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
【47】
何序口中的循序漸進，指的是燈光由亮到暗逐漸變化。
這意味着，情侶間能做出的親密行為，由淺顯的表層往內核逐漸深入。
話題是梁迎引出的，她也确實想做些嘗試。
然而，當何序帶着戲谑腔調說出來，小心思被戳中，不免還是産生幾分羞澀。
眼神躲避，梁迎使出渾身解數，推着何序往教學樓走，不由分說地。
何序倒是挺享受，手枕着頭，全程面帶笑意，等梁迎推累了，丢給他氣咻咻的白眼，這才把人摟到懷中，步入教學樓前的廣場。
下課鈴響起，正值晚間課程結束，大隊人馬從正門蜂擁而出。
伴着舒緩的清場鋼琴曲，何序牽着梁迎在二樓角落找了間沒人的空教室，走進去。
為了做出儀式感，他們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下對方名字的縮寫，中間畫上愛心。
照例先拍紀念照，梁迎嘴唇覆上來，何序高舉手機按下拍攝鍵。
下個瞬間，何序把手機放進褲子口袋。
托起梁迎的雙腿抱着，使得她的背脊輕輕靠向黑板。
頭枕在何序的手上，被他護着，梁迎劇烈的心跳聲在安靜中分外明晰。
閉上眼不過微秒，還沒來得及更進一步，後方傳來巨大的捶門聲，他們不約而同背脊僵直。
何序趕忙松手，梁迎雙腳落地。
視線落過去，保潔阿姨拎着清潔用具，眼神犀利，瞪着他們。
梁迎惘然間，何序沖阿姨微笑，表示深深的歉意。
緊接着，迅速轉過身，把黑板上的字跡擦拭幹淨。
阿姨一聲輕咳，梁迎回神，只聽她感嘆道：“第一次碰到被抓包了不逃跑，還認真把黑板擦完的。”
無心深究褒還是貶，梁迎只覺得此刻相當窘迫。
下個瞬間，何序放下黑板擦，阿姨語重心長道：“教室是用來看書學習的，下次換個地方知道嗎？念你們是初犯，今天我就不拍照發給你們輔導員了，如果有下次——”
阿姨一聲輕哼：“全校通報批評沒得商量，到時候評優獎學金入黨都和你們沒有任何關系。”
何序和梁迎像兩個犯了錯的孩子，沒敢吱聲，一個勁地點頭。
等阿姨放下用具開始輕掃，何序拉着梁迎的手腕從前門離開，步伐迅速。
稍稍走遠了些，他們長長舒了口氣，帶着劫後餘生的慶幸相擁。
“念你們是初犯……”
何序回憶起阿姨的話，眉頭微皺，“明明都沒來得及做，說得我們好像什麽都做了。”
“還好畢業了。”
梁迎說，“這要是拍照發給輔導員，我好學生的形象就蕩然無存了。”
何序：“真要上學的時候被發現，我應該不會有心情擦黑板，直接抱着你往教室外面沖，不可能給阿姨留下拍照的機會。”
“你就是我的騎士，以守護我為己任。”
梁迎挽上何序的手臂，走下樓梯，“不過我感覺，阿姨只是吓唬我們，以前也沒見誰因為這事被處分。”
何序附和：“我也沒見過，頂多被撞見比較社死。”
“我們社死的也不少。”
梁迎忽然淡定了，“我永遠不會忘記，上次在你辦公室。”
她頓了頓，何序立刻接話：“門已經換好了，我讓老季測試過，他絕對擰不開，下次你來，我保證，同樣的事不會再發生。”
從教學樓出來，廣場上有拿着卷尺測量的學弟學妹。
梁迎朝他們看過去，告訴何序：“一看就是我們專業的，設計課作業，畫廣場的平面圖。”
何序：“這麽晚還在測繪，你們專業加班的傳統從上學就開始有苗頭了。”
“對啊，很明顯。”
梁迎應聲，“經常就是，通宵自習室裏全是熟人，都在那畫圖。”
“你們班有沒有內部消化談戀愛的。”何序問。
“有過，但是後來分了。”
梁迎回答，“我記得有一次，專業課老師喊人上黑板回答問題，剛好點到那對情侶，我們班同學在下面起哄，老師剛開始一臉懵，後來知道他們是一對，發出了姨母笑。”
“為什麽分啊。”何序問。
“感情淡了，有新歡了。”梁迎回答。
何序牽着梁迎的手過馬路，“學生時代的愛情，如果能走到最後，也是蠻令人欽佩的，畢竟不确定的因素會有很多。”
“愛情長跑很難，能不能堅持下去還是要看人。”
梁迎說，“像姜浩就很堅定，抵得住誘惑，我室友的前任就不行，劈了腿。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們宿舍除了餘靖川這個單身的，其他人對另一半好像都不錯。”
