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失控
21失控
十幾分鐘之前洛明軒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發現自己的須後水用完了。而他很确定自己房間裏酒店免費提供的須後水已經在第一天住進來時就被他扔進了垃圾桶。
所以他想到裴清清房間裏應該也有一瓶，至于為什麽他想到的是裴清清房裏的而不是讓酒店客房服務再送一瓶來，此題無解。
他走進裴清清的房間，看到她半躺在沙發上，游戲的頭盔阻斷了她對外界的感知，絲毫也沒有發覺他的到來。
進別人房間拿東西怎麽也該打聲招呼的，但是這個樣子——
他站在沙發前，低頭看着一無所知的裴清清，就在幾天之前還讓他感到看不下去的女人，在幾天之間就已經可以鎖住他的視線。而細想起來，她甚至沒有什麽改變。她還是那個人畜無害的裴清清，只是從什麽都不去做，變成無論能不能做到也肯去嘗試。
每一次試探她的極限，都總能發現更多的空間。
會不會有一天，連他的視線也無法從她身上移開？可是當那一天不再需要他的逼迫她就能夠以自己的想法去思考，成為一個獨立自主的女人時，他也就不得不離開了。與她無關，僅僅是因為他這個完美主義+控制狂是沒有辦法跟有自己的想法的女人在一起的。
有思想的女人是不受控制的，而他卻習慣了完美的把握一切。所以每一次都是他離開，這回也不會例外。
但假如說他是在玩着一場又一場模拟人生，那麽他有預感，這将會是最完美的一次。
不同于那些變得不完美而被丢棄或者毀掉的，裴清清會是他最完美的作品，而他卻不得不離開，這不是最大的矛盾麽。
不知什麽時候他已經俯下身來，離裴清清的臉越來越近，手指在她的臉頰上劃過—— 一面在催促着她的成長，一面卻又忍不住扯她後腿，這種矛盾的感覺算是什麽呢？
作為一個控制狂，洛明軒是絕沒有可能當鴕鳥的，那是百分之百的相悖屬性。所以如果要盡早确定，那也不是什麽難事……
彼此的距離越來越近，她身上淡淡的香氣進入鼻腔，撫在她臉上的手微動，想要将她帶向自己——
仿佛是感覺到有人碰觸，裴清清的手微微動了動。
——神經對感官的傳遞是有限的。登陸游戲時頭盔将游戲中的感官傳遞給大腦，幾乎将傳遞神經都已經占據，所以對于現實，幾乎沒有對外界的感知，但是對自身卻不是一無所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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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了還是會餓，渴了還是會渴，而被人碰觸到多少也還是會有感覺，只是在游戲和現實的落差之中沒有辦法反應而已。
游戲裏的清水無情有些莫名的摸摸自己的臉，蹲在她旁邊刨草根刨得正歡脫的白咛咛擡頭問，“怎麽了清清？”
“……游戲裏也有蚊子麽？”
“啊——？清清你說什麽？”
“沒事，什麽也沒有。”
她正要拿起鏟子繼續刨坑，前方一匹血紅高頭大馬飛奔而來在跟前高揚起馬蹄長嘶——
十佳好少女一身紅衣帥氣的一勒缰繩，“清清你還跟這兒刨坑呢！多沒意思啊，我們要去野外打BOSS了，一起來啊！”
“今天人都排滿了，我改天再去。”
“喂喂你這個幫主還用排啊？看看誰家幫主跟你似得整天刨坑啊！”正說着她後面也跟來一匹馬，佳佳回頭看一眼，“算了不跟你說了，我走了啊！”說完又一揚馬鞭，向來時一樣的風風火火，奔向另一匹馬上的袖手何妨閑處，兩人一起走遠了。
“哇，佳佳也找了好男人嘛~~”
“呃，他們……？”
“他們這兩天都在一起嘛，袖手雖然是高管裏話最少的一個，但是人挺不錯的，操作又好，可有大神範兒了——啊，清清，這裏的草根都刨完了，我們是不是轉移戰場？”
裴清清看一眼滿地的坑坑洞洞，江湖裏建設幫會的何首烏根的刷新随機得可恥，只能再四處去找。
“咛咛你也挖了一天了，去別處玩吧，我下線看看。”
裴清清隐約還是有點在意剛剛的觸感是怎麽回事，就退了游戲摘下頭盔，摸摸臉上并沒有出現蚊子叮包之類的東西。屋裏也如常的安靜，沒有什麽異樣。
果然只是錯覺嗎？
習慣性的看了一眼罪惡的門，因為知道阿千在門的另一邊，不知不覺就養成了這樣的習慣，不管幹什麽的時候都偶爾看一眼，會覺得安心。
她正要再戴上頭盔，那扇門卻突然毫無預示的被打開，洛明軒仿佛絲毫沒有看到她的存在一般推門就進——這是從來都不曾有的事情——
人都已經進了一半，洛明軒才驀然看到正拿着頭盔怔怔看着他的裴清清，頓時也愣在那裏。他沒想到裴清清退出游戲了，只是剛才忘記去拿須後水，想快些進來拿了就走，此刻卻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發生的情況——他，洛明軒，不敲門就進了女士的房間，還被逮個正着。
一切頓時失控起來，即使洛明軒知道這沒什麽大不了，只要笑一笑随便說點什麽，找個理由岔開話題，怎樣都好——這明明是很容易應付過去的問題，可是這一刻他的大腦像是停擺的，只有失控感充斥而來。
他甚至不記得有多久不曾有事情脫出控制，這麽多年，他的判斷力和應對能力足夠讓他避開力不能及的，完美的掌控好能力範圍內的一切。但是現在——
