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下午有體育課,結束後同學們都陸續回班裏。周承玦還留在操場打球,連着最後一節自習課沒回去上。
他本來打算趁周承钰去吃晚飯的空檔,悄悄回到班裏塞情書。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回到班裏時別說情書了,連他的英語作業都不翼而飛。
找了一圈,哪都沒有。周承玦都恍惚了。難道是他戀愛腦發癫,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給了周承钰,然後失憶了?
他又偷摸地去周承钰桌子裏看了一遍,課本都碼得幹淨整齊,清心寡欲,從外表看不出被戀愛腦污染的跡象。
直到他同桌回來才破案,“周承钰說要交英語……你不在班裏。看你作業在桌上,我就直接拿給他了。”
從良才一個星期,新同桌還有點怵他,“你沒寫完啊?”
周承玦心累地擺了下手,懶得計較,只是轉頭看教室後牆上的時鐘。
作業被拿走才兩節課時間,老師說不定還沒翻看。
他現在去辦公室翻窗戶把情書偷偷拿回來,應該還來得及吧?
可這時周承钰恰好吃完晚飯,走進教室裏跟他迎面碰上,“去幹什麽?馬上就要打預備鈴了。”
周承玦只好又坐了回來。
如坐針氈。
一想到現在可能老師正在看他寫給周承钰的情書……周承玦耳根都紅透了,迷之純情地卷着草稿紙的角,心亂如麻。
他潇灑了小半輩子,沒想到第一回寫情書就搞出這種烏龍,還不知道會不會被請家長。
請就請吧,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了。可周承钰都沒看到他的情書!也太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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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碼讓周承钰先看啊。
他那麽認真寫的。
……等等。
周承玦忽然神情凝重。
他之前被請家長都是因為打架鬥毆,跟早戀不一樣。打架他可以一個人擔着,但情書裏是寫了周承钰名字的。要是他們兩個都被請家長怎麽辦?
會不會影響周承钰?
周承玦心中湧起強烈的不安和懊悔。
周承钰在老師那兒向來都是形象完美的好學生,從沒挨過一句重話的,要是因為他被請家長,操,他死了得了。
他不想成為周承钰的污點。
早知道就不把情書帶到學校來了!這都什麽事啊。
他天生就是那種放學後把人家堵在路上當面告白的人,果然不适合搞這種浪漫文藝的東西,一準兒翻車。
“诶,成語。”時躍也吃完飯回來,趁還有幾分鐘時間閑聊,“最後一節課英語老師叫你去幹什麽啊?”
“嗯,有點事。”周承钰壓低聲音,低調道,“老師說有一封給我的情書,被夾進周承玦的作業裏了。”
周承玦機敏地豎起耳朵,心髒狂跳。
“噗,因為你倆名字太像了吧。”時躍好奇地說,“是我們班的還是別班的人啊?怪有意思的。”
“不知道诶。”周承钰說,“沒有署名。”
他不像周承玦那麽心大,敢把情書夾在作業裏明着放課桌上。從辦公室回來,他就把那份打印版情書放進了書包,拉鏈一拉,誰都不知道。
本來一頓飯功夫過去,那份情書給他的觸動已經平息了不少。這會兒被時躍提起來,他竟然又感到懷念,甚至想拿出再看一遍。
不過他只是想想。
在教室裏公然看別人寫給自己的情書,肯定會有同學圍過來起哄。這種顯眼包行為只有周承玦才幹得出來。他臉皮還不夠厚。
想到這,他轉頭看向斜後方的周承玦。
周承玦沒在看任何人,坐姿朝裏側着,左手托臉,手掌把半張臉都擋住了,只能看到筋絡凸起的手背和微紅的耳廓。
他右手拿着筆,在草稿紙上毫無章法地亂畫,似乎是在發呆混時間,沒有注意其他人的談話。
周承钰收回目光,心裏再次否定自己荒唐又滑稽的猜測。
他真正關系很好的朋友并不多,一只手就能數得出來,所以才一看到那樣親切的文筆,就率先聯想到周承玦身上。
可周承玦都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還這樣聯想,挺唐突的。
預備鈴響起。周承钰思路中斷,把注意力轉回學習上。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周承玦狠狠松了口氣。
太謝謝了,黃老師。
多虧英語老師的誤解,他免于一場被內疚和後悔淹死的酷刑。
但周承钰既然知道情書沒有署名,那一定是……看過了吧?
看得怎麽樣啊,感想呢?怎麽不接着聊了?
不合時宜的預備鈴聲太惱人,打斷了他迫切想要知道的談話。然而周承钰和同桌兩個人都是老實規矩的好學生,打完鈴就真的不再聊天了。
周承玦聽不到下文,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好不容易安定的心又焦灼起來。
一直等到放學。
回家的地鐵上人滿為患,周承玦拉着僅剩的一只扶手。周承钰拉着他的胳膊。
整個晚自習時間都是咬牙熬過來的。就為了現在,離開學校只剩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周承玦裝模作樣地問,“對了,你今天收的那個情書,都寫了些什麽啊。”
周承钰略微訝異,“你聽到了?”
時躍提起這事後他們只簡單聊了幾句。還以為他沒注意呢。
“就聽到一點。”他含糊地說。
“裏面寫的什麽?一堆酸話?”
