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醉狐貍
23醉狐貍
洛明軒的确不怎麽喝酒，當然也還沒到滴酒不沾的地步，但是酒精對于一個控制狂來說，俨然就是天敵。所以他從來都只是淺嘗辄止，而且從來不碰高度酒，以免在他見好就收之前就已經來不及收。
但是，誰讓他要裝“好女婿”，誰讓他在這群業務高手的老爺們面前開了葷。
——跑業務的人有三寶，能說，能喝，毅力好。落在這群人手裏，洛明軒還想站着出去嗎？
他手中拿着酒杯，臉上還在微笑着，被人拍着背誇着“小洛好酒量”，眼神卻片刻渙散，然後繼續穩穩站住。
直到曲姐英豪一般插進他們這群老爺們中——“好了好了不早了，該散了回家睡覺了，明天還上班呢——你們可以大搖大擺的遲到，我可是第一天去總公司報道！散了散了，有勁兒都留着使在客戶身上——”
在曲姐的霸氣揮斥下，那群老爺們終于放過了洛明軒。其實本來也不是非灌他不可，只是剛好人來了就灌兩杯，結果灌着灌着灌不倒，就幹脆灌起勁兒了。
曲姐這才看着已經除了微笑什麽都不會的洛明軒嘆氣，“你還真跟他們喝起來了，他們都是練出來的，你喝壞了還不是自己難受。”說着曲姐看着他頓了頓，“你沒事吧？”
洛明軒臉上的笑容連變都沒變，手裏握着酒杯站得不動如山，“沒事。”
“那就好，那趕緊跟清清回去吧，看她提心吊膽一晚上也怪遭罪的。”
正向他們走過來的裴清清剛好聽到這一句，略窘的笑笑——曲姐早看着她這一晚上都時不時的滿眼擔心着看向洛明軒。她是不知道洛明軒酒量怎麽樣，但是他既然一開始時說過不喝酒，萬一真的有什麽原因怎麽辦，叫她怎麽能不擔心。
結果連曲姐都看不下去她這麽繼續提心吊膽，親自出面。
一個喝了一晚上，一個擔心了一晚上，曲姐瞧着眼前這兩個年輕人，欣慰的笑笑，拍拍裴清清，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老天總還是長眼的，你和小洛好好過，結婚的時候記得請我喝喜酒。”
裴清清心裏一暖，雖然她和洛明軒是假的，但曲姐的關心卻是真的。
“謝謝曲姐。”
“好啦，趕緊回家休息吧，小洛真是喝了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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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清清看向洛明軒，對他笑着，突然不好意思似的慢慢走近，擡頭，“也謝謝你。”
洛明軒微笑看她走近，微默聽她說完，一手伸手攬過裴清清的肩——好像這時候才發覺手裏的酒杯沒有放下似的，将酒杯放下，對她微笑：“走吧。”
他的微笑些微僵硬，挂了一晚上，已經完全成為肌肉的習慣性繃緊。
他站着一動不動等到裴清清走到身邊才單手摟住她向外走，只是怕自己往前走的話，恐怕連直線都走不了。
裴清清似乎也在往外走時隐約覺得他的身體晃了一下，卻像是錯覺一般轉眼就已經感覺不到。
她不清楚洛明軒的酒量—— 一個從來不喝烈酒的人能有什麽酒量？
其實他就算喝多了喝醉了也不奇怪，她只是奇怪他表面上看起來竟然還這麽若無其事，完全讓人看不出他的深淺。
所以她也只是默不作聲的讓他靠着，感覺他身上的重量越來越多的靠過來——繃了一晚上，努力站穩讓自己看上去若無其事已經很費力氣了，一旦有了可以靠的地方，洛明軒也不自覺的想要放松，好想把所有的重量都靠過去……
他永遠從容，他不習慣讓人看到他的失态，身邊的人也不行。無關面子或者外在的一切，那只是對他自身控制力的挑戰。
但是這一刻，不自覺越壓越低的身子讓他只要輕輕一靠就能碰到裴清清的頭發，好像很柔軟，好像很好聞，有着暖暖軟軟的味道。
