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席亦城僵在原地,忽然就慌了。
喉嚨湧上堵塞感,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試圖去抓星兒手腕,但人已經從他身邊退開。
許暮星離開寝室。
席亦城想追,薛沅及時攔住他,陽臺上的對話他都聽見了,連他一個旁觀者都覺得特別特別過分,而且只有他知道,許暮星喜歡席亦城,他們認識那麽久做了那麽久的好朋友,許暮星也應該是喜歡了席亦城好久好久。
可想到剛才的話,他眼睛都跟着泛紅。
“你不覺得自己過分嗎,你怎麽能說出那種話,随便一個人胡說八道或許都傷不到他,但這些話從你席亦城嘴裏說出來就是拿刀子捅在他心裏!”
薛沅第一次敢這麽大聲地斥責一個人。
“我為許暮星感到不值!”
席亦城張了張嘴,他無力反駁薛沅,因為對方說得對,他在床邊坐下,雙腿敞開低頭看着地面,手掌撐住臉,沉默了半晌才發出聲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
“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就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別再傷害許暮星!”
辦公室裏,袁華正傷腦筋。
高三學生取消運動會是校領導的決定,為的是讓學生專心複習,他也沒有辦法。
“我們班學生也和我吵,還有說要游行抗議,真是胡鬧!”同辦公室的張老師也苦惱,“照我說運動運動也是好事,勞逸結合嘛。”
“我也這麽想啊,”袁華呷了口茶,“不如咱們聯合其他老師一起再做做努力溝通溝通,取消不至于,可以減輕一些體能鍛煉,拿不拿名次的也不重要,主要圖個重在參與讓這幫猴子樂一樂。”
“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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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聊着,門口來了人。
張老師先瞧見:“喲,你們班年級第一來了。”
許暮星進了辦公室。
袁華一拂方才聊天的閑散,端起老師該有的态度:“你也是來和我提運動會的事?”
“不是,我來請假。”
他以身體不适為由,向袁華請了病假,以他在班主任這兒的信用度請兩天假很容易,袁華也考慮到他最近做事突兀,比如女寝事件,興許都是學習壓力太大造成,當即給他批了請教條。
在門衛交了請假條後,他坐公交回小姨家。
開鎖,進門,直接步入房間倒頭栽進床裏,這幾天壓抑在心裏的難受在這一刻統統爆發,席亦城那些傷人的話一一在腦海裏劃過,髒,什麽也不是,可憐他,和別人睡過,每個字眼都是紮在心髒上的刺。
蹬掉球鞋,他蜷縮進床裏。
他并不軟弱,從沒了爸媽之後便學會了戒備,學會了在別人嘲笑他時不是哭鼻子而是還擊回去,不會把不在乎的人對他的傷害放在心裏,但偏偏傷害他的人是席亦城。
喜歡他好幾年,卻換來這麽個結果。
自己就像個傻逼。
身體又縮了縮,他抓過被子将自己埋進去,捂緊了心口的位置。
小時候那年,他們肩并着肩站在小巷的雪夜裏。
他冷得瑟瑟發抖,只有緊緊牽着的他的那只差不多大小的手是溫熱的,後來席亦城還把自己外套脫給了他,抱着他說:“以後不要哭了,你哭了我也會難受,以後我來保護你好不好?”
“你叫許暮星對嗎,星星的星嗎?我最喜歡星星了。”
“我叫席亦城,我保證從現在開始再也不惹哭你,做不到就是小狗!”
悶成團的被子一動不動,許暮星閉着眼,任由自己的思緒胡亂飄散,有時回到童年,有時突然跳到高中,偶爾又去到了充斥着警笛聲和圍滿了人群的車禍現場,還有冰冷地躺着爸媽屍體的白色房間。
爸爸,媽媽。
有個人說要保護我,可還是把我惹哭了。
被子裏輕輕漏出嗚咽。
下午的課,席亦城全翹了,去了網吧後錢也付了機子也開了,但一坐好幾個小時愣是沒動過一下鍵盤,自動黑屏的屏幕映出他靠坐在椅子裏無措木然的面容。
許暮星的話一直充斥在腦海中。
割得心髒如刀刮。
再也不做兄弟,以後各走各的......
“席亦城,你到網吧幹嘛來了?”指關節叩了叩桌面,想起兩聲“篤篤的”。
網管還是頂着成宿熬夜的疲倦面容,歪斜地靠在他桌邊,分了根煙給他:“我看你一動不動,跟個木頭一樣,你把網吧當成茶館閑坐來了還是中了降頭?”
