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劉院長， 如今沈牧不在家，我們孤兒寡母的，被人家逼上門來要錢， 這事你們能管嗎？”
劉院長一聽就知道是誰來要錢了，如果是之前的話， 劉院長可能不好管， 畢竟吳桂芬是沈牧的親媽，她上門要錢， 那不是天經地義嗎， 可是之前吳桂芬冒領了沈牧四年的工資， 雖然說那筆錢已經退回來了，但畢竟傷了感情，人家柳煙凝現在不給錢， 那也是人之常情。
吳桂芬穩穩當當地坐在客廳，算準了柳煙凝拿她沒有辦法。讓吳桂芬不再有顧慮的最大原因就是沈貴榮下崗了，那之前柳煙凝夫妻拿捏她的軟肋也就不複存在了。
為了這個， 吳桂芬這個年都沒有過好， 愁得頭發都在大把大把地掉。
柳煙凝只當吳桂芬不存在，進書房忙活去了。
秦姨坐在餐桌上摘菜，一只眼睛在菜上，另外一只眼睛在吳桂芬身上，她得替柳煙凝盯着這個不要臉的老東西，萬一讓她拿走家裏的什麽東西可不行。
劉院長差不多是一個多小時之後趕過來的，一進門， 他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吳桂芬， 她嫌口渴，正在跟秦姨要水喝呢。
“你可是我兒子請來的保姆， 那你就得伺候我！”吳桂芬可以自己去倒水喝，但是她就是不去，也學一學過去的地主婆，等着傭人伺候。
秦姨冷笑，“我的工資是煙凝發的，誰給我發工資我就伺候誰，別人啊，哪裏涼快哪呆着去吧！”
秦姨心想她今天要豁出去了，柳煙凝是晚輩，這老東西倚老賣老地欺負到她頭上來，她比這老東西小不了多少，今天劉院長要是不來處理，那她就要将這老東西給轟出去。
不過劉院長到底還是來了。
吳桂芬并不認識劉院長，只是覺得對方雖然衣着樸素，但是身上有種渾然天成的上位者的氣度，這讓她不敢輕易開口說話。
“這位是沈牧的母親是嗎？”劉院長笑問。
吳桂芬看向他，“我是，請問你是？”
吳桂芬進城幾年，跟城裏人學了點禮貌的皮毛，不撒潑的時候看着像那麽回事。
“我姓劉，是沈牧的領導。”劉院長趕來得匆忙，擦着額頭上的汗珠，笑道：“沈牧同志前往泉市，他的家屬都将由我們航天院來照顧，當然也包括父母在內，都将由航天院來接管，等開春上班，你就來一趟航天院，我們将給你發放補貼。”
吳桂芬眼睛一亮，還有這種好事？
她連連點頭，“那能行，那能行呢！什麽時候可以去領補貼？”
“我們初六正式上班，你初六過來就可以。”劉院長客氣一笑，“我們對所有一線科研人員都是一樣的政策，沈牧無法照顧父母、妻兒，這些都由我們來解決，所以以後你有什麽問題，就來單位找我們，能解決的，我們一定替你解決，沈牧的妻兒本來就已經生活得十分艱難，你來單位找我們，不能來增加他們的負擔，你明白嗎？”
吳桂芬算了算這筆賬，柳煙凝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以前沈牧在的時候，沈牧礙于血緣親情，那還會多少拿一點，柳煙凝說難聽點，她是外來的，她沒吃過沈家一粒米，沒花過沈家一分錢，她根本就不會理會他們老兩口。
與其跟柳煙凝死耗，還不如沈牧的單位穩定可靠呢，吳桂芬連連點頭，“那是，那是。”
柳煙凝從書房走了出來，聽見了兩人的對話，她太清楚為人市儈的吳桂芬是個什麽性子了，可能在沈牧單位占了便宜之後，尤不滿足，到時候又會鬧起來，就插言說道：“劉院長，我建議您還是列個字據吧，接受單位的補貼，那就不能再來找我，立字為據，以後一旦她再來找我無理取鬧，那我就要要求你們停止對她的補貼！”