這是個讓人安心的女人。
會覺得偶爾失控也沒關系，被她看到什麽也沒關系……
他果然還是喝多了。
有這種想法本身已經是輸給了酒精的表現，可是誰讓自己跑去喝的義無反顧，也只是自找的罷了。
——為了這個女人他可以做到這種地步嗎。
這個念頭只是恍恍惚惚略過腦海，他知道的只是酒醒之後這些念頭都不會再存在。
幸好，裴清清什麽也不說，只是配合着他的步子，好像兩個人只是相偎着一起往外走。
陳倉看着他們兩人相偎的身影走出大門，只是看着，不曾上去搭過一句話。
因為這一整晚，甚至到此時往外走時，裴清清的目光都不曾尋找他，不曾落向他。她只是在看洛明軒，只擔心他，和他一起離開。
她已經想都沒有想過，這次聚會還有陳倉在。
口袋裏的手機在一遍又一遍的響，已經被他關了鈴聲調成振動。
施悅根本不讓他來，她都被氣走了，怎麽肯讓陳倉來參加聚會。
可是這是曲姐的送別會，他是曲姐的上司，怎麽能不來。手機響了又響，關了鈴聲依然振動不休。
他已經很累了，不禁懷念起以前安寧的日子，可是曾經在身邊的女人卻在他的視線裏越走越遠，連頭也沒有回。
裴清清就這樣扶着洛明軒的腰走出酒店大門，跟幾個同事道過別，愕然的看着本來幾乎已經挂在她身上的洛明軒竟然又擡起頭親切微笑着跟人說再見。
——這個人到底是醉了沒有？
裴清清頗擔憂的說：“我們打車回去吧，你的車放在這裏明天再來開？”
“嗯——？”洛明軒鼻子裏哼出綿軟的一聲，有點找不到焦點的目光掃視了一眼停車場，開始掏口袋拿手機，看了一眼，撥通——“喂，曹美人~~現在是9點58分，我在XX酒店，來接我~~”
裴清清第一次聽到洛明軒竟然用這種口氣說話，愕然的瞪大了眼睛擡頭看他的同事，卻因為那一聲“曹美人”，心裏跳了一下。
像是往下墜着，又像是往上揪着，突突的，有點緊張有點發疼。
——曹美人？
“我們在這裏等，一會兒有人來接。”
“嗯。”裴清清扯了扯嘴角，看一下四周，“我們去那邊坐。”
他們似乎喝了不少白蘭地，一出來酒勁兒更大，洛明軒幾乎已經連穩住步子的力氣也沒有。她努力不去想曹美人會是什麽人，扶着洛明軒去一旁長椅。剛一坐下他的重量就又靠過來，把頭靠在她肩膀上，感覺到她肌膚的柔軟和溫暖，不自覺的在她頸窩蹭了蹭。
裴清清微微僵了僵，轉頭看他似乎絲毫沒有自己做了什麽的自覺，眼睛還睜着，努力擺着正常的表情，但是那一雙渙散的眼神卻出賣了他。
——果然還是喝大了。
裴清清又是無奈又是心疼，調整一下姿勢讓他更好靠些，心裏柔軟着，卻知道這樣的洛明軒也許沒有機會再看到。
他的生活與她無關，看得出洛明軒的人生是一場華麗大戲，而平凡如她卻只能當一個番外。曹美人是誰，讓他可以這樣肆無忌憚的……撒嬌，（？）她根本連在意的資格都沒有。
她在這短暫的時間裏擁有他，他卻遲早要回去的。
一直都做着他離開時她也可以若無其事道別的心理準備，此時此刻在這裏等着他生活裏的人出現，她卻突然發現自己好害怕他離開。
她回想那個一身白狐裘等在新手村外的阿千，她回想那個突然出現在卧室門口把她帶到聚會的洛明軒。
在她忍不住伸手去握住他的手時，頭頂的一片陰影卻突然擋住了燈光，擡頭，愕然看到一個黑色西裝的男人帶着一團沉重的低氣壓站在他們面前——
黑色筆挺的西裝，高個細瘦，漆黑短發一絲不茍，冰冷的映射着燈光的眼鏡片後面是一雙隐忍着爆發的陰沉的眼——
裴清清忍不住往後傾了傾，一瞬間幾乎有喊保安的沖動，卻聽眼前的人沉沉的說：“你好，我姓曹。”
呃。
姓曹。
“你……你好。我叫裴清清……”
“我知道。”
诶？
黑西裝的曹美人陰沉着臉不再吭聲，開始去扶靠在裴清清身上的洛明軒。裴清清趕忙幫忙，在這個人的氣壓下也不敢多說什麽，只是隐隐約約……是不是這種感覺什麽地方有點熟悉……？
洛明軒稍稍回神，“嗨，曹美人你來了——”
裴清清似乎聽到了咬牙切齒的聲音——
“對，我來了。”
