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周承钰驚愕地看着他跑遠,回過神來臉都氣皺了,嘭地關上窗戶,洩憤一般用手背狠狠地擦嘴唇。
剛還信誓旦旦地保證過會正常點呢。
跟狗叫差不多。
虧他還差點就相信了!
折騰到半夜一點……不管怎麽說,總算是應付過去了。
這一天過的,明明比平常還少上了兩節課,怎麽比打仗還累。
周承钰疲憊地倒回床上,閉上眼睛秒困。
被周承玦胡鬧一通,雖然沒有什麽結果,但他的心情到底還是放松了些,明天見面也沒有那麽難開口說話了。
這樣也好。他其實就是怕以後兩人相處會尴尬,才提出暫時不要一起上學的。
如果能有什麽辦法,讓周承玦變回以前的樣子就更好了……
惱人的家夥已經走了,他沒再失眠,很快就陷入沉睡。可睡着時,他的腦袋依舊不安靜。
寫情書給他的人是周承玦,向他告白的人也是周承玦。
周承玦最近反常的行為,也都是因為他才改變的。
兵荒馬亂的一陣子過去,真相水落石出。原來從頭到尾都沒有別人,只有他們兩個。
他居然有些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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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記憶力很好,看過一遍的情書內容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夢裏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句子拆開了,揉碎了,每個字都在他腦海中雨點似的亂砸。
滿地亮晶晶的水澤,鏡面般照出他心底最真實的想法。雨停之時,浮起一層隐秘的奇怪的慶幸。
還好周承玦喜歡的人是他。
身體不好的人,連做夢都是件費力費神的事。
隔天清晨天才剛亮,周承钰還沒睡夠就被吵醒了,怨氣比鬼還重,“我是不是說過?睡不夠七個小時随時會死。”
“不會的,钰哥。”周承玦更沒怎麽睡,不僅起了個大早背書,甚至還香噴噴笑呵呵地出現在他眼前。
“今天的任務我都會背了,你閉着眼睛聽。”
同樣是青春期,個體差異卻很明顯。
有人睡眠不足很容易死,有人就是能睡得比狗少,起得比雞早,還精力充沛。
周承钰實名羨慕,打着呵欠掙紮起床,“你哪兒來的那麽多精力?能不能分一點到我身上。”
“啊?這不太好吧,”他臉一紅,令人迷惑地純情起來,“我們現在還……內個,嗯,會不會太快了?”
周承钰忍無可忍,揪起枕頭砸到他臉上。
大早上開黃腔,頭給你打掉。
周承玦一把接住,笑得更放肆了,“原來你能聽懂這種話。”
他把枕頭放回床上,趁機湊到周承钰跟前,充滿興趣地打量,“我還以為像你這樣專心讀書的好學生,就算聽葷話聽也不明白呢。”
初中兩年半,是他們倆有史以來人生軌跡分離最遠的時間。在周承钰老老實實坐在教室裏上課的時候,他大部分情況下甚至都不在學校,在另一種髒亂差的環境裏過截然不同的生活。
若非周承钰不嫌棄他滿身陋習,把他撈回來極限改造,他真的差點就要辍學去當混混了。
“我只是專心讀書,又沒有把腦袋讀傻。”
周承钰擡手隔開他無限貼近的臉,往外推,“別擠我,坐到書桌那兒去!你到底還背不背了?”
早上剛醒,手腳都軟綿綿的沒有力氣。這點掙紮跟調情似的,周承玦抓住他細瘦的手腕,很想和他親熱,又怕太過分了會惹他惱火,“背,我就在這背吧。離近點你聽得更清。”
周承钰一大早就被他氣笑,“滾。我是十七,不是七十歲。”
他假裝沒聽見,坐在床邊就開始背《逍遙游》,手卻也沒放開。
本來趁着背誦的時間,周承钰可以先下床去換掉睡衣,被他摁在這裏什麽都做不成。
偏偏他背得又很認真,磕巴時也不讓提醒,一本正經地思索下文。周承钰倒不好打斷了,只能任由他握着,直到背完,才忍無可忍地說,“你不捏着點什麽就背不出來是嗎?”