劉院長連連點頭，“是這個道理，但是用不着立字據，只要我在航天院一天，這個規矩就一直适用。”
柳煙凝擰眉，沈牧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回來呢，劉院長看樣子離退休不遠了，到時候劉院長退休了，她找誰去，“那不行，我得拿到這個字據，以後不管在哪裏，不管跟誰，我都能說得通理去。”
劉院長稍加思索，點頭同意，“這樣也行。”
柳煙凝家裏多的是紙和筆，立馬就找了出來，劉院長親筆寫下了字據，讓吳桂芬簽字。
吳桂芬不認識字，她之前給沈牧寫信都是讓沈貴榮寫，劉院長就讓她摁了手印，也能作為憑證。
這個字據柳煙凝就收了起來。
劉院長站起來，“行，既然你已經認同了我們的處理結果，那我們就先走吧。”
吳桂芬喜滋滋地站起來，“走，走，我們一塊走。”
劉院長朝柳煙凝點點頭，“煙凝，那我就先走了。”
柳煙凝對劉院長的處理方式也認可，她才不管沈牧單位給不給吳桂芬兩口子發補貼呢，誰讓他們是沈牧的父母呢，他們去找單位拿補貼，總比在她這裏拿要好。
等劉院長和吳桂芬都走了，秦姨才松了口氣，“早知道，當年就應該去找沈先生單位的領導出面來處理。”
柳煙凝冷哼一聲，“當年？當年誰會理我們，那時候估計只會踢皮球吧。這次是因為沈牧去之前再三打了招呼，如果我和阿寶過得不好，沈牧是要放棄一切回來的。”
沈牧能出差在外的前提是她和阿寶過得好，柳煙凝相信這一點。
秦姨到底心裏不平，“養兒子也得看運氣，像這種對兒子不管不顧的，竟也能享上兒子的福，真叫人心裏不舒服。”
柳煙凝笑道：“她去找單位要錢要東西，總比來找我要好吧。雖然我也不可能給她，但總歸像只讨厭的蚊子，嗡嗡嗡的讓人讨厭。”
她這樣說，秦姨心裏總算舒坦了點，确實是這個道理。
二月初，全國奧林匹克數學競賽複賽即将拉開序幕，這次跟阿寶一同角逐的是來自全國各地的冠亞季軍，只有阿寶是個例外，他沒有參加初賽，直接進入了複賽，這次複賽也是決賽，一考定輸贏。
之前阿寶參加比賽，柳煙凝都沒有緊張過，但是這次不一樣，所為強中自有強中手，阿寶是很聰明，但是比阿寶更加聰明的，也大有人在。如果阿寶在這次競賽中成績排不了前三，那他的奧林匹克征程，就将到此結束了。
本來柳煙凝是不願意阿寶去參加的，但是既然阿寶的前路注定不是平凡的坦途，那她希望阿寶是那顆最閃亮的星星。
複賽考場就設在了北京，對他們來說還是比其他省份的參賽小選手更加的方便。
考試的這天，柳煙凝早早地起床，檢查了阿寶參加考試需要的一切物品，2B鉛筆，簽字筆，橡皮擦，自動轉筆刀，還有準考證。
從準考證上看，阿寶的準考證跟別的選手并沒有不同，只是阿寶的成績并不會公布出來。
阿寶自從起床就坐在沙發上發呆，柳煙凝最開始還以為他是緊張呢，還想開導他。
“阿寶，盡力就行了，我們不要去想結果，享受過程，你還小呢，就算這次不行，下次我們還有機會的。”
阿寶擡頭看向她，“我沒有緊張，媽媽。”
阿寶這段時間學的東西太多了，他在腦子裏将所有內容都過了一遍呢。
秦姨将早餐準備好了，“快吃早餐吧。”
幸好這個時候車也不算多，堵車應該不太可能，吃了早餐，柳煙凝開車帶阿寶前往考場。
考場設置在一所中學，今天是星期六，學生不上課，正好能利用他們的課桌來設置考場，一共有三個教室，阿寶的教室在第一間。
這已經不是阿寶第一次進考場了，柳煙凝不再擔心他會找不到自己的桌子，滿了五歲的阿寶身高也拔高了一截，能更輕松地坐上考場的凳子。
