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課程固定在了周一周三晚和周六日的早上，幾次課下來，蔚玖不得不承認小格舅舅的厲害。他不過是和她發短信交待了幾句，輕松簡單地就讓小格服帖，也減輕了她應對不來小格搗亂的壓力。
對比下來，她局促又沒經驗，作為一個家教老師卻要家長來教了……
小格彈着琴，蔚玖默默反省着，同時感嘆年齡閱歷的重要性。可她沒想到考驗來得如此之快，敲門聲突兀地響起，打斷了蔚玖的思緒。
蔚玖和小格齊齊側過腦袋，迎上于媽焦急的視線。
“小老師，能不能麻煩你下午照看一下小格？”
蔚玖怔了一下，下意識點頭：“可以啊，是……出什麽事了嗎？”
于媽松了一口氣：“外孫女高燒進醫院了，我實在是不放心，想請半天假，過去瞅瞅。”
“啊……您趕緊過去吧，我下午沒事的，可以留在這裏。”
“那行，謝謝你啊！”于媽點點頭，匆忙出了大門。
蔚玖思考了一下，幹脆和小格商量，把課調到了下午。
小格看了一眼門的方向，幾天下來還沒從憋悶的心情裏跳出來，撇撇嘴，無所謂的樣子。
快到中午的時候，蔚玖發現家裏沒有菜，于媽向來是每天去買新鮮的，家裏一點存貨都沒有。蔚玖沒有照顧小孩子的經驗，但此時腦子裏浮現出很多把孩子一個人關家裏結果出事的新聞，她實在不能放心，所以出門買菜把他帶上了。
出了房門小格在前面帶路，蔚玖跟在他身後，因為剛剛答應她以後他又添了句：“我不喜歡和人一起走。”
挑事兒的意圖很明顯了，而這個小老師呢，只是愣了一下，回：“我都可以。”
怎麽都不會生氣的呀，小格頓時覺得挑事兒都變得索然無味了。他沒有回頭，但能聽到蔚玖的腳步聲，很輕，很慢，沒有回頭都能感覺到她認真地把視線集中在他後背的樣子。
不就是出個門嗎，緊張兮兮的，小格有點嫌棄，胡思亂想了一會兒。
……算了，這個小老師在自己身後就像個保镖似的，感覺還挺威風。
就這麽走了一段距離，小格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蔚玖默默看他，他的手很小，手機拿在手裏莫名有點滑稽的可愛。
是大魔王的電話，小格面無表情地點開接通放到耳邊。
“你在哪？”那邊的聲音有些快。
小格撇了撇嘴，餘光看了一眼蔚玖，刻意說給兩個人聽：“放心，和你的眼線在一起。”
蔚玖停了下來，聽到這話，默默收着嘴巴。她知道是誰打來的了……
蘇清嶼松了一口氣：“鋼琴老師？你們出去了？于媽呢，剛剛她沒接電話。”
小格拿電話的姿勢不是很标準，屏幕還亮着，臉不知觸碰到了什麽，這句直接公放了出來。
突然的聲響讓兩人一愣，小格一驚，暗道不好。但他反應很快，只流出來四個字就匆匆關掉了免提。
“你不是很厲害嗎！自己看回放！”小格說完就惱羞成怒地掐了電話。
真是……怎麽像個鬼一樣什麽時間都在？！他悄悄呼出一口氣，差點就露餡兒了……
蔚玖确實完全沒察覺到異常。免提本身就把聲音模糊了，馬路邊的噪音也有些大。看小格挂斷後愣在原地，她湊上來問：“于媽沒有和小格舅舅說嗎？”
“嗯，”小格晃頭應着，見蔚玖臉上沒有變化，眼珠亂轉，“不用管他。”
說完就大步地往前邁。
蔚玖猶猶豫豫，還是拿出手機詢問。
這麽個小插曲下來，小格發現這樣夾在中間太有趣了。魔教教徒不知道大魔王是大魔王，大魔王也不知道小老師是他的魔教教徒。
呼，兩個笨蛋。
蘇清嶼看着被挂斷的界面，愣了兩秒鐘才接受這個事實。
不過才一個禮拜吧？他這個外甥的膽兒越來越肥了。他看着屏幕，琢磨着該怎麽煞這小東西的銳氣，這時候上方頂進來一條語音。
這幾天于媽總是和他小老師長小老師短地說叨，所以他順手把蔚玖的備注改成了“小老師”。有課的那一天，她就會像做學術報告一樣一板一眼地給他文字彙報，這樣發過來語音倒是頭一回。
蘇清嶼躺在床上，知道小格安全以後整個人放松了下來。他的動作還有些懶，點了一下語音，把手機放床頭，另一只手拿過T恤穿上。
密閉的房間裏溫軟的聲音響起：“小格舅舅嗎？我……是蔚玖。于媽有事情拜托我下午照看小格，現在我帶他出來買菜了。于媽應該是太着急，忘記告訴您了。”
