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是求不得,是愛難言
是求不得,是愛難言
鶴景霜心裏當然藏着事,本來她對師尊是沒有任何秘密的,在她埋葬心底悄生的情愫之後,鶴景霜就沒有不能告訴白時念的事了。
可是現在她有了太多不敢也不能讓白時念知道的事。
突然出現自稱系統的不明物,極其離譜現在卻越來越像現實的所謂劇情,被前二者重新勾起的心動感覺,在血生境中遇到的那個“幻象”……這所有一切,鶴景霜都不敢讓白時念知道,她要怎麽去問,難道真像系統說的那樣,直截了當地問師尊,然後等來師尊的承認嗎?
她怎麽敢,她不敢的呀。
若是否定還好,可鶴景霜看到的所有跡象都預示着白時念給她的答案将會是肯定的。
鶴景霜不敢想那之後的事,她連看到系統給的那幾百字用她和白時念的名字寫成的小黃|文都會心神動蕩,需要靠外物才能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如果師尊真的……她哪裏承受得住。
她是徒,白時念是師,師徒有別,師徒有別啊!
“……師尊,我怕你笑話我,”鶴景霜抽了抽鼻子,眼睛酸澀難忍,用很低還帶着哭腔的聲音說,“我不敢說。”
白時念看着她的樣子,輕輕嘆着氣:“阿霜,到我這兒來,放心,不會對你怎樣。”
“嗯,我知道。”鶴景霜乖順地走到白時念身邊,她忽然就被白時念拉進懷裏,幾乎能算是半坐在白時念身上了。
白時念輕撫着鶴景霜完全僵住的脊背,柔聲安撫她:“不怕,阿霜,我不會對你做什麽。”
“是發現血生境中的‘我’其實并非幻象嗎?”
鶴景霜閉上眼睛,她什麽都不想了,只是本能地依賴眼前這個她最信任的人,她在溫柔的撫摸下放松身體,完全貼在她懷裏,可眼淚卻也不自覺冒了出來,全沾到白時念衣服上,又被她用靈力悄無聲息地蒸幹,不會讓懷裏的珍寶感到哪怕一絲不适。
“嗯。”
“抱歉,很害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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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鶴景霜咬着唇,這樣溫暖的擁抱太讓她安心,也太讓她害怕了。
“師尊,為什麽啊,我、我不明白……”
白時念沉默了一會兒,忽而苦笑道:“若我說了,你會對我失望嗎?其實我并非你眼中那樣無所不能的師尊。”
“不會,師尊是對我最好的人,跟修為和能力無關。”
“其實,過去我曾生出心魔……”白時念不想讓鶴景霜知道更多的事,只是這麽說,“後來我發現,只要你在身邊,我就能寧靜下來。”
“我不想讓你知道,你會說什麽,會想做什麽,我都猜得到。”
“我不願影響你。”
白時念低柔的嗓音讓鶴景霜哭得更厲害了,她無聲無息地,卻哭得那麽傷心,那麽難過:“我可以一直待在你身邊的。”
“我可以的,”她哽咽着抓住白時念的衣服,“你應該告訴我,師尊,我……嗚。”
她願意為她做任何事,無關情愛,無關身份,她只是想報答她的關愛。
可是鶴景霜知道,白時念想要的,恐怕并不是所謂的“報答”。
“你看,我就知道,”在鶴景霜看不到的地方,不僅是白時念,還有她的分神,都露出無比難過的表情,可白時念還是輕笑着摸了摸鶴景霜的發頂,溫柔安慰道,“不用擔心,我已經可以控制住自己了。”
“阿霜,你可以去做所有你想做的事,不要為我留在這小小的玄劍門,這世間如此廣闊,你該多去看看。”曾經你最喜歡的就是看遍世間大好河山,怎麽能為我停下腳步。
鶴景霜說不出話了,她那麽好那麽溫柔的師尊,如此疼愛弟子的師尊,憑什麽要被心魔折磨。
真正的心魔:……關我什麽事,是她自己鑽牛角尖,偏要這麽折磨自己!
【那就讓白時念跟你一起出門呗,多大點事兒。】
鶴景霜被系統滿不在乎還帶着嫌棄的語氣狠狠噎了一下,眼淚都流不下來了。
【誰家師尊會跟在徒弟身邊啊!】
【也沒見過誰家師尊會因為徒弟生出心魔啊。】
【你怎麽老怼我!】
【實話實說而已,你們當局者迷,我作為朋友當然要提醒你。】
鶴景霜登時被氣得忘了難過,她氣呼呼地鼓起臉,白時念注意到她生氣的樣子,柔聲問:“阿霜,生氣了?”