周承玦故意把停頓思考的時間延長,趁着背古文占夠了便宜,感覺這一天開始得非常美好。
但放開時還是不舍,最後捏了一下他的手指才小聲地說,“你還說會理解我呢。我喜歡你,控制不了自己也很正常啊。”
周承玦說,“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傻逼啊,喜歡自己發小。”
這實在不是一大早背完課文該聊的問題,很容易再陷入重複争吵。
但周承钰昨晚就已經想得很清楚了,聞言搖頭,理性地說,“我是覺得,你可能青春期到了,看別人都有對象自己着急,所以才混淆我們的感情。”
“你這跟直接罵我是傻逼有什麽區別?”
“我還沒有傻到那個地步。”周承玦執着地說,“可你就是不相信我喜歡你,對不對。”
知道還問。
周承钰無力地揮了一下手,“出去吃早飯吧。”
他還是保持原來的觀點,認為周承玦只是需要時間冷靜。
他只比周承玦早半天出生,但從小就一直占據哥哥的角色。像應允那位哥哥一樣。他自認為也很了解周承玦。
青春期對關系親密的朋友産生好感不是什麽嚴重的問題。這孩子還是有理智有主意的,不會一直頭腦發熱,等過段時間熱度下去就好了。
只是這一次,他顯然誤解并低估了周承玦的熱情。
“讓我追你吧成語,钰哥!讓我追你吧?好不好啊。”
周承玦堂而皇之地在他家裏混了頓早飯,上學路上從小區糾纏到地鐵站,過馬路時被一起等紅燈的路人行注目禮,都毫不在意。
“你是不是覺得被男的追有點別扭啊?沒關系的,只要你答應,我就悄悄地追,不讓別人知道。”
這都說的什麽話。被吃瓜路人看來看去,周承钰恨不得把臉縮進校服領子底下,“我不答應呢?”
“那我就只能像夏寧一樣,追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他理直氣壯地說,“到時候就算你不答應我,起碼也沒人敢打你主意。”
周承钰說,“你威脅我?”
“怎麽會呢。”周承玦立刻舉起手指發誓,“絕對不是威脅,我這就是真心誠意,未雨綢缪地……”
“就算我們不是發小,我也不會跟你談戀愛的。”周承钰打斷道。“我說過高考之前不談戀愛,誰都不行。”
這話他已經重複了無數次,連自己都累了。這人怎麽還聽不懂似的。
“哦,我知道啊。”
周承玦并不氣餒,“那高考之後呢?”
“你總要談戀愛的吧?等你什麽時候想談了,第一個就跟我談!好不好?”
他拉起周承钰的手,認真地去勾那截細細的小拇指,“就這麽定了。我們說好的,拉鈎。”
“不拉。”周承钰抽出手,看都懶得看他,快步沖進地鐵站。
“等等我啊!”
“別纏着我!去騎你的車上學!”
周承玦爽朗地大笑,跟着他往地鐵站沖,“我才不騎車!除非你坐我後座。”
地鐵裏人更多。周承钰不想在外面跟他拉拉扯扯的引人注意,更不想因此上課遲到,只好默許了他的跟随行為。順利乘上車後才壓低聲音咬着牙說,“周承玦,你就是個混賬,無賴。”
周承玦一點也不生氣,看着他鼓起的側臉,滿腦子想的都是再嘬一口,“你怎麽連罵人都不會啊,可愛死了。”
“昨天晚上說什麽來着,我本來就是啊。”周承玦并不以此為恥,厚着臉皮跟他拉同一個扶手,“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
周承钰深呼吸,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不理他也沒關系。
周承玦擡眼望向扶手。他們的手指套在同一個框裏,不可避免地碰着,疊着,看起來比原先還要親密。
他對這個進展已經感到滿意。
确實是無賴,混蛋,不要臉,他這樣明目張膽地試探周承钰的底線。
追老婆要什麽臉啊。
周承钰了解他,就和他了解周承钰一樣。從小就是溫柔心軟的性格,再怎麽冷臉嘴硬,對他始終下不去狠手,不忍心抛下他不管。
周承钰再生氣再別扭,也舍不得兩人的感情尴尬疏遠。這就是他研究了整晚的突破點。
他要用自己這顆遺傳的戀愛腦,一點點污染周承钰心裏純潔的兄弟情。
周承玦輕輕呼出一口氣,恢複成往日散漫不羁的模樣,一只手插兜,望着車窗反光的雙影,眼底露出有把握的笑意,“還有三站就到喽,別太睡着。”
