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未晚不知道為什麽，單獨和顧雲深相處時她總覺得不自在，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幾年過去，終究還是生疏了，雖然顧雲深也極力在掩飾，裝作和以前一樣。
但他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随着時間而成長，再不能像以前一樣無所顧忌的談天說地。
未晚為自己有這樣的想法而愧疚，她想，不管怎麽說，顧雲深也曾是她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每次她賴在顧家不肯走，顧景時又陪她的時候都是顧雲深陪她玩耍，現在這種無形的隔閡令她不自在，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還是開車的顧雲深先打破沉默。
“未晚，你爺爺打電話給我了。”
聞言，坐在後座的未晚訝異，“他打電話給你做什麽？”
忽然她又想起顧景時說過的，老爺子想将傅青蔓嫁給顧雲深來着，這麽一想，未晚覺得老爺子多半又要搞事情了。
“雲深，那個老頭子正經事不會做，經常沒事找事，就會做一些令人看不下去的事，你別被他影響。”
顧雲深擡眼，從鏡中看後座上的女孩，像是氣憤，鼓着腮幫子。
她這樣的反應，他心裏是高興的，至少她這時候是真的關心他。
“之前他也讓秘書聯系過我兩次，我實在是抽不出空，所以沒有機會去見他，你是不是知道他要做什麽。”顧雲深不傻，也知道當年未晚會出那樣的意外，葉老爺子難辭其咎。
在未晚出事那時起，葉家就徹底散了，葉老爺子卻像是意識不到自己的錯誤，可到底還是心虛愧疚的，再怎麽不待見未晚的媽媽，可未晚到底是他的親孫女，是葉家的骨血。
葉老爺子争強好勝一輩子，不許被人忤逆他，想把別人的命運牢牢掌握，最後弄得衆叛親離，連唯一的兒子也視他為仇。
所謂得不償失就是這樣的吧，臨老了，孤孤單單的。
顧雲深想起上一輩人的恩怨情仇給後輩們的傷害，最無辜的人是未晚，最受傷害的人卻是她。
當年葉老爺子從何家把他帶走，對他很好，很慈祥的樣子，一個勁兒地和他強調他是葉家的孫子，将來葉家所有的一切都會是他的。
顧雲深想不起那時候自己是怎麽回答的了，可高興卻是真的，十歲的他為有了‘爺爺’而開心，也為‘爺爺’的疼愛而感到幸福。
但那種幸福的感覺并沒有持續太久，葉邵天氣沖沖回到葉家老宅，帶他去醫院做了親子鑒定，老爺子趕到醫院想要阻止卻又放任葉邵天的行為，敏感的他那時候就察覺到葉老爺子看他的眼神變了。
果然，在親子鑒定出來後，葉老爺子又把他送回了何家，或許是因為愧疚，又或許是因為可憐他，葉老爺子給了何家一筆錢。
顧雲深聽姨媽說過，葉老爺子給的那筆錢夠他上完大學了。
但他也只在姨媽家生活到了十五歲，這次是他的親爺爺找到他了，帶他回了顧家。
那時候他才明白親爺爺是怎樣的。
時常板着臉，對他和顧景時都嚴格要求，不偏愛，不溺愛，但對他們的關愛卻是真的，不摻雜私心，沒想過利用他們。
那時候他已經十五歲，分得清是非好壞，也知道爺爺的良苦用心，所以他才更加嫉妒顧景時。
嫉妒顧景時從小有爺爺關愛。
現在想想又覺得好笑，年少不懂事，什麽都想獨占擁有，忽略了太多東西。
這就是他比不上顧景時的地方。
當年那樣危險的處境，顧景時不顧自己的安危又折回救他，那本該砸在他腦袋上的鋼架是顧景時用手擋住了。
憶起往事，顧雲深忽然有了傾訴的欲望。
“當年是哥他救的你，沈謙說了謊，當時我還有意識的，那樣大的火，只有哥一個人沖進來，他将你抱出去時我還想着他一定不會回去救我的……”
此時此刻，他仍舊在鄙夷那時候的自己小人之心，那個平日裏對他視而不見的顧景時，終究是一個好哥哥。
“可是他回來了，為了救我，他的手傷得很重，不得不放棄自己的理想。”
這些話埋在心裏很多年，今天他終于有勇氣說出來，說出來後整個人都輕松了，也釋然了。
這是未晚該知道的真相。
關于這件事，他又很佩服顧景時的自信和耐心，竟然真的四年多沒有和她見上一面。
而現在他明白了，顧景時的心機城府不是他能比的。
痛苦中的分離會讓未晚更加思念，從此心裏只念着他顧景時一人。
沈謙再怎麽蹦跶，也就是跳梁小醜而已。
顧景時太了解未晚了，兩人的分離是無法改變的，如果那時候就表明心意在一起，接下來他們要面對的是異地戀的辛苦。
未晚這樣的性子，保不準在這四年裏會鬧些事出來，也可能會因異地戀的辛苦堅持不下去，選擇分手。
而這些都不是顧景時想要的。
所以就連分離，顧景時也做了對自己最有利的算計。
爺爺會選顧景時做繼承人不是沒有道理的。
