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亦城,亦城?醒醒。”段秋鳴喊了兩聲。
趴着睡覺的人沒動靜。
“看我的,”張延小聲說,然後學許暮星以前的樣子,拿筆敲了下席亦城腦袋,敲完閃得飛快。
肩膀動了動,席亦城轉醒,半眯着眼睛只掀了點眼皮。
“亦城,已經下課了,”段秋鳴說:“星星都回家了,他給你留了字條,還問我你最近為什麽總那麽困,我都不知道怎麽說。”
席亦城皺眉:“回家?”
“是啊,今天周五啊,別說你過得連星期幾都不知道啊,不過也是,白天刷題做卷子,晚上熬夜代練,不給自己留空隙,換我也得迷糊,你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席亦城捏了捏眉心:“快了。”
段秋鳴叩了下桌面:“星星給你的字條。”
說是字條,其實是整張紙,上面就簡單寫了一行字。
[我回家了。]
“他回去的時候你還在睡覺,就沒吵你。”段秋鳴說。
席亦城下意識看向顧臨舟的位置:“和他一起的?”
“是啊,他們不是順路嗎?都在一個小區。”
以段秋鳴開朗的性格,什麽都能聊,聊着聊着什麽都能挖出來,主要對方也沒刻意隐瞞,所以他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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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亦城困意全消,果然一會兒沒防着就讓顧臨舟鑽了空子,舌尖頂了下腮幫子,胸腔裏滿是不爽。
回到寝室,他給許暮星打了電話,确定那邊已經到家才放心。
“下次我送你,我就是睡成豬你也得把我叫起來。”
“睡成豬就直接把你拉去屠宰場,不用叫醒,”許暮星開玩笑,又正色道,“段秋鳴說你是晚上睡不好老做噩夢?”
“有點事,”席亦城其實不想撒謊,只好用“有事”來代替。
“什麽事?晚上還在熬夜刷題?”
“不是。”
“翻牆去網吧了?”
“也不是。”
許暮星坐在書桌前,耳機線貼着下颌垂落,桌上放試卷,這張卷子在下課時還有兩道題沒做完,他停下筆,暫時放一放,仔細想了想說:“上次你說帶了筆記本,晚上在宿舍玩游戲?”
電話裏靜默。
不辯駁,也就是承認了。
許暮星還是接電話的平靜神情,只是眼裏多了一層愠怒:“說的上進是作假樣子給我看?不知道睡眠不足會導致思維不清晰?”
“星兒,你聽我說!”席亦城坦白,“我不是為了玩游戲才玩游戲,代練,差點錢。”
許暮星意外,印象中,席亦城從來不缺錢,聯想到獨立戶口又解釋得通了:“代練別做了,缺錢我養你,等假期可以再找兼職。”
另一頭,席亦城愣了愣。
因為星兒說要養他,不是考慮再三說的話,而是那麽直接沒保留的說出來,心裏微微一蕩,那點因為被顧臨舟搶先送人回家的不爽頃刻煙消雲散。
當然,他一個大男人怎麽可能讓喜歡的人養。
但是心裏很甜。
“就....只養到假期?”開始無賴。
“不然呢?”許暮星的腦子很清醒,“養你一輩子?讓你一輩子當個米蟲還有出息嗎?好手好腳的,當然只能養你一段時間。”
“說好的好哥們兒呢,怎麽就不能養一輩子?”
“滾!”
“啧,老子明天就把手腳給剁了,我看你養不養我。”
許暮星笑:“有病。”
房門被叩了叩,宋翦在外面喊話,許亞楠做好了菜可以吃晚飯了,他朝外回答了聲,接着叮囑席亦城:“代練別做了,我說真的,生活費不夠我這邊有。”
“知道,本來也快結束了,最後一單,就這兩天。”
“嗯。”許暮星挂了電話。
第二天,八點的鬧鐘準時響起
席亦城睜眼,起床,随手拿了件外套穿上,利落洗漱完後拿上資料去食堂吃早飯,從食堂出來,颀長的身影往校門口走去。
校門外,停着一輛黑色私家車。
他拉開門坐進後座,斜睨向身邊的男人:“東西帶齊了嗎?”
席泾道:“帶了。”
席亦城收回視線,半透明的文件袋擱在一邊,壓低了棒球帽遮擋住了大半張臉,然後抱起胳膊接着睡,今天他們去辦戶口的事,非必要不交流,因為無話可說。
今天,應該也是最後一次見面。
司機發動引擎,私家車緩緩啓動,席泾望向教學樓燙金的校園名字,目色不明,最終那一點金色消失在眼中。
“我倒沒想過做得這麽絕,”他說。
席亦城不語,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因為各項證件和複印件都有帶齊,事情辦理得很順利,一個上午便已搞定,從政務中心出來,席亦城一頭紮進了網吧,網吧電腦比筆記本更方便。
這一上機,白天流轉入黑夜。
星光電影院。
“顧臨舟,你要薯條還是爆米花?大桶小桶?”許暮星問,他們隊伍前面還有一人,很快便會輪到。
“按你喜歡的口味來。”
“我都可以,”許暮星說,“你請客看電影,那我就負責買零食和飲料,很公平,你喜歡哪種?”
櫃臺後的服務員動作很快,前一人已端了爆米花買單,于是手再次摁着倒扣的紙杯桶上,微笑看着他們,等着他們一開口便開始裝零食。
顧臨舟說:“那就爆米花,大桶,三份。”
“好嘞,”服務員抄起桶嘩嘩裝了兩大杯,堆積老高的爆米花從頂端掉落,份量實打實。
顧臨舟接了兩份,還有一份許暮星抱着。
宋翦也提了三杯飲料從斜對面的茶飲店一路小跑過來,又興奮又着急:“哥哥哥哥哥!!我來了我來了,他們家也太熱鬧了,我等了二十分鐘了,我們遲到沒?”