“和師尊你沒關系。”鶴景霜掙紮着要從白時念懷裏出來,後者擔心她生氣,不肯放手,還要把她抱得更緊一些。
“我就是氣自己為什麽沒有早點發現!”
“別生氣,阿霜,好不好?你想要什麽我都答應你。”
“師尊你又把我當小孩哄,我生氣了!”
“你在我眼中就是孩子啊,”白時念忽然笑着捏了捏鶴景霜的臉頰,“一會兒哭一會兒氣,這不是孩子是什麽?”
“……那我要一直待在你身邊。”
“不可。”
鶴景霜撇撇嘴,也不反抗着要出來了,她抱住白時念的腰,腦袋埋在肩窩處,完全卸了力氣,一副全身心依賴她的樣子。
明明是如此纖細的身體,卻隐藏着一擊便能開山裂地的力量,大概和師尊比起來,她不管是修為還是年齡都只是個孩子,系統肯定在騙她,師尊只把她當孩子,又怎麽會饞她身子。
反正都是心魔的錯!
既然是孩子的話,應該可以向長輩任性吧。
“師尊,我想任性一點。”
“可是阿霜,做師尊的怎麽能影響徒弟的修行,你在宗門悶頭苦修這麽久,應該也發現修為再難提升了吧,這就是因為心境不夠開闊,你需要去外界接觸更多人,見過更多事,才能有所長進。”
這就是委婉拒絕的意思了,鶴景霜不滿地在白時念肩窩蹭蹭,用很小的聲音請求道:“那你可以跟我一起出門游歷嗎?師尊,我最想和你一起。”
“可以讓我任性一次嗎?求求你,我們想辦法解決你的心魔好不好,我不想讓你難過。”她說到最後,聲音已經小到常人難以聽到的地步了,可是白時念卻能聽得一清二楚。
她說:“我會很心疼的。”
白時念死死咬着唇,用了全身的力量克制自己不要說出真相,不要讓她的阿霜察覺,不能讓她知道。
她說:“就算沒有心魔的事,我也只想和你一起。”
白時念的心魔到底是什麽?是求不得,是愛難言,是無法解決,她也根本不想解決的癡戀啊。
可是她說:“師尊,我怕。”
“……好。”眼眸已然紅透的白時念微笑着解開鶴景霜頭上的發髻,讓她滿頭柔順的黑發垂落而下,又從發頂一直順到發尾,再到脊背,動作慢條斯理,卻顯得那麽強勢,随着她的動作,鶴景霜一直從後腦勺麻至尾椎骨,她的身體都快比劍還要更僵硬了。
鶴景霜瞪大眼睛,大腦比剛才還要更空白,她甚至懷疑自己真的陷入了幻境。
因為她聽到她最敬愛的師尊用前所未有的語氣說:“阿霜乖乖的,在師尊身邊就不怕了,是不是?”
順從,必須聽話,絕對不能反抗!
如果反抗的話,如果暴露出半點拒絕的想法……
【你就要被永遠囚禁在她身邊了。】
腦中回蕩的輕笑聲讓鶴景霜憋紅了臉,她又往上蹭了蹭,真正貼在了白時念的側頸甚至是側臉上,她放空大腦,像是失神般發出舒服的輕吟聲:“師尊,我很乖的。”
“以後都讓我待在你身邊好不好,我會很聽話的,師尊。”
鶴景霜真的學着記憶中幼貓幼犬對主人的撒嬌樣子,用鼻尖,用嘴唇貼在白時念下巴處讨好地蹭蹭,卻不敢睜開眼睛,只小心翼翼地說出分外惹人憐愛的請求:“師尊,你摸得我好舒服呀,我想像小時候那樣在你懷裏休息了。”
“嗯,那便睡吧,好阿霜,我一直在,不用害怕我會離開。”
就連鶴景霜自己也沒有想到,明明是如此危險的境況,明明她的師尊好似被心魔影響,明明她的師尊差一點點就要失控,她竟然也能在師尊溫柔細致地輕撫下漸漸放下所有警戒,竟然真的可以在如今最危險的師尊懷裏安穩地睡了過去。
可最讓她熟悉的氣息一直萦繞在她身邊,那麽細那麽密地包裹着她,那麽輕那麽柔地安撫着她,清清涼涼的靈力從師尊的掌心進到她體內,順着她的經脈流過全身,好舒服,比她自己修煉時還要舒服,好像可以完全放松下來,把一切都交給師尊。
如此令人安心的感覺,是她最好的師尊給她的啊。
所以放下警戒也是理所當然的,所以全身心放松下來也是正常的,所以在師尊溫暖的懷抱裏睡着就是最應該不過的事。
因為在師尊懷裏睡着的話,就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做噩夢了……
白時念微微失神的紅眸中映出了自己的面容,那明明是她自己,卻和現在的她截然相反,黑發黑眸黑衣,和她只有一張臉相同。
“把她給我。”分神毫不客氣地想把已經安穩睡着的鶴景霜抱走,卻被白時念定在原地,絲毫不能動彈。
“她是我的。”所以她絕不會放手,再也不會讓她離開她。
分神扛着幾乎要将她碾碎的威壓咬牙開口:“你現在的樣子會吓着她。”
“你失控了!”
