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第一的保姆

第44章

第 44 章

顧鑫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媽媽年輕的時候是一位小有名氣的歌唱家。他13歲考進音樂附中，19歲考進了音樂學院，後來接觸到了表演，以成績第一畢業，大二的時候就簽了經濟公司。早幾年，他所有的工作都有媽媽陪同，每一個工作都是媽媽幫着對接。是近半年一切都上了軌道，經紀公司換了最厲害的經紀人跟進，他的助理換成了自己的親小舅，一切都中規中矩發展順利，媽媽才退居二線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三年前顧鑫的爆紅他是沒有想到的，但是當時的媽媽和公司異常的冷靜的給他安排好了後續的發展規劃。顧鑫完全沒有參與任何決策的過程，只是在一天天被送去各種商務活動，和吳凡打包參加綜藝增加曝光的過程裏，他被通知：需要抄CP，需要搞暧昧，有些戲不能接，有些話不能說，有些事必須做。

他和吳凡深度捆綁的第一年，365天，幾乎所有他的報道都帶着吳凡兩個字。粉絲的熱情讓他無數次的迷茫過，好像自己真的和吳凡是從那個耽改小短片走下來的一對同性愛人。他們會互相扶持，互相喜愛，互相牽着手會走過下一個春夏秋冬，賺很多的錢，有很多的機會，跻身一線。

他的生活非常閉塞，媽媽和經紀公司的工作人員他到哪裏都跟着。見的人，參加的活動，拍的戲，甚至說的話都有人給他安排好。

顧鑫從小就乖，對這些安排，他都接受。媽媽帶大他不容易，他學音樂，什麽都要花錢，媽媽沒有任何怨言，幫他找關系，争取演出的機會。他喜歡自己事業有了起色，有工作，有收入，給媽媽換了大房子，讓媽媽奔波辛苦的大半生有了安全感。

顧鑫知道自己是個媽寶男。

媽寶男在這個圈子裏不是正面的詞彙，媽媽和公司都把他的家庭背景信息保護的很好。在公衆的眼裏，現在的他，是樂觀開朗，自由快樂，熱愛生活，有點才華，擁有讓所有人羨慕的不可言說但肉眼可見的幸福的人設。

顧鑫要抗住這個人設。

顧鑫努力把自己演成了這個人。

吳凡。

這些年和吳凡的關系——太微妙。

說熟悉，除了工作，他們幾乎無私下交流。

說不熟悉，在所有粉絲的眼裏，他們的愛情感天動地。

媽媽和身邊工作人員的态度也是暧昧。

有過幾次，他見過會議室裏很厚的幾本關于自己的轉型方案，密密麻麻的企劃，文字暧昧的通告，時間緊湊的洗粉計劃，林林總總詳細到每一個步驟。

卻每次又是無疾而終。

他還是被送去和吳凡一起拍gg，在某個時間點和吳凡一起挂上熱搜，在彼此生日和情人節等暧昧的日子裏，被要求發一些暧昧的不明的微博……

時間久了。

他自己也亂了。

顧鑫開始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麽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

一切都有安排。

他就像一個木偶。

身邊所有人告訴他要和吳凡合作親密無間。

身邊所有人又告訴他這都是工，你的未來另有謀劃。

“跑毒了，帶上汽油，我去開車。”手機裏，吳凡的聲音傳了出來。

顧鑫愣了一下，擡頭去看萬煜。

這人認真的盯着手機屏幕，蹙着眉頭：“我這裏一樓還有一個。”

“你在樓梯口蹲，少走動。”

“唔—— 幹掉了！”

