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第一的保姆

第33章

第 33 章

三年後。

從波士頓回國的飛機在跑道上滑行了很久。祝好做了好長的一個夢，夢裏光怪陸離，他倒是在狹小的經濟艙裏也能睡的從容舒适。

取行李的路上是親切的地勤人員一路微笑指引，祝好背着随身的書包，在巨幅的手機代言gg前停了下來。

巨幅的手機gg，不過機場裏一百來米的距離，不帶重複的出現了不下五次，可見這兩位代言人必定是有巨大的商業價值，金主是下了血本的。

祝好喜歡眼前這幅gg的瞬間。吳凡看似目光冷冷的，但是微微側着的眼眸目标鎖定着身邊生動笑容的男孩，男孩眉眼彎彎，伸出修長的手指，掌心向上像是一個邀請的動作，明媚的目光幹淨又透亮的看着gg牌前的行人。這個瞬間，很和諧又足夠讓人浮想聯翩。

祝好看到同航班的女留學生拿出手機一路排到了這裏。同同行的女孩興奮地分享：“哇，這是第五個合體代言了吧，吳凡和顧鑫太配了，金主爸爸我愛你。”

兩個女孩子還說着什麽邊看手機邊走了。

祝好還擡頭看着那副海報。

吳凡，和以前好像不一樣了。

而那個顧鑫……是和吳凡同期爆紅的95後新人。祝好這個在大洋彼岸每天只睡六個小時，幾乎沒有課餘生活的人都能認得這張臉和這個名字 ，說明是真的很紅。

回家的路上，天灰蒙蒙的，這座城市早就走出了疫情的陰霾，哪怕是個陰天，到處都是生機勃勃，租出車在快到城西的綜合體附近堵了很久。司機的百無聊賴的外放着司機群裏的語音。應該是有個男團的商務活動，最火的幾個團員會出席，才一度導致交通的癱瘓。

祝好聽着司機師傅的群裏也說不清楚具體是個什麽團，什麽活動，點開手機看了看時間。皺起了眉頭。

媽媽的手術已經開始了。

今年開年祝悅就遞了辭呈。

雖然這些年和經紀公司有着不可調和的理念上的矛盾，但是她依舊對手裏的藝人鞠躬盡瘁，無比上心。這些年，要成績有成績，要業績有業績，雖然做的吃力，過程艱辛，到底結果都是好的。她去年查出了甲狀腺癌變，雖然連病理都沒有，每三個月去檢查一次也沒有任何惡化嚴重的跡象，但不管再樂觀也是個不大不小的癌症，早該做手術清理幹淨。而且，祝好再有一年就大學畢業了，祝悅的壓力也沒有那麽大。

所以現在就是最好的退休時機。

一開始總部那邊拖了她的辭呈三個月。張總特地飛來同她談了三四回，公司的股權都要送她一個非常可觀的數目，祝悅還是堅持要退休。最後一次張總老淚縱橫就差要哭了。

“小祝呀，你不能走，去年公司利潤你手下的藝人占了40%，你看看這兩年，吳凡你帶的多好…… “同樣的話張總說了七八回了，根本沒用，于是換個內容繼續锲而不舍，畢竟接下去這個才是重點：\"別的不說，你也舍不得槐槐吧。你看這孩子，從小媽媽就不在身邊，要不是後來交給你帶，哪有可能繼續讀書，去年的選秀，你花了多大心思把他弄出道，唱唱跳跳雖然不是個事吧，起碼……哎，怎麽說呢，像個正常人，在做正常的事兒了。你看孩子大學還沒畢業呢，你再帶他兩年，哎喲，我就這麽一個兒子，他根本不搭理我這個當爹的，也就聽你的……”

不管祝悅怎麽拒絕，張總就是死纏爛打。最後張總的架勢不像挽留員工倒像是挽留配偶。

祝悅依舊不為所動。

活了一把年紀了，是該為自己活了，他媽的KPI 。

祝悅術前一天住的院。她這些年獨來獨往慣了，手術的事除了兒子誰都沒告訴，交了錢，請了護工，拒絕了張總各種殷勤的挽留，準備開始安靜的調養身體。

“祝姐，你太不厚道了，做手術那麽大的事都不說。”萬煜笨手笨腳的要給祝悅削蘋果。

沒想到好久不見的萬煜來了病房。

見到萬煜，還是那個看起來沒心沒肺快樂的大男孩，笑起來很親切。

沒多久祝悅看不下去，拿了過來自己削，削好了一人一半分了吃：“祝好和你說的吧，也不是很嚴重，開一刀就好了。”