柳煙凝看到了靳博和葉蓓蓓，兩人都進入了複賽，葉蓓蓓跟她簡單地打了招呼，沒時間聊天了，她走進了自己的考場。
之前柳煙凝送阿寶去參加考試，除了阿寶和他的同學，幾乎看不到和他們同齡的小朋友，但是今天，柳煙凝竟然看到了不下十個和阿寶差不多大的小朋友，都是在家長或者是老師的陪伴下，千裏迢迢赴京趕考。
今天她才明白了人外有人這話，阿寶或者在他們中間也并不是拔尖的。這個認知讓柳煙凝既失落，又松了一口氣，這說明她之前的擔憂多半都是杞人憂天，阿寶是很厲害，但是這也是相對來說，全國像這樣的天才還有很多，所以她不必擔心阿寶會被特別關注。
柳煙凝坐在外面的陽光下等着，二月的天還有些乍暖還寒，曬在陽光下才感覺好很多，幸好阿寶考試教室的暖氣還沒有關，她不用擔心阿寶受凍。
阿寶此時正在奮筆疾書，上學之後，阿寶沒多認識太多字，但是寫字的水平大有提高，不再像去年剛寫字時候那麽歪歪扭扭了。
考試一共持續兩個半小時，考生覺得時間不夠用，外面的家長們可冷得夠嗆，路邊上還有沒清理幹淨的積雪呢，這個天氣，多坐一會兒不動，渾身就會發僵。
“你好，你也是送孩子來參加考試的吧？”柳煙凝聽到有人跟自己打招呼，她擡頭一看，是個三十來歲的女人。柳煙凝看人的習慣是先看她的穿着打扮，女人穿着考究，打扮也落落大方。
柳煙凝點頭，“是，送孩子來考試。”
對方笑道：“我也是，聽你口音，你就是北京人啊？”
柳煙凝聽出對方口音不是本地人了，“是的。”
柳煙凝仿佛惜字如金，對方也并沒有氣餒，而是自來熟一般地跟柳煙凝攀談起來，她告訴柳煙凝，她不是本地人，但是嫁了本地人，她兒子是北京賽區的第一名。
女人很喜歡誇孩子，數兒子的興趣班給柳煙凝聽，“音樂和美術，這是必修課，雖然确實耽誤時間，但是知識增加厚度，興趣才能培養修養，所以我們不惜花重金去培養孩子的興趣愛好，希望他多方面發展，他在數學也很有天賦，師從北大華教授，你知道華教授嗎？”
柳煙凝搖頭，她還真不知道這些。不過聽對方說她是北京市的第一名，她還是起了了解一下的興趣，于是主動說道：“那你兒子确實很厲害，能拿第一名，多少歲了？”
“十二歲。他叫曾浪，你聽過吧？”
很奇怪，對方雖然在誇獎自己的兒子有多麽聰明多麽厲害，但也沒有讓人心裏生出多少反感，反而讓柳煙凝升起了談興，她了解到原來不止阿寶一個天才，那阿寶就會更加安全。
到了中午，考試結束了，柳煙凝結束了和對方的交談，站在等候區，等着阿寶出來。
之前考試，阿寶總是在前面出來，這次不知為什麽，等了好久，阿寶才從裏面走了出來。
柳煙凝迎了上去，“阿寶，媽媽在這呢。”
考試都已經結束了，靜靜地等待着成績出來就行了，她也不白費功夫去問阿寶考得怎麽樣，“我們去吃肯德基，怎麽樣？”
阿寶還沉浸在剛才的試題裏，這确實是他目前見過的有難度的題目，不像前面的考試那樣輕松地過關，甚至還能拿滿分。
“白胡子老爺爺！”阿寶對肯德基的印象就是白胡子老爺爺，“好啊，媽媽。”
柳煙凝一擡眼，看到了人群中的葉蓓蓓，朝她揮了揮手，叫住她，“蓓蓓！”
葉蓓蓓走了過來，耷拉着腦袋，表情很是失落。
“我們一起去吃肯德基吧。”柳煙凝也沒問她考得怎麽樣，只是邀請她一塊去吃肯德基。
葉蓓蓓點頭，“好。謝謝阿姨。”
柳煙凝好久沒看到葉蓓蓓，剛好趁着這個機會問一問她，她爸爸和蔣丹到底發展到什麽程度了。
阿寶拉着媽媽往外走，葉蓓蓓就走在他們的身側。
“媽媽，我們給毛寧寧也帶一份回去好嗎？”阿寶問柳煙凝。
柳煙凝從來不小氣，點頭答應，“可以。”