顧雲深說的這些真相，未晚一直都是清楚的，沈謙撿漏鑽空子，她不拆穿，她只是不知道顧景時的算計。
算計她的心。
“雲深，你說的這些事我一直都知道的，當年時光抱我走出火場的時候我醒了一會兒，意識是清醒的。”
既然顧雲深對她坦白，未晚也不藏着掖着，她原本想着，這件事只要顧景時明白她就好了的。
聽她這麽說，顧雲深微微訝異，随即又了然笑了笑，這兩個人啊，真的是太了解彼此了。
之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閑聊，顧雲深帶未晚去了一家很親民的餐廳，點了菜後又想着聊點什麽以免沉默的尴尬。
顧雲深釋然後，又找回了幾分當年的感覺，說起顧景時的閑話來。
“他出國是不辭而別，臨行前一面都不見你，你那麽了解他，怎麽可能不知道他在算計你，為什麽不生氣？”還那麽喜歡他。
未晚先是一愣，很快明白過來顧雲深說的是什麽，她微微一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後才回答他。
“兩情相悅本來就不容易了，我和時光連生死都共同經歷過了，還有什麽事是不能原諒的，就因為我了解他，所以能理解他所做的一切。”
說完這一句，她頓了頓，又微笑說，“你知道我一直很任性的，起初是真的生他的氣，慢慢的也想明白了，與其說我了解他，倒不如說他最懂我，做什麽事都是三分鐘熱度，談戀愛這件事也不敢保證就能耐得住異地的寂寞。”
顧雲深失笑，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這兩個人之間根本容不下別人。
別人做再多也是徒勞，只是給他們增添一些情趣而已。
一起吃完晚餐，顧雲深送未晚回家，下車後，未晚和他道別，剛轉身，又被顧雲深叫住。
“未晚。”
未晚收回邁出的腳，轉過身看他，“還有事嗎？”
顧雲深走到她面前站定，眼底隐約有愧意，他說，“當年是我故意挑撥你和我哥的，我哥對杜凝薇沒有意思，杜凝薇喜歡他是真的，但我哥很直白拒絕了她。”
未晚沉默下來，當年她和顧景時就因為杜凝薇大吵了一架，一開始确實是因為聽顧雲深說顧景時和同班的女同學杜凝薇暧昧不清，那時候她并沒有在意。
她記得那件事是發生在顧景時生日那天，也就是在那天，她和顧景時大吵一架，陷入冷戰。
那天放學前她先給顧景時發了信息，讓他在教室等她，她原本是想在沒人的時候把生日禮物先給顧景時。
順便表個白……
因為顧景時很快要畢業了，她怕晚了，顧景時在大學找女朋友。
所以當她慢吞吞收好東西，背着書包去顧景時他們班的教室，但她從窗外看到的一幕卻讓她如遭雷擊，而後怒火中燒轉身就走了。
講臺上，顧景時在擦黑板，杜凝薇從後面抱住他。
令未晚生氣的事是顧景時沒有推開杜凝薇，在她生氣轉身下樓時，腦袋裏浮現的就只有那一幕。
她沒和顧景時打招呼就離開了學校，也沒上顧家的車，而是自家打車回家了，之後有三天她都沒有主動搭理顧景時。
就是第三天晚上放學，顧景時找上了她，很生氣，質問她那天晚上為什麽放他鴿子，就這樣，她和顧景時吵了起來，陷入長時間的冷戰。
現在顧雲深提起這件事，未晚心裏還是很不舒服。
這段時間和顧景時膩在一起，她很多次想問，可都忍住了。
“可現在時光是我男朋友啊，最終我才是贏家。”
面對顧雲深，未晚沒法開口說出當年自己看到的事，渾然不在意地笑了笑。
“那個杜凝薇現在是個小有名氣的明星了，聽說最近和顧氏有代言合作。”她滿不在乎地說。
顧雲深不知道她的心結，只以為她從來沒懷疑過顧景時，當年自己一念之差，還好沒有對她造成傷害。
可他仍舊有疑惑，當年他是知道未晚和顧景時鬧翻了的事的。
未晚很生氣，也因為他是顧景時的弟弟的緣故，未晚還遷怒了他，好一陣子沒理他。
雖然好奇，但他不是多事的人，壓在心頭的在今天終于解脫了，他只為自己感到慶幸，至于那時候未晚和顧景時的事，不管發生了什麽都和他無關。
“你快進去吧，我也該走了。”
顧雲深微笑和未晚道別後率先轉身回到車上，又降下車窗朝她笑了笑，而後驅車離開。
未晚回到家，家裏只有保姆孫姨在，葉邵天和蘇漪在外面參加飯局還沒回來。
洗完澡出來，她第一時間就是拿起手機，但令她失望了，顧景時沒有聯系她。
她忽然有點生氣，不想主動聯系顧景時，想起今天她打馮媛的電話，接電話的人卻是孟鴻恩，八卦因子作祟，她給馮媛發消息。
馮媛秒回，主動解釋了和孟鴻恩只是一般的朋友相約吃飯，未晚還沒來得及打趣，馮媛就問她關于顧景時去S時參加商業酒會的事。
未晚這時候才知道顧景時去了S市，但這件事也讓身為女朋友的她很受挫，顧景時不會主動和她報備行蹤。
暗自生了一會兒悶氣，還是敵不過心裏的擔憂，她想知道顧景時是否安全抵達S市。
于是，她撥了顧景時的號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