“祝好不放心，讓我來看看，他已經登機了，你明天做好手術醒過來他就到。”萬煜乖乖的吃蘋果，乖乖的陪着說了些話。

大概是要面對未知的手術和生死，平日裏公事公辦硬邦邦的祝悅，這個晚上到底是溫柔了起來：“萬煜，你和姐說實話……”

\"啊？\"萬煜正盯着醫院窗外碩大的gg牌發着呆。回過神來，眼神有些慌亂，像是被老師抓住上課開小差的孩子。祝悅剛住的醫院是市裏的老牌醫院，就在市中心，她進病房的時候就看見了，不遠處碩大的LED大屏滾動播放着今年最熱門的gg。此時，正是吳凡的美妝商務代言視頻。也就幾秒鐘，足夠抓人心魄。

“你還是生氣三年前我把你經紀約轉給了你姐？”祝悅小聲的問。

“啊……”萬煜好像很久才聽懂祝悅說了什麽。眼睛還看着那個LED大屏幕，屏幕上已經在放下一個的保險gg。

病房裏安靜了下來，甜甜的蘋果味也變得不那麽清甜。

三年前的那個夏天過完，疫情漸漸的過去，所有人都以為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卻在那個冬天結束之前，一切都像不受控制一樣的走向了無序。

那個秋天吳凡因為水果臺的一個綜藝開始起勢，或許真的就有人運氣那麽的好，緊跟着洛賓的《白晝》直接把吳凡送進了年度最佳新人的提名。那個秋天，吳凡一個人拿到的商務代言占了整個公司商務合作的一半，祝悅眼看着手裏吳凡的商務費用從五位數一路談到了八位數。她以為不過是運氣好，吳凡任勞任怨又接得住，賺一筆過去就過去了。誰也沒有想到，那年冬天，吳凡和顧鑫的一部12分鐘的耽改向微電影爆了。

微電影吳凡一共19句臺詞，也不知道導演是怎麽做到的，從由真人催淚故事改編的劇本，到和吳凡同框站在一起就賊有化學反應的科班演員新人顧鑫，到聖誕節暧昧不清的節日氛圍。一切都是天時地利人和。那年微電影在平臺上播放前默默無人，播放後挂了三天的熱搜，吳凡和顧鑫兩個新人瞬間成為那個春節檔的當紅炸子雞，直到現在兩家經紀公司還在為兩人的合體商務樂此不疲的牽線搭橋，壓榨出所有的既得利益。

而萬煜，那個秋天一直在劇組裏，等他手上的戲份拍完，出了組，祝悅和萬姿常戰一起找的他。

他們通知他未來的經紀約簽回總公司，也就是簽在姐夫的母公司下。萬姿要給他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萬煜并不明白這些門道其中利弊，只知道祝姐和姐姐姐夫肯定不會害自己。便答應了。

那個冬天，在吳凡和顧鑫瘋狂炒CP雙人營業利益最大化的時候。

萬煜在熱搜上和方蕊分手了。

在春天要來的時候，萬煜進了下一個組。

随後的這兩三年。工作室的工作人員盡職又敬業。

萬煜從一個劇組去了下一個劇組。自己的電視劇和電影一部接着一部的拍完，有些播了，有些沒播，有些角色讓自己火了一陣子，有些角色默默無聞的沒有給人留下印象。

他賺了很多錢。

他上過很多綜藝。

他有很多代言。

他人設是熱愛生活的傻白甜。他也無憂無慮的只需要做一個熱愛生活的傻白甜就可以。

他的工作一點也不辛苦，因為工作室都聽他的。

送到他面前的資源總是優質的。

他的粉絲從過去的650萬變成了現在的2500萬。

他再也沒有上過黑熱搜。

他的工作也再沒有和吳凡有過什麽交集……

“沒，沒有。”萬煜好看的眸子微微墜了下來：“你們是為我好，現在多清閑，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聽說你半年沒進組了。”祝悅提到了重點。

萬煜笑笑，摸了摸手機：“沒有喜歡的本子。”

祝悅歪着頭小心地問：“那綜藝也不接？商務活動也不參加？”

萬煜被拆穿：“啊，我姐和你說了”

祝悅無奈：“知道你前幾年錢賺的夠了，但是你的工作室的小姑娘們得工作，得發展呀。他們都是和你姐夫簽賣身契的，你不幹活，他們也不能幹活，和你一起在家宅半年，人都快廢了。”

“那就辭職呀。”萬煜小聲嘟囔着。

祝悅只是笑：“呵，所以，你就是故意的。”

萬煜咬咬嘴唇不說話。

祝悅戳穿他：“你姐就你一個弟弟，以前都對你放養，覺得男孩子出去受點挫折沒什麽，那次疫情她到底是怕了，還是想把你保護起來。”