閉着眼睛的人冷淡地開口,“周承玦,你真的很吵。”
“唉,那我不說話了。”他從善如流地把肩膀伸過去,“你靠着我睡十分鐘嘛,到了我叫你。”
他小時候其實不太喜歡周承玦這個名字,感覺就像是周承钰名字的衍生物,又模仿得拙劣,難念難懂。
字典裏說“钰”是指珍貴的寶物。可“玦”卻是指有缺口的佩玉,聽着意思就不好。沒人喜歡缺點什麽。
現在可不這麽想。他缺的這一塊兒,用周承钰填上不就完美了?這才叫天作之合呢。
他們甚至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若非天作之合,誰能有這種緣分啊。
周承玦就是老天爺安排給他的,是他命裏帶着的老婆。
周承玦想得自顧自開心,唯一可惜的是,他的天作之合始終沒往他肩上靠。
到學校那一站,周承钰不用他提醒就睜開眼睛,沉默地走出車廂,似乎在思索什麽。
直到進教室之前,才有些難以啓齒地叮囑他,“別跟其他人說我們倆的……這個事。夏寧他們也別說。”
“明白。”周承玦做了個嘴上拉鏈的動作,立刻接收指令,且十分入戲,“需不需要避嫌?你先進教室,我停兩分鐘再去。”
普通的好兄弟誰需要避嫌啊。
翻譯過來就是陪老婆玩點情/趣。
進入求偶期的雄性生物總是格外顯擺自己,尤其是在喜歡的對象面前。
周承钰即将深刻體會到這一點。
在學校裏周承玦還算低調,連小紙條都不太會傳。他知道這家夥是在憋着等放學回家,只有兩個人的時候再發癫,偏偏又沒什麽好辦法逃脫——昨天晚自習溜走成功後,周承玦就把他盯得更嚴了,課間上個廁所都要陪着去。
他只能分外珍惜學校裏的時間,看着時鐘一分一秒地轉圈,深深嘆氣。
“怎麽啦?”時躍關心地問。“別嘆氣呀,影響運勢。是不是今天太累了?”
“還好。”
周承钰由衷地說,“就是不想放學。”
時躍對他肅然起敬,“你不考第一誰考第一。”
晚自習第一節下課,他拿着杯子去接水。周承玦自然而然地起身跟着他去。
他被這麽纏了一整天,已經麻木,連說都懶得說了。像回到五六歲那個年紀,周承玦還是他的跟屁蟲。
“我幫你排隊。”
“不用。”
“那我在外面等你。”
天已經熱起來了,接水的隊伍還是排得很長。周承玦獻殷勤失敗,就在隊尾等他。隔着兩三米的距離,倚在欄杆上深情凝望。
“你幹嘛?”夏寧從樓梯上跑過來,見他這樣瘆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對着飲水機發什麽騷啊,看上誰了?”
這眼神,指定有點貓膩。夏寧下意識地順着他的視線去看接水隊伍。
周承玦眼疾手快地把他往後一拉,搶一步跟他交換位置,擋住前方的身影,“啧,說話真難聽,你上來幹什麽?又是找那個誰?”
“廢話。”夏寧手裏拎着一大盒新鮮果切,剛剛叫家裏司機隔着校門拿進來的,還有兩瓶鮮榨果汁,“這叫乘勝追擊。”
周承玦看了一眼,戲谑道,“還送兩瓶,是準備讓他跟別人一起喝嗎?”
夏寧反應過來,“靠,也是啊。那我待會兒自己拿走一瓶。只有我可以跟他喝一樣的!”
放在平時周承玦就要嫌棄幾句了。但如今作為求偶期中的一員,他深以為然地點了一下頭。
說話間周承钰已經接完了熱水,往隊尾走回來。他站直了,剛準備走,餘光裏有高馬尾閃過,又跑來一姑娘。
“你好,你是周承玦同學吧。”她臉微紅着,跑樓梯上來有些呼吸急促,雙手握着一只粉色的信封,“請問……”
這場景,周承玦并不陌生。
餘光裏周承钰正朝着他走來,此時不好好表現,更待何時!
“不好意思,同學,我不能要。”他的聲音和眼神堅定得像要宣誓入/黨,一字一頓道,“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夏寧:“……”
周承钰:“……”
送情書的姑娘也被他吓得一愣,尴尬又不失禮貌地笑了一下,“……不是,那個,我是想請問一下,可不可以幫我把這個交給你們班長。”
來唠!
今天入黨(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