葉蓓蓓垂着視線，看着柳煙凝牽着阿寶的手，柳阿姨的手真漂亮，白嫩纖細，是她見過的大人最好看的手。
葉蓓蓓不由自主地擡起自己的手看，五個手指頭小小的，她還只是個孩子，葉蓓蓓在心裏嘆了口氣，她好像成為大人，在大人的世界裏，她可以憑借自己的雙手掌控自己的生活。
她羨慕地看向阿寶，阿寶真的好幸運，有這樣一個愛他的母親。
柳煙凝驅車來到肯德基，今天是周末，排隊的人很多，她怕葉蓓蓓走丢，雖然葉蓓蓓時常獨自坐車，但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柳煙凝還是格外當心，于是她牽上了葉蓓蓓的小手。
葉蓓蓓呆呆地站着，她能感覺到柳煙凝的手很軟，軟得就跟水流一樣，她擡起頭，看向柳煙凝，柳煙凝微笑着問她，“怎麽了，蓓蓓？”
蓓蓓的嘴唇蠕動，可到底沒有聲音發出來，她其實想問柳煙凝——她能不能做她的媽媽？
可葉蓓蓓很清楚，這永遠不可能。
“阿姨，蔣阿姨就快要成為我媽媽了。”葉蓓蓓平靜地說道。
柳煙凝對此并不驚訝了，從她知道蔣丹在除夕夜跑去葉蓓蓓家的時候，她就猜到了。
柳煙凝在心裏嘆了口氣，她對此沒有別的辦法了，蔣丹不知道是中了什麽蠱，突然對葉教授這種鳏夫起了興趣。
柳煙凝沒說話，也沒有影響葉蓓蓓的談興，她盯着自己的手，對柳煙凝說道：“這次考試的卷子，我只寫了一半。”
柳煙凝睜大眼睛，“為什麽呢？沒時間寫完了嗎？”
葉蓓蓓搖頭，“不是，阿姨，我想做一個平凡的孩子，小天才班我也不去上課了，以後我還可以去你家看沈星星嗎？”
葉蓓蓓這兩句話裏面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她知道葉蓓蓓是個很有主見的孩子，但是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突然要退出小天才班，好多孩子擠破頭都擠不進去。
“能告訴阿姨，為什麽嗎？”
葉蓓蓓想了想，說道：“如果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孩子，蔣丹就不會想嫁給我爸爸了。”
柳煙凝自認為自己算是聰明的，可她一時間也沒有理解葉蓓蓓這話和蔣丹想嫁給葉庭有什麽聯系，她想了一會兒，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了什麽。
蔣丹想要嫁給葉庭，是她想要跟葉庭再生一個小天才出來，因為葉蓓蓓就是小天才，所以她可能認定嫁給葉庭一定還能再生一個小天才。
這樣一來，葉蓓蓓故意不将題目答完，想要退出小天才班的想法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柳煙凝摸了摸葉蓓蓓的腦袋，她給自己紮了小辮子，很明顯技藝并不純熟，所以辮子紮得東倒西歪，柳煙凝強行克制住想幫她重新紮個漂亮小辮子的沖動，對她說道：“蓓蓓，就算蔣丹要嫁給你父親，你也不能因此放棄你自己，你甚至要更加要強，更加的獨立，就算蔣丹嫁給你父親，那也影響不了你。”
柳煙凝感覺自己沒有別的辦法阻止蔣丹了，她只好對葉蓓蓓做出承諾，“如果蔣丹真的嫁給你爸爸，那阿姨每個月會去看你兩次，一旦蔣丹對你不好，我就帶你去找婦聯，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
進了餐廳，柳煙凝給阿寶和葉蓓蓓都點了一個套餐，葉蓓蓓早上急着出門趕考，早餐都沒來得及吃，這會兒實在也很餓了。
