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叮鈴鈴鈴——”
伴随着上課鈴聲的響起，又是新的一天開始了。
今天上午的第一節課是語文課，語文老師姓李，叫李孟雲，是一個戴眼鏡的斯文高個子。
寧笑記得他，這位老師每天都要來這裏講課，他講的課也是寧笑唯一能聽懂一些大概的課，因為內容與她從前在學堂上學的差不多，都是些詩詞文章。
而昨天，老師跟他們探讨的，就是歷史上有名的荊軻刺秦王的故事。
“今天，我們接着學習第二單元第五課——節選自《戰國策·燕策三》的《荊軻刺秦王》。”李孟雲用手點了一下鼠标，課件立刻跳到了标題頁。
“不過在此之前，我要檢查一下上一周布置給大家的作業。”
李孟雲的眼睛開始在大家的身上打量，然後瞄準了一個人。
“尤明堂，你來背誦一下我們上周學習的課文——《燭之武退秦師》。”李孟雲道。
尤明堂捏扭着站起身來。
這幾天不知道怎麽了，這麽背時，老是被抓包。
“那個，老，老師……我還在努力背誦之中，還沒有成功……”尤明堂一臉誠懇道。
旁邊的幾個同學都笑了起來。
大家都知道，這是尤明堂慣用的“伎倆”了。
李孟雲不悅地看了他一眼：“我都給了你一個周末外加三個學習日的時間了，你還不能背下來？早自習幹什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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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師，我也想背下來啊，可是Tom整天逼着我們背單詞，我們都沒時間來讀您的語文課本了……”尤明堂企圖轉移注意力。
李孟雲卻更生氣了，斥道：“你這是給老師讀書呢還是給自己讀書呢？！拿着課本站到教室最後面去！”
尤明堂無計可施，只好捧着課本，默默走到教室後邊，靠着牆站定。
“別靠着牆，給我好好地站端正了！”李孟雲眼睛尖，一眼就識破了尤明堂的小動作。
尤明堂趕緊挺直了腰板。
李孟雲的目光又開始在另外一些同學身上徘徊。
他原本想再抓一個“半吊子”去陪陪尤明堂，突然看到了教室最後排的一張新鮮的面孔。
說新鮮，也只是相對于環境來說。其實，李孟雲早就在一班被這個人氣了好幾次了。
這個人就是趙瑢。
剛開學那會兒，趙瑢一上課就睡覺，把他叫起來朗讀課文，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李孟雲不是沒有罰過他，但是他不但沒有悔改，反而還變本加厲了。
直到半個月前，他被人打破了頭進了醫院，再回來上學的時候，才開始收斂一些。
“趙瑢，你來背誦一下。”李孟雲收回思緒，點了趙瑢的名字。
教室裏響起了一陣輕微的議論聲。
一旁的寧笑一聽到主上的名字，既擔心又緊張地望着他。
趙瑢沖她寬慰一笑，然後從容不迫地站起身。
“老師，是要背誦《左傳》中的《燭之武退秦師》的原文嗎？”趙瑢确認道。
李孟雲似笑非笑地應道：“喲，你還知道這篇文章是出自《左傳》的？”
趙瑢抿唇一笑，也不多言，朗聲背誦起來：“晉侯、秦伯圍鄭，以其無禮于晉，且貳于楚也。晉軍函陵，秦軍泛南。佚之狐言于鄭伯曰……”
教室裏鴉雀無聲，幾乎所有的人都将目光鎖定在了趙瑢身上。
只見這位傳聞中的不良少年儀态從容，字正腔圓，甚至在背誦的過程中，沒有一丁點的卡殼。
大家都看呆了——這還是——趙瑢嗎？！
“老師，我背誦完了。”臨了，趙瑢向李孟雲報告。
李孟雲也呆住了。
他本來是想給趙瑢一個下馬威，讓這個小霸王知道，即便是來了二班，也同樣是在他的手上學語文，容不得一絲馬虎。可誰知道，趙瑢居然把這篇課文給背誦下來了！
——莫非，是知道他要抽查，故意向他示威？
看他不拆穿他的空架子！
想到這裏，李孟雲又道：“不錯，背是能背了。但光能背誦是不行的，你必須要理解整篇課文，比如這篇文章寫的是一個什麽故事，又是在什麽背景下發生的……”
“魯僖公三十年，晉與楚大戰于城濮，鄭國從旁協助于晉，楚大敗。兩年後，晉國聯合秦國讨伐鄭國，鄭伯聞訊後，派燭之武面見秦穆公，勸其退兵。此文敘述的，便是這一歷史事件。”
還不待李孟雲将問題問完，趙瑢已經回答上來了。
李孟雲愣了兩秒，又問：“那你說說，燭之武又是如何勸秦穆公退兵的呢？”
“一是轉換立場博取好感，二是闡明開戰對秦有害無益，三是闡明退兵有利于秦，四是挑撥秦晉關系，讓秦相信——晉強必會危秦。”
趙瑢的慷慨陳詞，讓衆人瞠目結舌。
周賓戳戳他前桌的後背，低聲問道：“喂喂，他答得對不對啊？”
前桌扭過頭來，也低聲回應他：“簡直是标準答案。”
周賓心裏有了底，帶頭高喝一聲：“答得好！！”
周賓一發話，後排的幾個男同學也都跟着鼓起掌來，臉上也洋溢着驕傲的笑容，彷佛是自己答對了題目一樣。
瞧着這群平日裏吊兒郎當的學生這麽得意，李孟雲不甘心，又問趙瑢：“那你如何評價《左傳》的作者？”
這個問題，他就不信趙瑢還能答得上來。