何序驕傲：“我交朋友标準很高的。”
“女朋友也是？”梁迎問。
何序莞爾：“衡量女朋友的标準只有一個，她叫不叫梁迎，是不是景觀設計師。”
太會說話了，被何序哄得，梁迎感覺自己都飄了。
呼吸的每寸空氣，都蕩漾着清甜。
通過側門，走上操場的塑膠跑道。
梁迎背對何序，輕輕晃着他的手，往後倒着走。
“對于大學沒認識你這件事，我忽然不遺憾了。”
何序問她為什麽。
梁迎回答：“回想那時的我，其實有些如履薄冰，每一步都在計劃，每一步都害怕走錯，可能愛情突然來了，剛開始會覺得幸福甜蜜，時間久了，會覺得是種拖累，你說得沒錯，學生時代，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或許我也不會有想象中的堅定。現在工作和生活都比較穩，想法也變得成熟，愛情足以成為加分項，讓我的人生增值。”
梁迎今天穿了裙子，坐草坪多有不便。
在一側石階上找了位置，何序抱她坐在自己腿上。
“我倒是從來沒遺憾過。”
何序說，“如果你想經歷愛情長跑，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陪你跑，對我來說，不管在什麽時候和你遇到，都是對的時間，不早也不晚。”
溫和的言語像是羽毛輕輕撫動着梁迎的心尖，她環住何序的脖子，低頭吻了上去。
避開燈柱的角落光線昏暗，晚風吹拂着臉頰，使得梁迎有些迷醉。
情到濃時，何序的手從襯衫縫隙間滑入。
伴随着輕輕的嗚咽，梁迎只覺得腹部發脹，身體繃得很緊。
察覺到她的異樣，何序睜開眼，嘴唇貼着，甕聲甕氣發出問詢。
得到肯定的回答，抱着梁迎起身，把她送到最近的洗手間。
洗手池前，梁迎把手放在感應龍頭下，看着鏡中的自己，發出冗長的嘆息。
從來不能安心把事辦完，她和何序像是陷入了魔咒，挺掃興的。
手從龍頭下移開，梁迎取出紙巾擦拭，扔進垃圾桶。
走出洗手間，何序站在櫻花樹下，不知在和誰說話。
梁迎朝他走去，就着昏暗的光線。何序在幫人指路。
“您順着這條路往前，會經過一座橋，左手邊就是女生宿舍，十三棟具體在哪，您到了之後再找人問問。”
梁迎走到何序身邊，這才看清是個中年男人。
男人連聲向何序道謝，表示今天是自己女兒的生日。
他剛出差回來，拎着蛋糕來幫她慶生，想給她一個驚喜。
梁迎的目光轉向男人，男人也看向她。
四目相交，她目光頓住，呼吸一窒。
怎麽會是他。
不确定對方有沒有認出自己，梁迎面無表情，沒有主動搭腔。
見男人的注意力落向身旁人，何序把梁迎摟進懷裏，提醒。
“您快去吧，晚點宿舍門就要關了。”
男人回神，何序帶着梁迎轉身離開。
看着他們在昏黃燈光下漸漸遠去的背影，湧上無以名狀複雜的情緒。
主路燈光明亮，人也多了起來。
沉默良久，何序這才開口：“你們認識。”
說的是剛才的男人，顯然。
側臉貼在何序胸前，梁迎沒有掩飾，聲音輕輕。
“怎麽看出來的。”
“對視的時候，你愣了，他也愣了，我能感覺你的狀态不是特別松弛。”
“那你覺得我們是什麽關系。”
“這我就不知道了。”
“我不信，你那麽聰明，肯定能猜到。”
梁迎篤定着，何序不說，大概是怕影響她的情緒。
經過人工湖，何序聲音淡淡： “你媽媽的前夫，你的親生父親，仔細看，你們确實有幾分相似。”
梁迎輕輕“嗯”了聲：“他倒是挺會保養的，和我記憶裏沒什麽差別，一眼就認出來了。我知道他有個女兒，沒想到也在F大念書。”
何序輕撫着梁迎的頭：“很多年沒見了。”
梁迎給予肯定的回答：“我已經不記得，上次見面是什麽時候了。”
“那就不說他了。”
何序話鋒一轉，“小樹林還想去嗎？”
梁迎認真想了想：“取車反正要經過，感受下氛圍就可以了，蚊蟲比較多，不宜久留。”
步入鵝卵石步道，皎白的月光透過林間縫隙照進來。
蟲鳴不絕于耳，偶有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摻雜其間。