“可是，我并不喜歡這樣。”萬煜着急的打斷她。

“哦？你不喜歡這樣，那你喜歡哪樣？是随便被挂黑熱搜，還是随便被按一個女朋友，分手的時候還要被按頭劈腿男，兩三年接不到像樣的工作被迫退圈？”祝悅有點嫌棄的：“你看張鬼，他爹夠牛逼了，看看他這兩年過的都是什麽雞零狗碎的日子，你知足吧。”

“但是——”萬煜想了很久，才把心裏一直想說的話說了出來：“我問了我姐 ，那時候，她只是單純的要把我和吳凡拆開。祝姐，你也是幫兇。”

祝悅沒有想過萬煜會把這個攤開了說。這孩子皺着眉兇兇的樣子，同一開始純良無害的美男子判若兩人。

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那時候，情況很複雜……”祝悅清了清嗓子要解釋。

萬煜自己倒是收了表情，換回了之前的笑容，窗外遠處的LED又循環到了吳凡的gg。男人淡淡的：“那時候吳凡剛有了熱度，對家要爆他以前的案底，只有我姐和姐夫能擺平。然後方蕊那邊着急和我解綁，我和吳凡親密的視頻又不小心被私生拍到。那時疫情剛過，到處缺錢，吳凡要是受什麽影響，公司上下都不會放過你。我知道的，你也是沒有辦法。”

\"以為你真的傻白甜呢。\"祝悅有一點點欣慰，以前沒白對萬煜好：“現在，你們……不是也挺好的？”

“是挺好的，我是他們繁星點點的最大CP粉頭，B站還有我小號做的CP向百萬點擊視頻。”萬煜突然沒頭沒尾的接了一句：“……祝姐，你要退休了嗎？”

“嗯。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祝悅只知道這些年吳凡和萬煜在兩條不同的軌道上各跑各的似乎沒有交集，他并不知道那時候萬姿和常戰平衡掉所有的困境後，兩人現在究竟如何。畢竟萬煜獨立了工作室，她無法參與到他的工作生活裏去。而吳凡，這些年說句難聽點就是公司賺錢的機器，沒日沒夜的連軸轉，哪裏還有什麽生活可以窺探。

萬煜聽到祝悅肯定的答案後，倒是笑了的更深了:“不如等你手術好了，來我的工作室帶我吧，張鬼他爸肯定也想你繼續帶他兒子，他這兩年過的也不太平，就一起簽來我的工作室？反正我這裏張總，我姐夫都有股份，賺錢了大家一起分，不賺錢也沒什麽壓力，讓他們養着。”

祝悅總覺得手術前萬煜的提議很有建設性，但總覺得奇奇怪怪的。又說不上哪裏奇怪。

身上的麻藥慢慢退去，祝悅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看見床邊好像又長高了兒子祝好正暖暖的看着自己。

祝悅努力想說話，聲音啞啞的，牽扯到傷口會疼：“好好……”

“媽，別說話，麻藥退了以後還要好一會兒才有力氣。”祝好總會給人可靠的感覺。

祝悅閉上眼睛慢慢地等麻藥過去。

病房裏安靜了下來。只有身邊的監測身體指标的機器運轉的聲響。

祝好的手機在震動。

張鬼的微信頭像上冒出了小紅點。

張鬼：我爸說祝媽手術了？什麽時候？做好了嗎？順利嗎？

祝好：順利，剛醒

張鬼：我在去醫院的路上了，哪個病房

祝好：二號住院部VIP1203

張鬼：謝謝

祝悅再醒來的時候，身邊坐着一臉嚴肅的張鬼。

恍若隔世般，很多年前第一次見到這孩子，那一臉小孩子青澀的樣子偏偏做着大人的事。現在是真的長大了，成熟了的外表下面是一雙孩子一樣單純的眼睛。

“什麽時候了？你們活動順利嗎？”畢竟是自己的藝人，祝悅還是放心不下。

“就那樣，我一句廢話都沒說，當了兩小時人型站板。”張鬼小聲的說：“別操心我了，我可乖了，不是你說不炒CP的男團必糊？我今天特地在臺上熱情擁抱了我們隊長三十秒。不就是忠犬嘛，我會。”

張鬼找了個祝悅看得到的角度，眼角往下一垂，可憐兮兮的樣子乖乖讨好的一笑。

祝悅很快笑了起來。

坐在床的另一邊的祝好也看到了那個表情，目光直直地看了一小會兒，去叫護士了。

祝悅的手術很順利，因為沒有擴散，切除病竈之後兩天他就回了家，在家綁了兩天的引流瓶，又去醫院摘掉瓶子，傷口換了藥，不過一周的時間，整個人都好了七七八八，精神慢慢的回來了。