兩人扶着洛明軒到他的車旁，洛明軒配合的拿出車鑰匙交給曹美人，曹美人把他塞進車就坐到駕駛座，把兩人送回酒店。
裴清清本來就不擅閑聊，在這人的威壓下更是找不到什麽可說。只能默默去看同樣沉默的洛明軒——他單手撐着下巴雙目迷茫的望着窗外，看似青春偶像文藝範兒，大腦卻早已經在酒精作用下放空了。
好吧，大腦放空，只有身體還在最後一絲意志下端着架子，累不累？反正已經有人來接，就不能像別人喝醉了那樣幹脆倒下來嗎。
到達酒店樓下的時候洛明軒那雙迷茫空洞的眼已經達到半睡眠的狀态，曹美人伸手半扶半拽把他從車裏扶出來，一旁的裴清清本來覺得自己插不上手只能在車旁幹站着，然而洛明軒一下車就伸手順勢一摟，人再次挂在裴清清身上，還客氣的對曹美人颔首一笑，“辛苦了。”
剛剛還跟人家那麽不客氣，這會兒又客套起來，看着他那雙渙散的眼兩人很确定洛明軒基本上已經連眼前的人是誰都認不出來了。
本來似乎揣了滿肚子憤懑埋怨的曹美人這下子沒了發洩目标，只能憋了憋，作罷。打量了兩眼眼前站得無比暧昧親密的兩人——醉成這樣都沒忘記跟他裝客套，卻獨獨依靠着裴清清嗎？
他立刻就做了決定，把車鑰匙往裴清清面前一遞，一并把羅明這個包袱也甩給她，轉身走得幹脆利索。
“呃——謝謝，麻煩你了曹先生！”
急着脫身的曹美人只是略略停步轉頭，言不由衷的回了一聲：“不、麻、煩。”
曹美人一走，裴清清開始慶幸洛明軒跟別的醉鬼不一樣了，不然她一個人恐怕得找酒店服務生幫忙才能把他扶上樓。而這個人，只需要她說一聲，“走了，我們去坐電梯。”就乖乖順着她的力量跟她一起走，只怕在酒店的工作人員看起來，根本看不出這個人哪裏像醉了的樣子。
順利把人送進房間，扶他坐在床上，裴清清很想功成身退，可是看看一臉茫然滿眼呆滞的洛明軒，他一副毫無防備的模樣，好像還在應該繼續撐住還是終于可以倒下之間掙紮。于是她意識到似乎脫衣服也成了她的工作……
……脫衣服……
裴清清忍不住想起上一次誤開房門看到的光景……不要在一個大齡女青年面前展現這種誘惑啊……
好吧，脫一半就好，至少不能穿着外套睡……
裴清清蹲下身替洛明軒解開西裝扣子，他略有些掙紮的眨了一下眼，似乎想認清出現在視線裏的人是誰，讓裴清清看得無奈得想笑。
她擡起手謹慎的摸摸他的臉，動作放的很輕，心卻在噗通噗通跳。
“對不起，讓你喝這麽多。”
洛明軒似乎認出了她來，回應她似的對她笑一笑，像在說沒所謂。
這麽沒有防備的樣子，讓人很想伸手抱住他——錯過了，只怕就沒機會了。
裴清清無奈的笑笑，卻繼續安分的替他脫了西裝外套，解開襯衣前襟的幾顆扣子和袖口的扣子——
水珠從頭發滴落沿着鎖骨滑向胸膛的模樣又在眼前晃，脫光自然是不敢的，只要讓他睡的別太拘束就好了。但是輪到褲子，她不得不再次手軟……
腰帶，只解腰帶就好了——
“阿千，你站起來一下，我幫你把腰帶抽出來，不然睡起來會不舒服——”
史上最好伺候的醉鬼聽話的站起來，低頭看着她，朦朦胧胧的目光讓人看不清裏面是什麽，也不敢看——裴清清低着頭剛要去解腰帶的搭扣，她的腰突然被伸手一摟，洛明軒收緊手臂讓裴清清緊緊的靠着自己，驚詫擡頭，迎上他半是朦胧半是笑意的眼。
“阿千——”
只隔着兩人薄薄的單衣，他因為酒力而灼熱的體溫清晰的傳來，裴清清微微僵硬不知所措，試着掙了掙卻被他圈得很緊。
她的心噗通噗通跳着，因為這突然的舉動而驀然緊張心悸，慌亂中只是問他一句：“阿千，你認不認得出我是誰——”
洛明軒沒有回答，眼神仿佛暗了暗，蒙上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色彩，低沉的，靡靡着，收緊的手臂把她帶得更近些，低頭捕捉住她的唇，追逐糾纏着沉沉落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