只不過視線随意一瞥，掃到三四對情侶。
走太慢是對人家的不尊重，梁迎拉着何序快步跑開。
快到出口的時候，何序托着梁迎的雙腿，把她抱在橫懷裏。
來都來了，當然得留下點什麽，不是嗎？
何序在梁迎鎖骨上落下深吻。
抱着她來到黑色越野車邊，打開副駕門。
把人放在座椅上幫她系好安全帶。
何序坐回駕駛座将車子發動，緩緩往大門開去。
梁迎望向車窗外，竟然又瞥到中年男人的身影。
他是從女生宿舍的方向過來的，走上連接主幹道的橋。
手裏的蛋糕不見了，應該是幫他女兒過完了生日。
車子離他愈來愈近，男人也再次注意到梁迎。
梁迎很快把視線收回來，前方有幾輛車等着通過大門識別系統，看起來有些擁堵。
何序側頭看向梁迎，察覺到她神色的異樣。
餘光落向窗外，她的親生父親站在橋上，往他們所在方向看過來，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梁迎。”
“嗯？”
“困的話，先閉上眼睡一會。”
梁迎打了個哈欠：“是有點困，但是我睡了，你一個人開車不是很無聊。”
“怎麽會。”
何序否認，“只要你在我身邊，不管做什麽，都是種享受。”
前方車輛駛出大門，他輕輕踩着油門，等橫杆再度升起，也跟着出去。
手臂靠向車門，梁迎聲音輕輕：“我現在不想睡覺，我想和你說說話。”
何序應聲： “好，你說。”
“我和我爸爸很多年沒見，我以為自己可以很平靜，現在發現內心深處還是有波瀾的，為什麽會這樣啊。”梁迎撐着頭，疑惑不解。
“你的波瀾或許來源于沖擊力。”
何序回答，“沒想過會和這個人重逢，意料之外，很正常。”
“是嗎？”
梁迎陷入沉思，“我爸媽離婚後，我的撫養權給了媽媽，爸爸對我不聞不問，頂多就是每個月給點撫養費，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
媽媽又把她丢給了在南橋的外公外婆。
每每想起梁迎的童年，何序的心疼都會從骨子裏迸發出來。
上了立交，往名都花園方向開去，梁迎望着絢爛的城市燈火，告訴何序。
“以前我和爸就很生疏，在我印象裏，他沒有陪我過過生日。工作很忙，經常出差，回到家，時間都用來和我媽吵架了。”
“那你現在對他是什麽想法。”何序問。
“人見到了，卻沒有和他産生交集的念頭，我都沒和他打招呼。”
梁迎回答，“他有他的家庭，我也有我的生活，我們各自安好，互不打擾，當對方是生命裏的過客，也挺好的。”
從立交上下來，駛入城市大道，何序忽然想起了什麽。
“上次參加生日宴，我感覺夏叔叔對你很不錯。”
“媽媽數落我，夏叔叔會幫我，反而他對陽陽，比較毒舌和嚴苛。”
梁迎說，“你是不是想問，既然他對我這麽好，為什麽沒有喊他爸爸。”
“這倒沒有。”
何序回答，“你小時候跟着外公外婆過，回市裏念初中又開始寄宿，和他相處的時間确實會少，終究會有隔閡。”
“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每次過去吃飯，我都感覺自己很難融入，逢年過節，我寧可一個人待着，那邊能推就推了。”
何序輕哄： “梁迎小朋友，以後你不是一個人。”
心底被暖意填滿，梁迎以同樣的方式回他。
“何序小朋友，很高興認識你，初次見面，今要不要和我一起睡呀。”
何序受寵若驚，不确定地問：“入住你的卧室，睡你的床？”
梁迎輕笑：“你想打地鋪，也不是不可以。”
“不想。”
何序斬釘截鐵，“從夏天熬到秋天，好不容易有機會。”
“很委屈？”梁迎問。
何序先是點了點頭，意識到不對，又搖了搖頭。
梁迎看向窗外，沒忍住低低笑出了聲。
到了家門口，梁迎從包裏摸出鑰匙，把門打開。
何序剛想去開燈，梁迎按住他的手，溫軟的聲音帶着幾分蠱惑。
“我想去洗澡，要不要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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