白時念怔怔地看到了分神眼中自己的倒影,眉發皆白,連衣服都是白的。
自那次之後,她再不曾穿過玄衣,她的阿霜全身都在淌血,落在她的衣服上卻看不出半點痕跡,那麽小一團,血卻流了那麽多……
白時念下意識垂眸去看懷裏已經睡着的人,驚覺她的黑發中混雜了許多白絲,白時念呼吸一窒,她緊了緊手,早就全白的頭發看着也回到了黑色的模樣。
她沉默良久,終于開口:“若還有下次,我會閉死關。”
和白時念感覺相連的分神死死握緊手,這股心痛到快要窒息的感覺卻只讓她冷笑:“不如早些想辦法解決你的心魔,否則阿霜定然會難過。”
“……它,已經不見了。”
分神睜大眼,心魔都跑了,她的本體竟然還能在這裏坐得住?!
“總歸不會傷害阿霜,旁的,都無所謂。”
“跑了多久!”
“……不知。”白時念像是再也不顧其他,只是執着地抱着她的阿霜,好像神魂都随她去了夢裏,只留一具空殼在這裏回話。
“我從不與它溝通,後來它便再也不出聲了。”
分神閉眼,這副死了老婆的寡婦樣讓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行吧,你在阿霜身邊保護她,我去想方設法尋那跑了的心魔,免得鬧出大亂,”分神惡狠狠地瞪了自己的本體一眼,走前憤然甩下一句話,“阿霜還沒死呢!”
白時念沉默不語,并不管她。
只要阿霜還活着就好,只要她還能像現在這樣依賴她,就算過去所有一切都被遺忘也無所謂,就算她未來只能是阿霜的師尊,也無關緊要。
因為是她的私心,才讓阿霜徹底失望,也是因為和她争吵,阿霜才會被人擄走,都是她的錯。
白時念閉了閉眼睛,将那赤紅的眸子遮掩起來,再睜開,她又是鶴景霜最熟悉最信賴的好師尊了。
待鶴景霜從無比安心的美夢中蘇醒,她微微睜開眼,迷迷糊糊間便看到了在燭光下近在咫尺的白衣美人,美人眼如燦星,正勾唇對她微微一笑,被溫暖的燭光映出最溫柔不過的笑顏,鶴景霜恍惚間像小獸一樣發出哼哼聲,下意識轉過頭埋在她身上又蹭了蹭。
真是的,師尊怎麽會這麽好看……等等!師尊?她在師尊懷裏?!
鶴景霜身體僵住了,她驚恐地睜開眼,卻不敢翻個身去看師尊現在的樣子,她的意識回籠,睡着前的事她全部都想起來了!
天!吶!
“阿霜,睡醒了?”是一如往常的溫和語調,不是睡着前那種、那種帶着不可拒絕的強勢語氣,鶴景霜終于安心了。
她翻身從白時念懷裏起來,跪坐在床上,自覺羞恥地垂着頭,還是不敢去看師尊的表情:“師尊,你別笑我了,好丢人的。”
“為何?”
“我這麽大一個人,竟然還在師尊懷裏睡着,若是被別人知道,我就沒臉出去見人了。”
白時念有些無奈:“怎會被他人知道?”
“但是、但是……我都這麽大了……”
“同我的歲數相比,阿霜,你還是個孩子呢,莫非你要嫌棄我太老?”
鶴景霜連忙搖頭否認,她終于肯擡頭看白時念了:“師尊,你怎麽會老,你可是我見過最美最漂亮的大美人,是清絕出塵的仙子!如果我們一同出去,別人看了肯定以為我們是姐妹,你一點都不老!”
白時念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搖曳的燭火讓她整個人看上去如畫一般,只是她雙唇輕啓,卻想要鶴景霜用大不敬的稱呼叫自己:“既然如此,阿霜以後便是要叫我‘姐姐’?”
鶴景霜瞪大眼睛:“怎麽可能!”
“你先前不是還說,想要我随你一同出門游歷,那我總該隐藏身份吧。”
“可是,師尊是長輩,一日為師,終生為母,我、我怎麽能……”鶴景霜讷讷道,耳朵都要羞紅了,她總覺得這好像有哪裏不對,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麽反駁,順着師尊的話想下去,差點就要同意了。
“那我便化作老人姿态,以後你稱我‘母親’?”