但趙瑢卻依然沒有絲毫的慌亂。他不急不緩地應道：“孔子曾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由此可見，左丘明知識淵博、品德高尚，就連孔聖人，亦将其引為同道。”
周賓有些着急，又問他前面的同學：“他這又是在說啥呢？巧言令色不是一個貶義詞嗎？怎麽又變成品德高尚了？”
前桌好心跟他解釋：“他是說，左丘明認為巧言令色是不恥的行徑，由此可見左丘明是一個品德高尚的人，而且連聖人孔子也說——左丘明與他是同道之人。”
“原來如此！”周賓恍然大悟，“瑢哥還真是博學多才啊！”
一番感慨後，又帶頭鼓起掌來。
“瑢哥真厲害！”
“瑢哥說得太好了！”
這次鼓掌的人中，還有寧笑。
寧笑也是滿臉自豪，一邊使勁地拍手，一邊用欽慕的眼神望着趙瑢。
“嘁，還以為是個什麽清純小女生呢，原來也是個跪舔的！”
“人不可貌相，瞧她這眼神，好像恨不得把身體都貼到人身上了！”
“呵呵！”
寧笑似乎聽到了幾聲陰陽怪氣的議論聲。跟她上幾次聽到的，應該是同一批人。
她這次察覺夠快，偏頭看過去，正好對上了那兩個女同學看她的眼神。
寧笑微微眯了眯眼眸，目光中透着些許的警告。
其中一個女同學被這樣的目光吓了一跳，趕緊将頭低下，并拉了拉同桌的胳膊：“別說了，她看過來了……”
“怕什麽！”另一個女同學強裝鎮定，“就她，還能把我們怎麽樣不成？！”
“怎麽了？”趙瑢坐了下來，見寧笑望着一處發呆，好奇問道。
寧笑回過神來，沖趙瑢搖了搖頭。
** **
兩節語文課結束後，李孟雲回到了辦公室。
他所在的這間辦公室裏一共有四位老師，湯猛，李孟雲，還有高一（一）班的班主任兼數學老師王勝利，以及歷史老師秦晁。
李孟雲前腳剛踏進辦公室，就開口大叫道：“不得了了！你班上的那個趙瑢——”
“怎麽了？！”湯猛和王勝利同時從辦公桌上冒出頭來。
王勝利随即又将身體縮了回去：“哦，現在已經不是我班上的了。”
說完，翹起了二郎腿，悠悠然地繼續看書。
湯猛緊張地望着李孟雲道：“怎麽了李老師？趙瑢他——又惹事了？！”
李孟雲搖搖頭，走到自己的辦公桌旁，打開茶杯，喝了一大口枸杞茶：“要是惹事就好了，怪就怪在——他不惹事了！”
“不惹事，這不是好事嗎？！”湯猛覺得很奇怪。
王勝利又冒出一個頭：“不不，一般來說，暴風雨來臨之前，才是最平靜的！”
“老王，我帶的學生少，你可別吓我！”湯猛道。
“老王那不是吓你，歷史上，很多轟動一時的大事，都是毫無預兆地突然爆發，打你一個措手不及的——比如四個二，帶對王。”秦晁的目光從手機版鬥地主移到了湯猛的臉上，幽幽道。
湯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李孟雲則繼續說着他今天的見聞：“你們知道嗎？那個趙瑢，今天居然把上周我教的一篇課文，全部背下來了！這還不算，他還能解讀文章的內涵，甚至還能評價文章的作者！”
“這麽厲害嗎？！”秦晁也顯得很驚訝，“我知道這個學生，他就是在咱們學校初中部畢業的，據說，從初中開始，他就沒有一門科目是及格的！”
王勝利補充道：“不是不及格的問題，而是語數外加起來都沒超過三十分。”
“所以啊，你敢想象，這樣的學生居然能全文背誦一篇課文？！”李孟雲的心情依舊不能平靜。
“我知道原因在哪兒了！”湯猛突然道。
其他三位老師都齊刷刷地看向了他。
“我們班上不是剛轉來了一個女同學嘛，就是那個父母出了車禍，從縣城轉學過來的寧笑！她的學習成績一向很好，特別是主科成績，經常拿滿分的！我想，應該是她幫助了趙瑢。”
“哦，你說的是那個女孩啊……”李孟雲緩緩點頭，“我對她有印象，她聽課還蠻認真的，一看就是個成績好又上進的乖學生……”
湯猛深以為然：“是的，照她以往的成績，在我班上排前三名，那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頓了頓，又道：“其實趙瑢能跟寧笑同桌，完全是因為教室裏沒有空位了，我就讓人搬了倆座位在後面。沒想到啊，我還能收獲一個意外之喜——寧笑居然把趙瑢給帶上道了！”
“你說的這個當然是最好的結果，但也有風險。要是兩個人同桌，趙瑢影響了寧笑的學習，那可就得不償失了！”王勝利道。
“寧笑是個文靜懂事的姑娘，不會那麽輕易被趙瑢影響的。唉，不過這姑娘也真是可憐，小小年紀就遭遇了重大車禍，還失去了父母……”湯猛感慨到一半，突然驚叫一聲，“糟了！我怎麽把這事兒給忘了！”
“怎麽？”其他幾人不解地問道。
“今天第三節課就是體育課，我忘了和強老師說，讓他照顧一下寧笑的特殊情況了！”
“強鷹啊？”秦晁撇嘴，“那可是個魔鬼教練，一到他的課上，至少是一項八百米伺候的！”
王勝利和李孟雲也很緊張，忙忙催促湯猛道：“你趕緊的過去看看吧！這上課鈴都已經響了一會兒了，估計八百米都跑一半了！萬一要是出了事，那可不得了！”
湯猛點點頭，連鞋子都沒來得及換，就沖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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