周承钰說,“還好吧……就是情書裏會有的那類話。”
他其實不太願意跟別人談論情書的內容,感覺對寫情書的同學不太尊重。
以往周承玦也不關心這個的,不知道怎麽今天忽然問起來。
他更想不到的是,寫情書的同學就站在他面前,眼巴巴地等着反饋。
“還好是什麽意思啊,有多好?”周承玦問,“就是說跟你以前收到的都差不多?別人給你寫的也是那樣麽?”
周承钰只眨一下眼睛,沒回答,不明白這人幹嘛要刨根問底。
他臉上困惑的表情太明顯,周承玦反應過來,放慢語速給自己找補,“我就是有點好奇。”
周承钰想了想,中肯道,“挺可愛的。”
誇我可愛。怎麽這麽會誇啊。
周承玦嘴角實在難壓,努力矜持地點頭,“哦。”
他興致勃勃的,好像自己也有份參與一樣。
周承钰原本覺得好笑,可想着想着又笑不出來了,“你問這麽多,是自己也想給別人寫情書麽。”
“我?我哪有時間啊。”周承玦道貌岸然地扯謊,“我聽你的話天天補習呢,課代表。”
“嗯。”周承钰說,“我也覺得不要做比較好。現在還是先把重心放到學習上吧,有什麽事高考完再說。”
他話說到一半就垂下目光,不敢想裏面藏了多少私心。
“這我都懂。”周承玦繼續試探,“那給你寫情書的這個呢?他要是繼續寫給你,一直寫的話,你應該不會讨厭吧?”
“哪有人會一直寫的,”周承钰失笑,“又不是連載小說。”
“你就說讨不讨厭吧。”
周承钰說,“不讨厭。”
終于得到想要的回答,周承玦正式安下了心。
他心裏話實在太多,不寫出來恐怕會憋死。別人是情窦初開,他是情窦井噴,不想個辦法釋放一下,絕對忍不到高考的。
其實他小時候最怕寫日記和作文了,但寫情書就不一樣。哪怕周承钰不回複也沒關系。只要有機會寫出來,能傳達到,他就感到快樂。
誰讓他先喜歡周承钰呢。
更何況周承钰親口說過,他的情書很可愛。
這他媽不得日更三千?周承玦精神抖擻地回到家,深夜伏案奮筆疾書,筆杆子都要擦出火了。
光是想着周承钰看到情書時會有的表情,想着他露出微笑的臉,就年輕氣躁,精力旺盛。往往寫一陣子,就要去浴室澆點涼水冷靜。
饒是如此,也恨不得天天寫夜夜寫,連載到天荒地老。
總去打印店也怕露餡,周承玦索性買了臺打印機放在桌上,每天晚上寫完掃進電腦,直接打出來,隔天再帶到學校。
這樣他就有一整天的時間尋找機會,等一個周承钰沒注意的空檔,把今日份情書偷偷裝進書包裏,像把一封匿名信投進郵箱。
他自以為做得很隐蔽。
連續一周收到打印的情書,周承钰真的很想問他一句——
周承玦,你是不是在幫別人遞情書?
他們待在一起的時間重合度實在很高,只要拿情書出現和周承玦消失的時間點對比一下,就很容易發現端倪。
更不用說每次放完情書,周承玦都會用那種無法忽視的,亮晶晶的眼神偷偷瞄他。
就像在對他說,快看啊,快看你書包裏有什麽。
真的很像一只傻狗。
難怪第一封情書會出現在周承玦的英語作業裏。難怪那天放學的路上,周承玦一直追問他看完情書的感受。
如果情書作者是周承玦的朋友,那麽內容中透出的熟絡也就不奇怪了——那女孩應該從周承玦口中打聽了不少他的事吧。
到底是他們班裏的?還是外面的?
為什麽不直接見一面,親手交給他?
這麽頻繁地寫給他,會不會影響學習呢
好幾次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他不忍戳破,只好心照不宣地守着這個秘密。
他覺得那女孩是想把他當作傾訴心事的對象。青春期總會有這種傾訴的需求,他可以理解。收情書本身不是什麽麻煩事,他也不太排斥當個樹洞。
可麻煩的是,情書內容越來越露骨。
最初兩天的克制之後,讓人臉紅的句子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那些“想親你”“想抱你”之中透出真切的渴望……甚至不太像女孩子會有的筆觸。
總之是不那麽可愛了。
周承钰時常感到自己的眼睛被性/騷/擾。
不能繼續放任下去,他必須要做點什麽,改變一下現狀。
這天晚上,他下定決心去八樓找周承玦,正式地談一談這件事。
敲門按門鈴都沒人回應,估計是在洗澡。深更半夜他不想在外面幹站着,就直接從門口的花盆後摸出備用鑰匙,開門進去。
進門就聽見嘩啦啦的水聲,浴室門只是虛掩着。他路過也沒敲門,存着點壞心思,想吓周承玦一跳,直接到卧室裏去等。
周承玦的房間還是老樣子,一眼看上去淩亂随意,東西丢得到處都是。
他們可以随意進出彼此的房間,但從來不會不經允許就亂動對方房間裏的東西。即使覺得亂,他也不會幫周承玦收拾,看床上還挺幹淨的,就先去躺着了。
洗個澡怎麽那麽久。
周承钰閉着眼等了一會兒,有點犯困,怕真睡着了就又坐起身來,漫無目的地打量着房間,視線停頓。
這時候他才發現,不知何時,周承玦的電腦旁多了一臺打印機。
打印機戰神!
誰懂啊朋友們,實在太了解對方所以根本藏不了一點事,藏不了一點!
這要是以後雙箭頭了得多內個啊,我都不敢想(嘶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