白時念輕緩地說着,面上容顏飛逝,只是眨眼間便成了四五十歲的中年人,鶴景霜看呆,立刻搖成撥浪鼓似的拒絕:“不行,不行!”
“母、不是,師尊,怎能讓你為我扮老,還是叫姐姐吧!”因太着急,鶴景霜口誤,差點真的說出這個最不該出現的稱呼,白時念輕笑出聲,鶴景霜抿着唇,萬分委屈地拉了拉師尊的手。
“師尊,你欺負我。”
白時念握拳抵唇,說了聲抱歉,臉上笑容卻更大了:“阿霜,現在還害怕嗎?”
原來這玩笑是師尊為了讓她放松下來才開的!鶴景霜心裏的氣瞬間消了,她赧然地又湊到白時念身邊,輕輕蹭着她的手臂:“不怕了,謝謝師尊,對不起,我之前被吓着了。”
“還想要時刻待在我身邊?或許我又會變成那副模樣,意圖控制你,讓你順從我,還想把你當成貓兒似的養在身邊,”白時念深深嘆氣,“這不應當。”
“可是你也沒有強迫我做什麽呀,而且堵不如疏,若我給師尊當貓兒可以讓師尊心魔消失,不受折磨,那我心甘情願!”
心魔:???
你怎麽就不能像這樣對我撒撒嬌,我命都給你,馬上消失!
白時念屈指彈上鶴景霜的額頭:“阿霜,切不可再說此話,你是我親自養大的寶貝,怎可為這種小事甘願當人寵物,就算那人是我也不行。”
鶴景霜不說話了,可是看着她委屈可憐的表情,反而是白時念先道歉:“抱歉,是我的錯,阿霜,我會克制住,不會再有下次,別怕了,好麽?”
“我也沒有害怕啊,我就是突然被吓着了,”鶴景霜還在悶悶不樂,“而且就算被心魔影響,師尊也不會對我做什麽,我才不會害怕呢!”
“我早就做好可以為你做任何事的心理準備了。”
白時念即将撫上鶴景霜頭頂的手一顫,她問道:“心理準備?”
“以前我不是每天都很害怕嘛,是師尊日夜哄着我,百般對我好,才讓我接受這個世界,”鶴景霜吸了吸鼻子,主動湊上白時念的掌心,又被當孩子似的擁進懷裏也不反抗,只是繼續說,“可那時我卻更害怕了,因為師尊你對我太好太溫柔,好到我想一輩子躲在你的羽翼下被你照顧,被你養着。”
“明明我們無親無故,你卻對我那麽好,我每天都會想這究竟是為什麽?”
“然後,因為我前世很愛看小說,就是我們那個世界的話本子,我就會在難眠的夜晚幻想自己是小說的主角,我們那兒流行穿越文,師尊,我告訴過你的。”
白時念撫摸着鶴景霜的臉頰,輕聲應了:“我記得。”
說過的話被在意的師尊記住了,鶴景霜笑得很開心,她眯着眼睛又說:“裏面就有一類,是穿越者有了奇特的體質,被那個世界的人百般寵愛,可是到最後卻被所有人背叛,什麽被未婚夫捅開丹田,被師尊掏出金丹,被師兄師姐挖出脊骨,最後還要被養在地牢裏割肉放血,總之就是為了虐而虐的劇情。”
“那個時候我會忍不住想象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我自己身上,但是師尊你對我真的太好啦,所以我覺得,就算未來會變成這樣,好像也沒關系,世界上本就沒有免費的午餐嘛,就當那是我享受你的好應該支付的代價,接受想象中最差的結局之後,我就什麽都不怕了。”
“不過沒過多久我就知道,這只是我被看過的小說影響,想岔了,不管是師尊還是玄劍門的其他師叔師伯師兄師姐,都那麽好,絕對做不出這種事的啦。”
“但是師尊,我還是那樣的想法,如果是為了你的話,我願意做任何事,只是一直和你在一起而已,不用說我都願意,原本我就不想和你分開。”
眯着眼睛被師尊摸着腦袋,鶴景霜語氣輕松地說完這些話,卻沒有等到師尊的回應,她有些疑惑地擡頭去看,卻對上了一雙充斥着殺意和怒氣的赤紅眸子,鶴景霜愕然說不出話,只覺得好像靈魂都要被這雙眼睛裏的殺意割疼了。
霜妹害怕的樣子,還有受傷的樣子都會讓師尊失控,但是霜妹每次都可以讓她清醒過來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