裴清清反而比他還早回神，她只是有點驚訝，沒想到洛明軒突然進來而已。
但是，有什麽值得讓他那樣一副表情嗎？
“——需要我做點什麽？”她試探的開口，洛明軒這才慢慢搖了搖頭，似乎微微動了動想要關門退回房間，門關了一半卻又停住，重回來說：“拿一下你洗手間的須後水，你不用吧？”
裴清清默然緩慢而肯定的搖頭。
去拿了須後水，略略點個頭，沉默的回房，關門。他靠在門後，感到深深的挫敗。
——控制狂的世界，你永遠不懂。
房門那一邊似乎格外安靜，裴清清滿腹疑惑的坐了片刻，重新戴上頭盔登陸游戲。
而那一邊的洛明軒已經快速把自己人生的前二十八年回放了一遍，結論是他敢肯定自己從小學三年級之後就沒再有過任何糗事。
而随後那低能的處理方式和又創新高的失控，讓洛明軒覺得自己對這個也許即将成為完美的作品有些過度的在意了。
——即将完美也不是完美，他為什麽要在意？
洛明軒并不會刻意排除掉某種可能，每種考慮都要考慮到，他只是很遺憾自己剛才沒有真的親下去，也許親了也就能多确定點什麽。只是在沒有得到一個女士允許，甚至她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連自己的感情都沒有确認就去親人家？他果然還是不太想那麽做。
洛明軒思索未果之下才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什麽可以商量的人，他平日從容不迫的形象太深入人心，要讓他自己去打破……？
不過思考之下他還是撥通了手機，“喂，曹美人，你談過戀愛嗎？”
短暫沉默，果斷挂機。
——曹美人，你是想失業嗎？
裴清清現在每天都下的很晚，雖然她依然等級低裝備差，卻在不知不覺間有了些幫主的樣子。洛明軒需要的是她心理上的強，而不是裝備等級或者操作，所以倒也沒人逼她非要練上去。
安排好幫會裏明天的事務，跟下線睡覺去的佳佳道了晚安，她坐在幫會倉庫的臺階上清點今天新收集的物資。
突然一個人在她旁邊坐下，裴清清擡頭，有些愕然的看着袖手何妨閑處一身黑衣披風坐在她旁邊卻看也不看她，直視前方的對她問：“你對這個幫會有什麽打算”
“嗄？”
這位兄臺……可不可以先來點鋪墊？
袖手何方閑處緩緩深呼吸，試着問的清楚一些：“幫會現在已經越來越大了，如果不盡早的定好方向，以後只會變得一團亂很難整頓。整個服務器只有四個主城，清水無傷現在擁有了其中一個主城，不論你想不想，它都會繼續壯大。那你到底怎麽打算？PVP？PVE？還是繼續一團散沙？”
這個人真的不愛說話？
好吧雖然這些話很突然，但是身為幫會高管他會關心這些并不奇怪。也許反而爺夜場賣笑他們什麽都不問只是在卯足勁兒往前沖，完全不擔心她有沒有那個能力來面對一個越來越壯大的幫會，那樣才更奇怪。
所以她會好好回答這個問題。
“我沒有辦法領導一個PVP或者PVE的幫會，那些我完全不了解。”
袖手何妨似乎微微皺了皺眉頭，看她一眼，“有賣笑和其他人……”
“他們不會永遠都在，如果有一天他們走了，即使有新的團長可以接任，他們也不會服我的。”
袖手何妨的目光裏帶着一種“原來你也知道”的意味投過來，裴清清臉上堆了堆笑容，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向他這個幫會高管解釋是她的義務，但也不用這麽不客氣吧，這人為什麽隐約給人一種滿腹悶氣的感覺？
“我要把幫會建成一個商會，我們有主城，有店鋪，有交易廣場，可以吸引很多職業技能玩家和游戲商人，給他們最大的便利。我們可以成為另一種最強的幫會。”
她說的并沒有什麽慷慨激昂，只用平靜的語氣說着一件……似乎應當是不得了的事情。
袖手何妨微微蹙着眉頭思索片刻，然後發現這一切竟然都是可行的。甚至不管是刻意還是無意，這個幫會已經擁有了所需要的一切，只需要繼續吸取新血液發展玩家，這些玩家中會産生各種休閑領域的強人，然後良好的條件又吸引更多技能高手。
這個幫會的确會成為最富有的商會，即使戰鬥實力不強，但誰敢說金錢不是力量？
這些其實任何一個有主城的幫會都可以做到，但是主城的稀有度注定了一向只有最強的幫會最強的幫主可以得到，他們不會把主城的發展點浪費在這種休閑技能上。正因為幫主是裴清清，她得到了主城，還有實力工作室幫她，這種幫會才可能形成。
袖手何妨閑處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站起來，淡淡說一聲“晚安”，在一道白光之下消失不見就地下線。
“……”裴清清愕然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好吧，不管怎麽樣……她現在是不是也該下線睡覺了。
“這樣可以了嗎？你要的答案？”
冰冷僵硬不情不願的聲音說着，關掉了錄音。
洛明軒笑笑，“多謝了，曹美人。”
然後對方就連晚安都懶得說一聲，退出通訊。片刻之後又返回來，補充一句：“我的工作時間是8點到18點，另外的協議加班‘随傳随到服務’到22點整，但現在是晚上23時44分。還有，戀愛和泡妞的問題不在我的工作範圍內。”
說完他再一次退出語音，果斷下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