萬煜展顏一笑。

顧鑫的手機屏幕上，顯示：WYXH使用scar-L 擊斃了玩家我要上前線。

“顧鑫，我們走了。”對面的人喊他。

顧鑫低頭操作。

很快，吳凡開着車，帶着他們絕塵而去。

顧鑫有好好的研究過吳凡。就算他不想研究，熱情的粉絲們會把兩人暧昧缱绻命運的小作文和編年史想盡一切辦法讓他看見。

作為CP粉心裏彼此命定之人。

很多“命定”都是牽強的。

但是有些，他們很像。

吳凡從來沒有提過自己的父母。

吳凡和自己一樣，被公司安排好了一切。

顧鑫知道吳凡曾經是萬煜的助理，雖然這些年再也看不到這些報道，甚至傳聞吳凡紅了以後，兩人關系破裂，一度鬧的很難看老死不相往來。

配對進來的另一位隊友一開始就沒有和他們跳同一個地方，不久前就顯示已陣亡。

手機那邊的吳凡的指令簡潔精準的像一臺機器。

一行三人在車上需要跨越大半個地圖。

只有汽車的馬達轟鳴聲和天空中飛機略過的聲響。

第一天的錄制比較順利，顧鑫的表現中規中矩，節目組的比賽設置到底沒有讓他和萬煜兩個游戲菜鳥顯的太菜。宣傳的效果應該也可達到。

當天晚上，顧鑫看到繁星點點的超話裏已經有關于今天錄制的劇透。觀衆都是簽了保密協議，自然不會說細節。但是火藥味已經展現的淋漓精致。

吳凡的本命CP和吳凡老死不相往來的前雇主同臺，時過境遷的愛恨情仇，場面太過刺激。

顧鑫好奇的翻了會兒，都是一面倒感慨顧鑫今天表現神勇，明天期待正主趕來護妻的雞血文字。

顧鑫感覺超話的裏的粉絲都沸騰了。

他看多了這些激情的言論。

和萬煜基本沒有任何交集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滋生出了一種叫做：妒忌的感情。

吳凡和萬煜根本不是外人看來的水火不容。他們每天都有組隊練游戲。

從下午那個ID和那局盤連麥的游戲就能确認。

他們配合默契。

他們之間有着旁人無法融入的氣場。

第二天中午，吳凡到了。

錄制變得微妙，全程幾乎都有攝像機都對着他們。

吳凡和萬煜卻似乎又颠覆掉了顧鑫前一晚的認知。

在大半天的錄制裏，吳凡全程沒有看過萬煜一眼。

吳凡沒有和萬煜說過一句話，吳凡一直站在自己的身邊，偶爾和自己四目相對，偶爾低頭說一些只有他們兩人聽得見的悄悄話。和以往任何一次同臺一樣的操作：取悅觀衆，給自家的CP粉提供能繼續雞血N個月的素材，同時守住底線，維護住唯粉，在一個微妙的平衡裏打太極。

萬煜兩天的錄制都精神百倍，他會接搞笑梗，會特別認真的想贏得游戲。會在贏了的時候嘚瑟很久，會在輸了的時候糾結自己太菜。

他也好像不認識吳凡一樣。連他們三個連麥組團的那一場，都沒有和游戲以外的任何對話。

好奇怪。

鏡頭前的他們各玩各的。

像是被割裂開來。

顧鑫更好奇了。

結束錄制一行人分了十幾輛車去了市中心的會所聚餐。

顧鑫也習慣了行程被粉絲們提前知悉，三家粉絲密密麻麻的站在停車場下，幾百只手機和相機等待着他們。

顧鑫和吳凡的車子一前一後到的，他的車子就側在通道口，一切都看的清晰。吳凡換了一身便裝，高挑的身材和俊朗的外形，一下車就成了引爆點。

粉絲幾乎要瘋了。

整個地下車庫要被掀翻。

粉絲的禮物，橫幅，海報，等排密密麻麻的一大圈。前面已經下車的吳凡保持着和人群的距離，神色自若的和所有人打着招呼，甚至故意走的有些慢。

“吳凡你老婆在後面！”

“等等老婆呀！”

“繁星點點是真的！”

“不要舞到正主面前！TMD，CP粉做個人！”

最後叫的那位，應該是個唯粉。

“吳凡我愛你”

“吳凡生日快樂！”

對，吳凡下個月就生日了。顧鑫和吳凡的粉絲們每天都在私信提醒他。

突然有個粉絲叫的非常響，在地下車庫裏聲音又被無限的回聲放大。

保姆車裏關着窗的顧鑫都聽得刺耳的一句——

“萬煜小三滾出娛樂圈！”