“阿姨，又讓你破費了，真對不起。”葉蓓蓓忍着饑餓，不好意思地對柳煙凝說道。
柳煙凝笑道：“你知道阿姨很喜歡你的，蓓蓓，阿姨對你的好是發自內心，不求回報的，所以你一定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葉蓓蓓看着柳煙凝，淚水湧了上來，她當然知道柳阿姨對她的善意，就是因為知道，所以她才願意親近柳煙凝，對她說心裏話。
“蓓蓓，答應阿姨，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能放棄自己，阿姨小時候也沒有媽媽，也有後媽，但是阿姨也挺過來了，你要向阿姨學習，不放棄自己，保護好自己，好嗎？”
這是葉蓓蓓第一次聽柳煙凝說起她小時候也沒有媽媽，眼睛瞪得溜圓，“真的嗎？”
葉蓓蓓吃驚極了，她沒想到柳煙凝也有一個和她相似的童年。
柳煙凝比葉蓓蓓幸運的地方是她有愛她的外公外婆，他們将柳煙凝撫養長大，如果沒有他們，或許柳煙凝過得比葉蓓蓓還不如。
柳煙凝點頭，“是真的，你看阿姨現在也過得很好，他們都沒有阿姨過得好，所以你一定要答應阿姨，任何時候都不允許放棄自己，不管是後媽也好，別的也罷，你的人生，永遠只能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這些話讓葉蓓蓓心裏突然生出了無限的力量，柳阿姨能做到的事情，她也能做到，她不能放棄自己，要向柳阿姨學習。
吃了肯德基，柳煙凝驅車送葉蓓蓓回家，葉蓓蓓下了車，說了再見之後本要往裏面走了，突然折返回來，對着柳煙凝鞠了一躬，豆大的眼淚從葉蓓蓓的眼眶中滑落，她哽咽地說道：“阿姨，謝謝你。”
柳煙凝愣住了。
葉蓓蓓已經跑遠，柳煙凝方才如夢初醒地下了車，站在車旁，她大喊了一聲：“蓓蓓！”
葉蓓蓓從林蔭小道回過頭來，看了她一會兒，朝柳煙凝揮了揮手，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看着那個小小的身影，眼淚頓時濡濕了柳煙凝的眼睛。
葉蓓蓓和小時候的她太像了，柳煙凝小時候有外公外婆的愛護，她卻做不了葉蓓蓓的救贖。
競賽成績很快就出來了，阿寶的成績位列第三，但和當初說過的那樣，阿寶的成績并不公布，只有少數人知道阿寶的分數擠進了前三，這也就意味着，阿寶要參加國際奧林匹克大賽了。
國際奧林匹克競賽試題跟國內的試題難度不是同一個檔次的，阿寶上次測試的成績在第九名，他當時都還沒有受過培訓，現在都已經培訓了這麽久，吳教授他們都以為阿寶肯定穩拿國內第一了，之前的世界競賽，像阿寶這種水平，基本是國內第一，但是這次，阿寶的成績只排在第三名，第一名是個十二歲的小男孩，名叫曾浪，第二名是來自外省的小男孩，王超，阿寶的分數雖然比他們少不了多少，但是這種競賽，就是0.5分的差距，那都是巨大的。
奧林匹克競賽就在五月份，現在已經二月了，滿打滿算，還剩不到三個月。
柳煙凝寫信告訴了沈牧這個事情，但是沈牧還沒有回信，也不知道他的态度是怎麽樣的。
這天柳煙凝送了阿寶去學校之後回到家，阿寶要在學校待一上午，柳煙凝不願在學校苦等，寧願多跑幾趟。
電話響了，秦姨過去接了，說了幾句之後對柳煙凝說道：“煙凝，是宋先生。”
是宋嘉和，柳煙凝接過電話，“怎麽了，嘉和？”
宋嘉和的聲音喜氣洋洋，“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有個劇組看上了你新出版的《暖春》，想要買你的影視版權呢。”