“沒遲到,”許暮星看了眼時間,“也沒你說的二十分鐘,頂多十分鐘。”
“那我怎麽覺得時間那~~~麽長?”宋翦誇張。
“說明你太着急,”顧臨舟笑說,“沒事,還有五分鐘,現在進去正好,就算真遲到我還有票,不介意你重複看。”
宋翦:“哈哈哈,臨舟哥大氣!”
許暮星接過他手裏的飲料:“走吧,進場了。”
電影選的是一部科幻片,宋翦在選片時誇了一堆,據說是大制作,還十分燒腦,評分9.7非常值得一看,電影一開場,懸疑拉滿。
十幾分鐘後,爆滿的影廳內有人接電話。
“什麽?我在看電影,有事能不能回頭說,文件我不是早發過去了嗎?”
熒幕裏有爆炸鏡頭,男人聲音也不自覺提高,不過很快就挂了電話,這人正好坐在許暮星右手邊。
三分鐘後,對方手機再次來電。
“數據有問題?哪兒有問題,你截圖發過來我看看。”
随後是男人手機不斷信息來往的提示音和語音聊天,坐在男人身後的一對夫妻終于發作,女人從後頭推了一下男人肩膀:“我說你處理工作能不能到外面去,這裏是電影院好哇,是來看電影的不是來聽你哇啦哇啦講話的,你一打岔我電影都白看了,好幾個地方沒看明白你讓電影院給我回放啊?”
女人一頓輸出,男人自知理虧沒和對方吵,只是嘴裏不滿地哼了聲,然後調了音量盡量打字。
許暮星順手把自己手機也調成了靜音。
晚上七點,席亦城關了機子,與網管點頭打了個招呼後離開了網吧,剛出門接到了趙哥電話,他門店下周開業,邀請他屆時一起吃飯慶祝。
“你小子,算是見證我怎麽從落魄走過來的,所以我開業你必須得來,我專門挑的周末,可以把你同學帶過來,老子實實在在請你們吃頓大餐。”
“一定到,”席亦城說。
挂電話前,趙哥認真說了句“好好讀書”,他自個兒讀的書少,大道理不會講,但過來人明白的事理都在起起伏伏的經歷中,想說的都在這句話裏。
席亦城站在路邊,夜晚的城市依舊是車水馬龍,比白日的喧嚣多了绮麗與霓虹,他招手攔了輛車回寝室。
寝室裏就寧儲和段秋鳴在,借了他筆電正找劇看。
“回來了啊,”段秋鳴說。
“嗯,”席亦城在床邊來回扭動了幾下脖子,活動胫骨,一手摸出手機給許暮星打電話。
沒什麽事,純屬想煲電話粥。
然,第一通電話無人接聽。
第二通,依舊如此。
席亦城放下手機,棒球帽丢一邊,倒進床裏閉目休息。
寧儲慢悠悠打了個哈欠,他正和段秋鳴擠一張床裏,半靠在床頭,雙手枕在腦後歪頭看着段秋鳴搜索懸疑片,但找了好幾部都沒看頭,不由得犯困了:“也不知道許暮星他們看的哪部電影,好不好看,啧,真捉急,早知道咱倆直接和他們電影院集合算了。”
段秋鳴不是個急性子:“今天明天都一樣。”
休息的人睜開眼:“你們說什麽?”
寧儲道:“說電影啊。”
席亦城:“星兒看電影去了?”
寧儲:“對啊。”
席亦城:“和誰?”
寧儲:“顧臨舟啊。”
一聽,席亦城臉色開始發黑,酸脹感瞬間充盈胸腔,不是打翻了粗瓶子而是直接打翻醋缸。
隔着簾子,寧儲沒注意到他表情變化,還在說:“你怎麽老不看群消息,顧臨舟他爸媽公司的福利,發了好多張觀影卷,市內影院都可以用.....”
“他們在哪家電影院,看哪部電影哪場?”席亦城打斷他。
“啊?這我們不知道啊,沒說啊。”
用力打開的寝室門帶起一陣風,席亦城已經抄起手機離開,下了樓道大步往校門口走,經過他經過的同學都會瞧他一眼,不只是因為他臉色陰沉,更是因為堂而皇之在校園內打電話。
也不怕教導主任突然殺出來,就一個字,勇。
撥打的電話一通接一通,但星兒始終不接。
傳達室的保安正悠哉坐着看報,不經意間瞟向窗外,一高大的男生從外面經過,耳朵上貼的分明是手機,他想攔人,但剛起身後又悻悻坐了回去,男生走太快,已經出了校門了。
在寝室待的時間還沒有七八分鐘,席亦城又去了市區,剛上的士他又開始撥電話,寧儲和段秋鳴不清楚,他就問張延和薛沅,可是誰都不知道。
只知道許暮星和顧臨舟一起去了電影院。
他們約了看電影。
草!
席亦城磨着後槽牙。
“嘟——嘟——”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一遍又一遍,永遠是相同的提示音。
他一瘋,跑了好幾家電影院把當前時間段已開場的電影票全買了,站在影廳門口借着熒幕光暈劃過所有觀衆的臉找人。
萬一顧臨舟告白,萬一星兒接受他,那自己還算個屁!
濃濃醋意滾着心慌,燒得眼睛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