這幾天張鬼沒事都來家裏看她，下學期大四了，學校裏也沒什麽正經課程，去年成團後，他一直按要求住在郊區男團的宿舍裏，離祝悅家來回兩個小時，到底是這人雷打不動的，早上九點準時報到，呆到晚上吃了晚飯自己再回去。

“下個月我們這個倒黴團就解散了，他們人四分五裂的在外頭撈錢呢，也沒人在基地裏排練，不如來陪你。”張鬼哄人技術一等一，被祝悅埋怨不好好搞業務就裝裝可憐，用狗狗眼看看人，把祝悅逗的樂呵呵的。

家裏張鬼來的時候熱鬧一些，剩下他們母子的時候安靜一些，不對，只有張鬼和祝好的時候也挺安靜的。

家裏依舊被萬能的祝好整理的井井有條，那天下午家裏收到了一個大包裹，祝悅一個做媽的也不知道兒子從美國回來帶了點什麽，祝悅看到祝好在房間裏整理箱子裏的資料，于是把客廳的電視聲音調小了，在聽房間的動靜。

祝好在整理美國帶回來的書和資料。

張鬼在乖乖的幫忙，祝好讓他放在哪裏，他就安靜的放過去。

“這個是……”張鬼拿到一個木質的殼子，看着就很精致。打開一看，之前的英語單詞可不是白背的。他可是大二就考過了英語四六級，目前立着學霸可靠大哥哥的人設，他自然看得懂那些字。

“學位證書。放第二個抽屜裏吧。”祝好随便看了一眼，指了個抽屜。

張鬼不動了，像端着什麽寶貝一樣的端着祝好的證書：“不是……明年才畢業？”

“也沒有多難，提前一年修完學分就可以拿到學位證書了。”祝好雲淡風輕。

“……那，之後是不是還要讀研究生？”張鬼的語氣有點小心的問。

祝好蹲在地上從箱子裏又拿了一堆書出來，有些糾結的看了看櫃子，因為櫃子已經被塞滿了，嘴上說的堅決：“不了。也沒什麽意思。”

“—好。“

那天，祝悅覺得張鬼的眼睛一直亮亮的，晚上給祝悅端了個巨大的果盆，都是祝悅愛吃的水果，切的很精致。

“祝媽，下個月我們團就散了，你把我帶走吧。”張鬼乖乖的搬了個小板凳坐在一邊：“如果你覺得我爸公司坑爹就把我帶去煜哥那兒，他那兒有他姐和姐夫，我們不會吃虧。祝媽，你不能不管我呀……”

祝悅一聽，就皺起了眉頭：“這個主意誰給你想的？”

“我自己呀!”張鬼一臉的認真。

祝悅當然不相信：“你爸？”

“怎麽會是我爸，他就是萬惡的資本家，他巴不得我變成凡哥一樣的搖錢樹。”張鬼癟癟嘴：“但是我是真的想好好做音樂，總得有個安身立命的本事吧。”

祝悅有些吃驚地看着張鬼。但是這孩子的臉上太過的真誠，一點演戲的成分都沒有。

很晚的時候張鬼到了宿舍，盯着微信裏祝好那個萬年不變頭像等了好一會兒。

果然光靠瞪是不會有任何反應的。

于是他點開頭像，想了想，發了條信息過去。

張鬼：你媽有松口嗎？我的演技絕對天衣無縫

好一會兒，祝好才回。

祝好：我媽剛問我是不是我想的主意。

張鬼：被發現了？

祝好：應該沒有。中年婦女對你沒有招架之力。

張鬼：那必須的，我們團我的粉絲購買力最強，全是有錢有閑的媽媽粉

張鬼：不過，這樣真的能幫到凡哥和煜哥？

祝好：嗯

張鬼：那聽你的

祝好躺在床上抱着手機，看着對話框。

對話框沒有新出現的字，但是祝好就是盯着，眉眼松了下來。

張鬼：好好，那些書和筆記你別丢了，煜哥說了，以後我簽了他的公司，他把萬豪豪園另一套房借我住，到時候放那裏好不好？以後你萬一要用到呢？

祝好：好

夜深了。

祝悅翻來覆去很久，最後睡意襲來把她打敗。

那時候對萬煜和吳凡，好像是不太厚道。

現在祝好也回來了，手術也做完了，是不是該做點什麽。

萬豪豪園。

萬煜的手機屏幕上是萬姿今晚第六個未接來電，還有經紀人張姐的第四個未接來接。

他掃了一眼屏幕，迷離的目光冷冷的盯着b站上新刷出來的兩個cp視頻。

伸手拿過手邊喝了一半的啤酒面無表情的仰頭喝完。

手機又響了。

這次萬煜接起了電話，打了個酒嗝，特別嫌棄道：“哇，今天B站誕生了你們第78個娃，你們家cp粉太強大，怎麽就那麽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