爾雅拍拍她肩膀：“你離婚的事兒已經搞定了，但你也別以為以後就真的沒事兒了。”
“我知道。”沈優嘆口氣：“就連離婚的事兒都還沒結束呢。我爸媽現在不在這邊，一時半會兒還不能怎麽樣，但是等他們過來，還不知道怎麽訓我呢。”
“再怎麽訓你也不至于讓你和宋熙和重新扯證。”
“那倒是。”沈優煩躁地搖頭，舉起了飲料：“管他的呢，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反正今天就是我重獲新生的一天，必須得好好慶祝。來，幹杯！”
幹杯後，沈優豪氣沖天地喝完了一瓶飲料。
KTV一直到九點，兩個人又開始商量着回家的事兒，像往常一樣，莊爾雅提議去她那兒。沈優這才反應過來，她的行李還在宋家沒有搬出來啊！
但很快這件事又被抛到了腦後。想到接下來的兩個月裏，莊爾雅不在，她只能一個人孤零零地呆在新房子裏，想找人出去玩都不行，沈優就覺得，必須珍惜今晚的時光，然後毅然決然地跟着莊爾雅去了。
不出意外，又沒忍住，大晚上開始打游戲。
沈優自己私下裏也在練習，現在打游戲已經有點門路，雖然還是新手階段，起碼前後左右視角調整已經熟練。到了半夜十二點，考慮到明天還有工作，這才不情不願地睡下。
然而，因為今天過度興奮，睡眠質量受到影響，沈優到底沒睡多少，迷迷糊糊地天就亮了。
不過，沈優依然神采奕奕。到辦公室的時候，李知行還多看了她兩眼，問她是不是有什麽喜事。
沈優幹脆的回他兩個字：“是啊。”
至于什麽喜事，随便猜去吧。總之一般人不會猜到是因為結婚吧。
另一個直觀感受到沈優情緒的就是程嘉禾，作為沈優的重點關注對象，她現在必須每周交一次作文，但這一次不只是交作文，還要和沈優坦白。
她期中考試沒考好。
不僅是期中考試，沈優還記得她上一次作文沒有交，給的理由是忘了，這一次的作業也姍姍來遲，就多問了幾句。
程嘉禾這才透露說是家裏出了點兒問題。
程嘉禾的家裏就是祝嘉樹的家裏。沈優聽到這個消息就心頭微緊，不知道是為了哪一個。只是以老師的立場，她不好多問，只能幹巴巴地說兩句安慰鼓勵的話。
本來程嘉禾已經打算離開了，可是沒走幾步，又突然轉回來問：“老師，您說，父母生下了孩子，孩子就一定要孝順父母嗎？”
沈優眨了眨眼，艱難開口：“父母——”
“我想聽您的心裏話。”程嘉禾說：“不是那些套話。”
沈優沉默片刻，說：“以我個人觀點，大部分父母生下孩子，都只是為了滿足他們某方面的願望。但是如果他們對你投注了愛，你總不能辜負他們。”
“那如果沒有愛呢？”
沈優敏感反問：“他們虐待你？”
程嘉禾搖頭：“只是沒有愛而已。”
沈優張張嘴，又閉上。
她有很多話想說，可是這些話，她作為老師不能說。
程嘉禾已經明白了，忽然笑起來，眨眨眼：“我知道了。不好意思，打擾老師啦~”
沈優看她離開，嘆了口氣，想着還是要找小樹苗問問才好。但眼下是工作日，沈優盡量避免和小樹苗的接觸，下班後也徑直回家。
她不是班主任，不需要看自習，所以時間較為寬裕，下班後找人搬家還算方便。宋熙和這個時間并不在，正好避免了尴尬，但是宋父宋母還沒走，見面時氛圍難免有些微妙。
宋母和她說話的時候還很親切，但沈優莫名覺得有些客氣。
看得出，宋熙和并沒有和他們說清楚自己做的事，這讓她心中對兩位老人有些愧疚，更加難以面對。于是搬家過程中就刻意回避，減少說話的機會，最後再匆匆離開。
離開前說了聲再見。
宋母一如既往地“哎”了聲，回她：“再見，路上小心點兒。”
沈優已經走出幾步，又回過頭去，沖他們招了招手。
接着一步一步離開這個她住了一年的“家”。
不出意外，她再也不會回來。
沈優強行壓下心中升起的感傷，将注意力投注到搬家上。她的行李不多也不少，搬不走的就留給宋熙和處理，剩下的裝滿了兩個大大的行李箱，還有其他一堆書籍。把這些全部塞進出租車的後備箱，沈優就吩咐司機把車開過去，然後再把行李都搬上去。
剛把第一個行李箱運到房門口，“咔嚓”一聲，對門的房門打開。
沈優正擡頭，就對上了正要往外走的祝嘉樹。
祝嘉樹也有點意外，很快反應過來：“你搬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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