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來電
來電
宋熙和倉促間扶門，沈優總算一個踉跄站住了身體。
這下子徹底清醒過來。
“抱歉。”宋熙和有些氣弱。
“沒事。”沈優看他面色虛弱，扶了一把，把他送到沙發上坐下，這才問：“你這是怎麽回事？”
宋熙和坐了一陣子，氣色稍稍緩和，有些無奈：“可能是低血糖吧。”
“你有低血糖？”沈優知道宋熙和因為工作原因，平時飲食并不規律，所以腸胃不太健康，但低血糖還沒有聽說。
宋熙和搖頭：“沒有，應該是空腹洗澡的原因。”
沈優看了眼時間，十二點半，距離晚飯已經過去約六個小時。
“你等一下。”沈優跑去自己房間，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點東西。
一包薯片，幾塊糖。都放在宋熙和面前。
從衛生間出來後，他就已經有些緩和，坐了一陣子，那股全身發軟的感覺退去一些，他才留意到沈優還穿着整齊，有些詫異：“你還沒睡？”
“啊，要批卷子。”這麽一說，呵欠又湧上來，她伸個懶腰，疲倦令她話不過腦，随口就說：“你不是也沒睡，還大半夜跑出來洗澡。”
宋熙和笑笑：“公司有事找我，所以我剛回來，本來想洗個澡就睡的。”
沈優恍然。
這畫風總算對了。既然說是“半天假”，怎麽可能讓你晚上繼續休呢。
“你回去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宋熙和說。
沈優沒客氣，點了頭，轉身就走。
宋熙和看看桌上的零食，覺得已經這個時間了，馬上就要睡覺，實在沒必要吃東西，就直接将薯條糖塊帶回房間，放在書桌上。同樣放在書桌上的，還有今天下午辦事回來帶着的物件，最當中的，顯然已經被主人看過的，是一張紙。
夫妻情況調查表。
相比于沈優手中那張空了一半的表格，這一張寫得滿滿當當，每一個問題都添上了答案——雖然對的不多，蒙的全錯。
宋熙和知道自己表現得也沒有好到哪兒去，只不過遇到不會的，沈優還猜了一些，他卻直接空着不填。尤其是最後兩道題，沈優的優點和缺點，他想了很久。
優點是什麽？他有許多詞可以用：愛笑、文靜、學習好、禮貌......可這些沒有任何意義。随便一個和她有些交往的人、恐怕就連學校她的同事們，也都能随口說出這些，這與他們的婚姻、他們的夫妻關系，沒有任何關聯。
至于缺點？他更不清楚。除了擺在臺面上的問題諸如“工作忙”之類，他們之間還沒有任何能夠促進深入了解的機會。
或許有，但統統被她拒絕。
就像他試圖詢問那個男人究竟是誰。沈優只說，一切與他無關。
宋熙和難道不清楚問題出在沈優身上嗎？不，他清楚，他非常清楚。他知道哪怕沒有這個男人，也會有那個男人，而他只是試圖和她展開交流而已。但被沈優拒絕了。
她回答：“問題在我。”
可宋熙和想知道的是：什麽問題？
這些都沒有答案。
他也沒有追問——如果他追問了，或許......但沒有如果。
所以他只能接受她擺在臺面上的理由：因為他工作忙。
也可能因為她對他沒有感情，就像她筆下曾經寫過的那個少婦一樣，她在枯燥的婚姻中終于遇到了那個令她心上開花的少年......