《暖春》，就是柳煙凝剛剛寫完的小說，才發售沒多久，銷量還看不太出來，和之前沒太大區別，但是萬萬想不到竟然會有劇組看上這本小說，想要将其拍成電視劇。
“你看看你有沒有意向，如果有的話，我幫你們安排見面的時間，詳談一下。”
這種好事求都求不來，怎麽會沒有意向呢。柳煙凝創作了很多本小說了，但也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她的小說能被拍成電視劇，柳煙凝激動得呼吸都急促起來，她抓緊話筒，緩了半天才平複了心情，“那真是求之不得，嘉和，你幫我們安排見面吧。”
電話那頭，宋嘉和笑道：“我就知道你會同意，這确實是好事，如果真的能順利地拍成電視劇，對你将會有非常積極的影響，能提升你的知名度。”
柳煙凝笑道：“好，那太好了。我還真沒想過有朝一日我的作品能被拍成電視劇呢。”
挂了電話，柳煙凝站着久久無法回過神，這個消息給她的沖擊力太大了，這是她從不敢做的夢。
秦姨聽見了只言片語，高興地問她，“你的作品要被拍成電視劇了，煙凝？”
柳煙凝深吸一口氣，說道：“還不知道呢，對方只是表達了意向，還不知道能不能順利的簽下來。”
柳煙凝嘴上平靜，心裏卻依舊是翻江倒海，她甚至想立馬提筆告訴沈牧這個好消息，可是轉念一想，這事還八字沒一撇呢，要等宋嘉和跟對方約定面談的時間，等真的确定下來，再告訴沈牧也不遲。
宋嘉和幫她約了時間，就定在第二天，地點在一家咖啡館，到時候宋嘉和也要陪她前往。
其實這事跟宋嘉和關系不大，他們出版社拿到的只是她的出版授權，影視版權在她自己手裏。但柳煙凝也沒有拒絕宋嘉和的好意，雖然這個消息讓人振奮，但是她也不得不保持警惕，一個人前往，畢竟不是個太好的選擇。
次日，柳煙凝将阿寶送去學校之後，提前半個小時到達了約定的地點，但是她沒有下車，就坐在車上等。
她不知道對方來了沒有，不過這個事情顯然是在談判，誰着急，誰就落在了下風。
只不過柳煙凝并不太在乎對方給多少錢，她更在乎的是對方要以怎樣的方式，将她的作品搬上熒屏。
宋嘉和的身影在十分鐘之後出現了，他也是開車過來的，就停在了柳煙凝的車旁邊，從車上下來，他直接拉開副駕駛位，坐了上去。
“煙凝，見面之後，不要表現得太急切，有劇組想來談版權，就證明你這個書是有市場的，不是任由他們亂壓價。還有一個問題我得跟你提前說，就算他們購買了版權，能不能搬上熒屏，那也不一定，很多小說的版權被買下來，但卻沒有拍成影視劇，我提前跟你說一下這個事情。”
柳煙凝點頭，她握緊方向盤，一夜過去，激動已經平複了不少，能搬上熒屏，實力和運氣二者都不可或缺。
談完了正事，宋嘉和看着前方問她，“這段日子還好嗎？”
柳煙凝嗯了一聲，“挺好，沒什麽不好。”
宋嘉和笑了笑，“那就好，你們過得好，沈牧在泉市才能安心工作。”
柳煙凝看了他一眼，又嗯了一聲。
宋嘉和看着柳煙凝握着方向盤的手，指甲上塗着肉粉色的指甲油，顯得那雙手又白又細，漂亮極了。
柳煙凝扭頭看他，“你怎麽還不結婚，你馬上要二十六了。”
宋嘉和自嘲一笑，将頭重重地靠在副駕座靠背上，他何嘗不想結婚呢，只是想要結婚的人一旦錯過，就再也難以遇見了。
還剩十分鐘的時候，兩人走進了咖啡廳，想要買劇本的人差不多是準時到的，看來對方也拿捏了談判的技巧。
雙反見面，各自介紹後入座。
對方開門見山地表達了他們想要購買版權的意思，同時也開出了價格，兩萬塊賣斷。