席亦城略擡頭,視線落在遞過來的煙上。
“抽不抽?”網管又遞了遞。
他兩指夾過煙,沒抽也沒銜進嘴裏,等網管吐到了第三口眼圈才忽然像自言自語說:“我怕一個人,來躲躲。”
“什麽?”網管嗤得笑了聲,“我沒聽錯吧,你還有怕的人。”
怕。
他害怕待在教室,怕星兒還是用那樣冷冰冰的眼神重複告訴他“我們再也不做兄弟了”,手中夾着的煙微微抖了抖。
見他沉默不願多說話,網管自顧自抽完了煙,走開前打着哈欠提醒:“網吧機子按時收費,可不管你玩沒玩啊。”
席亦城動了動鼠标,看了眼屏幕右下角時間。
他不在乎幹坐着浪費多少時間,而是算學校晚自習下課還有多久,上次打電話害星兒沒收了手機,這次打算等人自習結束回寝室再撥。
面對面自己容易沖動。
電話裏道歉興許能管好這張嘴。
這一覺,許暮星直接睡到了傍晚,半睡半醒地一直窩在床上,不久後門外響起小姨的說話聲,偶爾有宋顯佲頂嘴,宋翦因考試差點不及格而被小姨責罵。
漸漸的,外面的聲音又小了。
他沒有任何思考,只是任憑這些聲音劃過。
宋翦一個人在客廳看電視,七點整正是某武打劇播出的黃金時間,爸媽出去跑步鍛煉去了,他一個人清淨自在,手裏再揣包薯片什麽煩惱都沒了。
“卧槽,你們算什麽玩意兒的武林正派,這麽道貌岸然!男主有主角光環秒殺你們曉不曉得。”
他邊說邊蹦起來打了一套拳。
“啧,怎麽小尼姑還暗戀他啊,是個假尼姑?”
他看得聚精會神,手往薯片袋裏掏,摸了一片塞嘴裏時,家裏響起一聲叮咚。
是門鈴。
猛地身軀一震,嘴裏薯片瞬間嚼成碎渣渣,電視機遙控器不知道落哪兒了,于是腳一跨,踩着面前茶幾飛躍到電視機前一關就要沖回房間做作業,但門鈴再次響起。
腦子終于回過味兒來。
老爸老媽回家不需要摁門鈴,有鑰匙啊。
呼,宋翦松口氣,穿好拖鞋跑去開門:“臨舟哥?”
“嗯,”顧臨舟在門外,他沒打算進去,只是來問問,“你哥現在好點了兒沒有?”
“什麽好點沒有?”宋翦一頭霧水。
“你不知道?”顧臨舟也稍愣了半秒,說,“許暮星下午請了假,我也是問了班主任知道的,請的病假,到我離開學校他也沒回來,我猜是回家了。”
“我哥回家啦?”宋翦又是一問,身體往後仰看了眼換鞋的鞋櫃,“他拖鞋都在呢,沒回家啊。”
“你确定?”
宋翦不确定了:“我去他房間看一眼。”
說這話時人已經飛奔向某間卧室,一打開門,床上拱了一團,脫下的球鞋歪斜地倒在床下:“哥?你真回家啦?你回家怎麽不說一聲,我和我媽都不知道,晚飯都沒了。”
“對了,臨舟哥說你請的病假,哥你怎麽了身體哪兒不舒服?”他走近床邊,拉了拉被子。
“沒不舒服,就想睡會兒,”壓着一團被子,許暮星的話有些悶。
“可是臨舟哥在外面。”
“我現在不太想見人。”
“哦哦,”宋翦又飛奔至門口傳了話。
顧臨舟道:“沒關系,我就是來問一聲,知道他在家就好。”
“嗯,臨舟哥回見。”
這邊交代完,宋翦又飛許暮星房間,飛得他氣喘籲籲:“哥,你肚子餓不餓,要不你叫點外賣?或者等我媽回來讓她給你下碗面?”
“不餓,你別告訴小姨,別讓她擔心。”
“可是你飯都沒吃。”
許暮星不再說話,埋得腦袋只露出一點點黑色的發頂,宋翦不放心,伸手進被子裏,原本是想摸摸哥額頭是不是發燙,會不會發燒了,結果摸到一處濕漉漉的被單,不由得腦子木了下。
“哥....”聲音讷讷。
躊躇了會兒,宋翦還是離開了房間,關好門後不再打擾。
八點左右,許亞楠和宋顯佲跑步回來,宋翦乖乖在房間裏奮筆疾書做回家作業,等做完作業爸媽也睡覺了,他的武打片也播放結束。
但是不要緊,還有綜藝!
本子一合,洗完澡又偷摸去了客廳,将電視音量調成最小。
房間裏,許暮星的手機接二連三來電話,但不是周末的情況下都是調整的無聲,對方的電話一遍接着一遍。
席亦城掐準了晚自習的下課時間,也算了從教室回寝室需要用多少分鐘,然而,第一通電話沒人接,第二通、第三通也是,問了張延才知道,星兒自中午離開後就沒回過教室。
除了看綜藝,宋翦還時不時在和同學聊Q.
再次拿起手機時,收到了一條簡訊。
【小翦,方便開個門嗎?】
宋翦急忙去開門,這回來的是席亦城:“亦城哥,你也來找我哥啊?”
“嗯,星兒在家嗎?”
“他在,但是你等下哦,”鑒于今天哥不太對勁,宋翦沒讓席亦城先進來,自己又來回飛奔了一趟,并且在許暮星要求下一字不落的傳達了原話:“我哥說讓你滾,有多遠滾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