顧鑫的心裏漏了一拍。

因為吳凡突然不走了。

他幾乎是一眼就找到了那個聲音的來源。

一個第一排的小姑娘，舉着巨大的“繁星點點，天長地久”的燈牌。

小姑娘明顯是慣性的要再來一句一模一樣的口號。

吳凡不動了。

側着臉，面無表情的看着那個女孩。

顧鑫的眼神很好，他确定，吳凡看看的并不是那個“繁星點點，天長地久”的燈牌。

一秒。

兩秒。

三秒。

四秒。

五秒。

六秒。

七秒。

八秒。

所有的手機都開着攝像，剩下的閃光燈沒有停止閃爍。

一整圈的粉絲甚至都不喊了。

有那麽幾秒。

停車場安靜到快門聲讓人震耳欲聾。

感覺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

吳凡才轉身直徑走去了電梯間。

顧鑫看到那個舉着牌子的小姑娘在哭。

身後的助理在他耳邊一直道：保持微笑，招手，點頭，快走進去。

催他下車。

顧鑫觀察了一下很晚才進會所包間的萬煜。

萬煜沒事人一樣的樂呵呵的找到自己的座位，和身邊的游戲主播聊起了下午的那兩場精彩的游戲。

吳凡在外面似乎被什麽耽擱了。

等他進來的時候，只剩下萬煜右邊的位置和顧鑫右邊的位置。顧鑫和萬煜中間隔了兩位綜藝導演和一位主播。顧鑫看到吳凡幾乎走過了大半張桌子，和所有人打過招呼以後，就在所有人都覺得他理所當然坐在顧鑫邊上的時候，安靜的坐到了萬煜的身邊。

那人還在和主播娜美激情複盤游戲，好像并沒有發現。

顧鑫突然覺得特別的有趣。

隔着小半張桌子，他一邊應付身邊導演的寒暄，一邊耐心的觀察着。

在鏡頭前的吳凡，和鏡頭後的吳凡，好像是兩人。

比如，包間裏沒有任何攝像頭的時候，吳凡是松弛的，眼神裏的疲憊根本沒有藏住。

桌子也不大，兩位職業選手錄完節目就匆匆趕回俱樂部訓練。也就6個嘉賓，2位導演和一位游戲高層在一桌。彼此說話都聽的清楚。

“其實今天最亮眼的是凡哥，凡哥太厲害了。他還沒進來嗎？”主播娜美習慣性的去看顧鑫身邊的位置，發現是空的，于是下了結論。

萬煜更是可愛，和娜美交換完微信，加了游戲好友，關注了直播平臺，也擡頭看了一眼：“可能被什麽耽擱了。咦，你不會也是CP粉吧。”

小姑娘突然眼睛就亮了，低頭和萬煜道：“啊，我忘記對你朋友圈不可見了。保密保密哈。”

萬煜笑：“沒是沒是，我也是。”

“真的假的？”

兩個人的頭越來越低，專心搗鼓彼此的手機，似乎在交換什麽了不得的秘密。

“對了，最近B站封了，微博超話啥都會被禁。”萬煜。

小姑娘小聲道：“哈哈，給你個好地方，還有肉吃。”

“真的假的!”萬煜愣了一下，又低頭興高采烈的去看網址。

萬煜的身邊，吳凡就安靜的坐着，他喝了兩口橙汁，同身邊另一位主播寒暄了幾句後，主播去外頭接了個電話，于是吳凡就一只手撐着腦袋，側着頭，淡淡的看着在他身邊激情磕CP的萬煜。

吳凡的目光溫柔如水。

是在看不得了的寶貝。

兩位CP粉的對話到了一個小高潮後，搞了一個段落。

“錄了六個小時，還真餓了。”

萬煜拿起面前的水杯想先墊墊肚子。畢竟人沒齊，他們也不能動桌上的食物。游戲公司老總還在外面和幾個大經紀人說話沒有進來。

萬煜發現自己這杯水已經喝完了。

這才四處張望找服務員。

也看到了身邊垂直眸子，淡淡看着自己的人。

“厄……”萬煜幾乎是第一時間看向對面顧鑫。

顧鑫假裝沒有發現這邊的動靜，和身邊的導演談笑風生。

“啊——”娜美也看到了吳凡，和萬煜做了個鬼臉，看看吳凡，看看顧鑫，看看萬煜，有點忙。

好在游戲公司的高管進來了。

開了席。大家吃了起來。之前的尴尬也就翻篇了。

都是名利場的人，一桌子精致的飯菜不過最早的幾口填了填肚子。

很快衆人帶着任務，喝起了酒，聊起了天，氣氛也熱鬧起來了。

萬煜和吳凡也沒有什麽特別的。

兩個人斯斯文文的吃飯。

也沒有特別多的交流。

但是——

萬煜的桌巾掉了。

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吳凡已經幫他撿起來，喊服務生換了一塊鋪回原位。

萬煜盯着遠處的八寶湯看了會兒，沒一會兒，吳凡夾了兩個菜，八寶湯已經轉到了萬煜的面前。

萬煜去洗手間，他的那位長的很清秀的小助理拿着電話進來找人，見萬煜不在，助理直接把電話給了吳凡。萬煜回來，吳凡側頭和他說了什麽，萬煜想了想說：“你回得來嗎？”

“還好，來得及。”