可愛情是什麽？
宋熙和從來沒考慮過。他沿着既定的人生規劃一步步走來，大學時認真學習，畢業後開始工作，工作穩定後，湊一大筆首付，準備結婚，并且在結婚前和未婚妻展開一段戀愛——如果這也算戀愛的話——最終走入婚姻，并打算按照計劃中那樣，等升職後工作不再這麽繁忙，他們可以生個孩子，然後一起撫養他或她長大。
大部分人不都是這樣過的一輩子嗎？沒有人告訴他愛情是什麽，只有人告訴他，你應該學習、工作、結婚、生子。
宋熙和對着調查表想了很久，不知不覺就撕開了薯片的包裝袋，一口咬下去，雜碎紛紛落落，像他此時的思緒。
一袋薯片吃完。
宋熙和終于回神，吐出一口氣，将調查表放進桌肚。
睡覺。
——
睡得有點晚，早上起來時，沈優還迷糊着，但是半夜發生的事情她記得清清楚楚，這一次尤其注意不要和宋熙和搶衛生間。
類似的事情并沒有發生第二次。宋熙和已經走了。
沈優帶着批好的卷子去上班，今天她第一節就有課，到辦公室的時候一共才到了三個老師，鄰桌李知行看樣子也是剛來，打了招呼後問：“卷子批完了嗎？”
“還差點兒，你批完了？”
“沒有，不過組長說今天必須全部批完，争取晚自習就發成績單。”
這意味着她的速度需要加快。
這一天，整個語文辦公室都陷入了瘋狂批卷子的氛圍當中。老教師們精力不足，沈優和李知行這樣的年輕老師就分擔了更多的部分，到最後也只有他們兩個還在繼續努力。
正批着，沈優的動作慢了下來。
月考還只是普通的紙上閱卷，哪怕糊了名字，自己學生的字跡只要留意，也不難分辨。她一眼就看出這張卷子是班上程嘉禾的。
哪怕只是理科普通班的一名學生，程嘉禾的名字卻在整個年級都有些名氣。因為她只差一點就能夠進入實驗班，最終卻遺憾折戟。
問題就出在語文這一科。
作為典型的理科生，程嘉禾的數學物理化學生物成績都很不錯，尤其是數學，還加入了學校的競賽班。但可惜的是，高二分班的時候，即便想進理科班，也不是只看理科成績的，A附高的規定是文理科加權排名，意向學理的學生，文綜成績占半分之四十，理綜成績占半分之六十，最後出了排名，程嘉禾憑借文綜成績的拉分，直接從實驗班名額裏掉了出來，成為了普通班的第一名。
語文于是成為她最瘸的一科。優等生成績在一百二三十，她只能考一百一十，對尖子生來說這已經很致命。沈優作為她的語文老師，不知道為她上了多少火，但也不得不承認，有時候真的要看天分。語文分數好拿在于靈活，不好拿同樣在于靈活——程嘉禾就敗在這兒了。
但凡遇到主觀性強一些的問題，她一定錯，甚至連閱讀客觀題都能出錯。
“這些選項明明都和原文說的意思不一樣，為什麽偏偏要選它？”程嘉禾無數次發出這樣的疑問。
沈優只能告訴她：“就算全都不對，你也要選出那個看起來最對的。”
“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什麽才是‘最’對的？”
讨論到最後，沈優只能祭出法寶——多做題多犯錯，錯到最後你就知道什麽是對的了。
但效果依然不太理想。每一次批到她的卷子，沈優都會提一口氣，這一次也不例外。看看前面的客觀題、詩歌鑒賞、文言文、小作文，最後看到她的大作文。
筆一劃，給她打了三十分。
李知行看過來：“又是程嘉禾的卷子？”
沈優扭頭：“你怎麽知道？”
“你剛才嘆氣了啊。”李知行笑：“除了她還能有誰？”
真XX有道理。
最後一張卷子終于批完上交，接下來就是各科成績彙總後排名，再打印成績單發下去。學校在這方面的行動力非常強，到了晚自習，大家就會接收到實力暴擊。接下來老師們會有針對性地找學生談話，并且在下周的家長會上與家長們進行親切交流。但眼下任務完成，沈優休息了一陣，便打開網頁抽空看看房子的問題。
下午兩節課過去，課代表們紛紛來辦公室詢問課後安排，程嘉禾作為語文課代表也來領作業，沈優就和她提了一下語文成績的事兒。
程嘉禾頓時萎了，可憐巴巴地問：“那我考了多少分？”
“一百一十一。”
“額。”程嘉禾幹巴巴地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優就靜靜地看着她笑。
程嘉禾嘴一扁，不笑了：“我覺得我這次答得挺好的。”
“你其他科都考了多少分？”
其他科目卷子批的快，分數已經出來了，程嘉禾一個個報出來，沈優拿來和聽到的其他尖子生的成績比一下，不得不說，她真的是被語文坑了。
“你以後每周寫一篇作文交給我，按考試要求寫。”沈優說。
程嘉禾頓時苦着一張臉，但想想成績，一咬牙還是同意了。沈優把語文作業安排了一下，程嘉禾正要回教室，忽然回過身來問：“老師你在找房子？”
“嗯？哦這個啊……”沈優反應過來，把網頁關掉，還沒有想好要不要承認，程嘉禾就已經道：“找房子的話我家有啊。”她忽然興奮起來，壓低聲音說：“我家房子可以租給你啊老師！”
沈優幾乎要追問價格和條件，可還是忍住。她沒想好如何解釋自己明明已婚卻要另找找房子獨居，卻又不舍得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這時，一個電話拯救了她。
她回程嘉禾以後再說，自己拿着電話向外走。
這是一個不方便在辦公室裏接聽的電話，來電顯示是三個字。
小樹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