聲音很好聽，蘇清嶼心中給了個評價。就是有些怯怯的，不知道唱歌穩不穩，他的職業病又上來了。
跟着又播放了下一條：“您要是不放心……可以開着語音電話。”
蘇清嶼的動作頓了一瞬，拉好衣服，把手機拿過來。
可能是看他有一會兒沒回複，那邊又發過來一條：“我……給您打？”
聲音裏的小心翼翼太明顯了。蘇清嶼失笑，他有這麽可怕嗎？他雖然多疑，但也不至于到那個程度。何況據他幾天下來的判斷，蔚玖足夠負責。這一點從她堅持不留小格獨自在家就可以看出來。
他頗為無奈地敲了一行字回複：“沒事，到家了告訴我就可以。”
過了一秒，又補了兩個字：“多謝。”
蔚玖等到回複，有些緊繃的心放了下來。這幾天的交流，她覺得以小格舅舅的謹慎程度，真的很有可能要求全程語音監聽……所以她才這麽問的……
嗯……印象裏她的很多長輩都會這樣，愛之深責之切。
買菜回來，蔚玖腦子裏記着事情，先給小格舅舅發了消息。
蘇清嶼出去跑了一圈回來恰好收到蔚玖的微信，他走到客廳，把手機投影到電視，坐在沙發上一邊喝牛奶一邊看。
起先是小格在客廳看電視的畫面，他坐在那兒動都不動的。蘇清嶼随手切了其他屋子，切到廚房那裏，才想起來今天是小老師給這個小東西做飯。
已經上了一個多禮拜的課了，但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蔚玖具體的長相，也一直沒有刻意地想要去了解。琴房的角度太遠，廚房的距離最近最清晰。但蔚玖只在第一天來過這裏，那天他為趕彩排，只匆匆看了一眼。
今天倒是生出了點兒興趣，他沒有再切換，畫面停在了廚房這裏。
她的動作很慢，想要找個東西都要站在原地不動一會兒，用眼睛先觀察一圈，再慢悠悠地拿，看得他喝牛奶的動作都跟着慢起來了。
過了一會兒，不知是什麽東西，她找了好幾個地方都沒找到。她的身材瘦瘦小小的，蘇清嶼看她從櫃子裏找東西時踮腳費力的樣子，都跟着有些急了。他順手摸出來手機，給她發：“在找什麽？”
畫面上的人停了一下，擦幹手，從圍裙裏摸出手機。她背對着鏡頭，他能明顯感覺到那道身影僵硬了一下。
蘇清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突然的一句話是有點吓人了。
沒等他想好怎麽解釋，那邊消息已經過來了：“在找白醋。”
他便删了要解釋的話，回：“在下面的櫃子裏。”
她回了一個“好的”，拿好白醋又去洗了一遍手。
蘇清嶼看了有一會兒，直到人家把菜切好，洗第二遍的時候，轉身剛好面對鏡頭。
兩個人的視線隔着一層鏡頭相遇了。
這個視角她的正面非常清晰了。臉很小，皮膚白皙透亮，唇色也很淡，五官是一種精致的漂亮，卻沒有張揚感。
他好像第一次見到長相裏就透着溫柔的女生，不光是長相，氣質也是，是一種描述不出來的溫柔。
她像是察覺到他的視線，輕輕縮了縮脖子，微微點頭示意，臉龐也變得透紅，把菜擱到水龍頭底下清洗，整個人更乖巧，卻又更不自在了幾分。
這個反應提醒了蘇清嶼。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這幾分鐘在做什麽，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變态了……
輕咳了一下，他迅速切了另外的畫面。然而盯着小格一動不動的小身板，思緒卻還停在剛剛的幾分鐘，不知為什麽，越想他越覺得蔚玖的反應奇怪。
一直到晚上，蔚玖例行給他報告今天的情況，蘇清嶼仔細看了一遍這幾天蔚玖發過來的話，終于隐約明白點什麽。他起了話頭，這也是兩人第一次有關小格之外的對話。
小格舅舅：“你覺得……我是什麽年紀？”
蔚玖坐在小床上呆住，沒料到今天的問詢還沒結束，這個問題也有些奇怪……她認真想了想，小格五歲，小格媽媽應該是三十歲？那小格的舅舅……
她試探着回答，摁了發送鍵。
小老師：“我猜您有三十……五？”
蘇清嶼少見地愣了，驀地明白過來她一直以來小心翼翼那麽恭敬的原因。
怪不得，三十五估計都是她少說的。
……她是把自己當爸爸輩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