然後萬煜的耳朵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

顧鑫看到吳凡在笑。他的眼睛都彎了起來，一個溫暖又溫柔的笑容。從吳凡坐在萬煜身邊開始，都是這麽一個淡淡的，開心的笑容。

和一個下午熱血精彩的電競游戲節目錄制的時候，像是兩個人。

飯局結束了，工作人員帶着自家的藝人又熙熙攘攘的離開。

又是樓下水洩不通的粉絲。

顧鑫被帶回了酒店，連夜開會讨論下個月新歌的打歌企劃。

他再沒有萬煜和吳凡的任何動态。

萬煜的保姆車在夜晚的洪流裏飛馳。

身邊的祝好低頭在手機裏安排着什麽。

萬煜的臉有點紅。

“制片說今天效果很好，今年聖誕全明星賽還有一場，談通告合作。”祝好淡淡道。

看萬煜沒有反應：“喝多了？”

“沒。”

“下個月凡哥生日。”祝好提醒。

“哦，我是不是要進組了。那天顧鑫發新歌。”萬煜嘴裏有點酸。已經不是在人前，不需要繼續傻白甜的人設。萬煜上了車就沒有笑過。

和吳凡相處的時間好短暫。

顧鑫人很好，和吳凡配合默契，有點吃醋。

晚飯的時候人太多，沒辦法說話。

很可惜。

萬煜認命。想問祝好晚上他們住哪裏。

祝好卻擡頭說了很長一段話打斷了：“凡哥是故意在鏡頭前和你保持距離。他需要和顧鑫親密一些，今天的活動還有下個月的新歌宣傳，他們都是簽過合同的。顧鑫加的是吳凡工作室的微信，而且我确定，就算顧鑫想，他公司絕對不會讓他現在談。更何況，凡哥只喜歡你。”

“我——”萬煜被一大段話塞的無語。

“我以為凡哥除了在鏡頭前都已經表現的那麽明顯了，你能明白。不過我觀察了一下，你應該還在戀愛腦的和自己較勁。我媽和你姐最近都松動了，凡哥也在努力解決他那邊的問題。你與其整天胡思亂想，不如好好工作賺錢，還需要很大一筆，你知道那個數字。”

放在很早以前，祝好只會心裏鄙視一句：沒什麽意思。冷眼旁觀，置身事外。

如今，是自己選擇躬身入了局，只能放任随波逐流。

祝好見萬煜進了車子就低氣壓，終于把話說的直白。

他一直以為吳凡之前去了萬豪豪園休了三天假，兩個人已經和好。

他沒想到萬煜這麽糾結。

也沒想到吳凡這麽的能忍。

見自己和陳麗麗努力半天才湊成的這次節目錄制，眼看又要無疾而終。

對做事力求高效的兩個人，都無法忍受。

把人說醒。

車子已經停在了市中心酒店的vip車庫裏。

安安靜靜，沒有瘋狂的粉絲。

“行李都搬上去了，1808房。”祝好和萬煜一下車走了沒幾步就進了電梯。電梯口是迎賓小姐姐熱情的同他們鞠躬。

萬煜的手上被塞了一張房卡。

電梯門開了。祝好沒有走出來：“我住樓上，充電寶沒電，我拿個充電寶就下來。明天下午有線上劇本圍讀會，有幾個問題我媽不放心讓我晚上再和你過一遍。”

祝好神色如常的按了20樓，沒什麽語氣道。

萬煜一只手上是手機，一只手上是房卡，嘴裏一句：“我有充電寶。”還沒說出三個字。

電梯門就關了。

已經快十點了，其實明天早上也能過那些問題。

酒店的18樓是一個中式VIP套間，中式庭院的內部裝修風格，電梯一出來，就給人一種穿越感。一個長長的庭院走廊兩邊有好多桃花樹，在不怎麽亮堂的燈光下，非常的逼真，還有花瓣零零星星的從樹枝上落了下來。

邊上的樹木和假山也栩栩如生。

樓層裏安安靜靜，連服務員都沒有。

萬煜翻了翻手機上的日程，确認圍讀會是下午兩點半。人已經來到了走廊的盡頭的1808房間門口。

萬煜還在門口等了片刻，總覺得祝好應該馬上下來。

只是好一會兒，遠處的電梯安安靜靜沒有任何動靜。

“滴滴——”萬煜手上的房卡房刷門的聲音。

裏面有淺淺的燈光。

“唔——”一陣熟悉的氣息鋪面而來，萬煜突然被外力拉了進去。

“咔——”房門開了又關了的聲響

他還沒有看清是誰。

已經被擁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