他話音剛落，宋嘉和就搖頭表達了拒絕，“兩萬不行，五萬我們就繼續往下談。”
他這樣直白顯然超出了對方的預期，而且是直接将價格翻了2.5倍。
宋嘉和看着對方，笑道：“我想大家都很清楚這部小說的價值，少于五萬我們就不談了。”
對方知道宋嘉和是出版商，出版商為什麽會攪進來，他也搞不懂，這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
柳煙凝坐在一旁，除了自我介紹的時候出聲，其他時候都保持沉默，宋嘉和沒有提前跟她商量過賣斷版權的價格，但是她相信宋嘉和不會讓她吃虧。
宋嘉和是出版商，他對這些溝溝道道比柳煙凝更清楚，太便宜買去的版權，容易受輕視蒙塵，只有付出得多，才會更加的重視，這就跟男女關系一樣。
讓柳煙凝驚訝的是，在經過一來一回地讨價還價之後，版權價格定在了四萬六千塊，但對方提出要終身買斷版權。
這還算合理，但宋嘉和還是砍了他們的條件，“頂多二十年，這個沒得商量。”
二十年，顯然也在對方的接受範圍之內。
等這些都談妥了，柳煙凝才加了一個附加條件，他們不得胡亂更改劇情，更改劇情必須要經過她本人同意。
這個要求也合理，畢竟凡是作家，都不喜歡自己的作品被胡亂更改，對方笑道：“這個沒有問題，到時候說不定還要請你出任編劇呢。”
大概這幾萬塊錢在對方眼裏也算不上什麽大錢，等一切談妥，當天就簽訂了合同，版權費也在一周之後，打進了柳煙凝的賬戶。
不管作品最終能不能被搬上熒屏，這件事都極大地鼓舞了柳煙凝創作的興趣，她一時間靈感爆發，趁熱打鐵又開始創作起來。
到了四月份，阿寶和曾浪王超一起進了奧林匹克備戰營，這是奧林匹克組委會安排的訓練，阿寶每天都要在訓練營度過，學校的課完全不去上了，中午飯将會在訓練營吃，柳煙凝只需要早晚去接送阿寶就行。
這讓柳煙凝的工作量陡然減小，她也有更多的創作時間。
但阿寶去上了幾天課之後，柳煙凝卻敏銳地察覺到了阿寶不太開心。
“怎麽了阿寶？媽媽怎麽感覺你不太開心？”這天送阿寶上學的路上，柳煙凝問阿寶。
阿寶坐在後座上，看着媽媽的背影，他咬了咬唇，“沒有啊，媽媽。”
柳煙凝從後視鏡準确地捕捉到了阿寶的小動作，阿寶不喜歡撒謊，在他口是心非的時候，咬嘴唇是他的習慣動作，這說明他嘴裏的話跟他心裏想的不相符。
“告訴媽媽，阿寶，是不是在學校發生什麽事了，是同學欺負你了嗎？”
阿寶沉默了片刻，這回直接垂下了頭，“沒有，媽媽。”
柳煙凝眉頭擰了起來。
将阿寶送到學校教給特訓老師之後，柳煙凝并沒有就此離開，而是在跟老師說明情況之後，來到了特訓班班主任的辦公室。
班主任姓葉，是名年輕老師，阿寶他們的班級裏一共有五名老師，每位老師都來自頂尖高校，研究的是不同的方向，奧林匹克世界競賽的試題有可能涉及每一個數學方向。
五名老師中，還有一名英語老師，給孩子們上英語課，他們去世界舞臺比賽，當然得能看懂英文試題。
柳煙凝詢問葉老師阿寶在班裏的表現如何。
這三名種子選手彙集了所有人的希望，所以在特訓班的一舉一動都會受到高度關注，聽葉老師說起來，阿寶可能并不存在被欺負的情況，可阿寶确實不開心。
柳煙凝沒有繼續詢問葉老師，畢竟現在她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阿寶在學校受到了欺負，她想着等回到家，再好好地問問阿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