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桌上的生态瓶(6)
桌上的生态瓶(6)
傅執眼看着小黑團子消失在了視野裏,入目處只有郁郁蔥蔥的綠色。但象征着生命力的顏色現在看來如此礙眼。
男人的眼神變了,如果說之前他只是認真對待這場戰鬥的話,那現在,可以用瘋來形容,身法提升到極限,空氣中只能看到淡淡的殘影,難以想象這是人類所能達到的速度。
所有多餘的動作被抛棄,傅執手握長刀,視線鎖定黑團子消失的地方,目的只有一個。
男人身上翻湧起了暴虐氣息,沒有花式刀法,只有最基礎的劈、砍、挑,但每一刀落下,都有大面積的植物死亡。
藤蔓攻勢迅速,但始終無法追上男人的腳步,對方側身,巨大的一條根莖就這樣被剁了下來。
而被剁下來的那根,在瘋狂的掙紮中,邊緣泛起黑色,而後痕跡擴大,迅速侵蝕着剩下的部分。
最後,所有的根莖都被黑色吞噬,而後消失不見。
周圍的樹木開始顫抖起來,潮水一般褪去,似乎意識到了這把刀的厲害之處,紛紛避讓,同時,露出了下面黑色的身影。
富貴眼睛尖:“找到阮星了!”
傅執同樣看到了,劈砍動作變得小心翼翼,盡量不傷害到對方。
踩着腳下的植物靠近,傅執像是拿捏易碎物品一樣,輕輕握住了團子。
而就在握住團子的一瞬間,傅執突然有種強烈的心悸。
眼前一花,出現的不再是漫無邊際的綠色海洋,而是一片漆黑的天花板。
“好點了嗎?”
古怪的言語響起,讓傅執有種陌生的熟悉。
但是眼前,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位黑發少年。
似乎是看到自己愣神,少年嘟囔:“怎麽人變傻了,難道不能改變走向嗎?”
少年的聲線和他在夢中聽到的那個男人的聲線很相似,不過一個更年輕一些。
“我……”傅執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麽,當夢裏的人真實出現在面前時,有種時空錯亂的荒誕感。
這明顯是夢中男人縮小了一號的身材,可是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傅執迷茫了,而且為什麽眼前少年,和阮星那麽相似?
“不會真的傻了吧?”少年從房間裏給他遞來一只綠色的藥劑:“喝了試試,看能不能好?”
傅執接過,卻沒有一飲而盡,而是看着眼前的阮星,捏住了他的手:“阮星。”
他的語氣肯定。
“記得我的名字,看來沒有傻。”少年松了口氣,并沒有抽手。
“現在聖殿應該找不過來了。”
傅執打量四周,這裏是一處石頭做成的牆壁,看起來有點像電視裏面的那種中世紀的房子,連青年身上穿的衣服也有這種感覺。
米色亞麻燈籠袖在手腕處收緊,然後長長的袖邊綻開,像朵花一樣。下面穿着卡其色的直筒褲,穿了雙小皮鞋,正趴在床上打量自己。
少年直起身子,跪坐在床上,“這裏是我老師的法師塔,我的塔暫時不在……”他含糊過去,似乎對這件事有些難以啓齒。
“聯盟?”傅執問。
阮星點了點頭:“聖殿的死對頭,你肯定知道。”
傅執假裝知道,點了點頭。
雖然不太清楚情況,但是現在看來,能在這裏看到阮星,多看看也是不錯的。
阮星看着眼前的銀發騎士,心裏有些疑惑,這家夥,怎麽感覺有些奇怪?
但是他沒有多做探究,此刻他的心裏也充斥着淡淡的興奮。
人們都曾經想過,要是有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出現,肯定要做一些事,比如改變一些人的結局。
騎士的死成為了梗在自己心裏的一道刺,雖然後來做了一些彌補措施,但心裏的坎依舊存在,如今雖在記憶裏,但有這樣的機會,誰會不好奇想要試試呢?
阮星離開了,說是要先去找老師談事情,讓他稍後過來。
傅執一個人在思索。
他躺在柔軟的床鋪上,鼻尖還能聞到被子中傳來的陽光的味道,一切好像都是真實存在的,但傅執清楚的知道,自己出現在這裏之前,在做什麽。
他來到了幻境,但詭異的是,這并不是他記憶中存在的畫面。
他此刻腦海中在不斷浮現出不屬于自己的記憶碎片,和自己原本的記憶交織,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誰的記憶。
通過接受這些記憶,他也明白自己當下的情況。
或許現在的世界,是他幻化出來記憶扭曲之後的世界,畢竟他真的不認為阮星是什麽魔法師。
他起身,嘗試發力,卻發現,這污染物不知道是什麽來歷,竟然連自己的能力都能保存下來。
這讓傅執有些驚異,他以前并非沒有深陷幻境,但能做到觸感這樣真實的,還真沒有幾個。
稍作休整,傅執打開門。
一個蹦蹦跳跳,頭頂一盤不知名物體的青蛙從自己的身邊經過:“讓讓啊!”
傅執被嫌棄了,他立刻避開身體,卻還是換來了青蛙的一個白眼。
傅執:“抱歉。”
他擡起眼皮,瞳孔上倒映出一片熱鬧的景象。
自己現在好像處在一個巨大的塔狀建築內部。
和自己隔了很遠的對面,一個七八歲的小孩正在教一只雞奇怪的咒語,他的手中發出詭異的火焰,一下子燃燒了對方的羽毛,“蹭”的一下像個火球。
而對方和自己此刻站的位置,通過一道長長的樓梯鏈接起來。
他正站在樓梯正中間,不怪青蛙讓他讓一讓。這長長的黑色樓梯帶有護欄,繞着塔狀建築的內裏螺旋上升,在樓梯旁邊,有很多的門,和他出來時候一樣,這些門應該也可以打開,裏面有無數的房間。
樓梯上有一些年紀不大的小孩和奇怪的動物,都穿着長袍,或在交談,或在行走。
這些人的身旁,瑩瑩燈光明亮,發光的是長在牆上的花朵,規律排列整齊,布滿了整個塔樓的內部。
塔的中間,沒有樓梯的位置,有無數發光的水母漂浮着,也不知道是什麽原理,竟然能在空中游走,照亮黑暗。
而在塔樓的最上方,籃球大小的光球懸空,提供這座建築中最亮的光源。
無數的色彩在他的眼前交彙着,發光的水母、暖黃色的花朵燈,身穿各種顏色衣袍的少年少女們,交織成了一片七彩斑斓的場景。
一個擁有翅膀,穿着綠色短裙的小精靈飛到他的面前,上下浮動:“帥哥,阮星讓你醒來以後去188樓,你可以坐飛毯上去,三分鐘就到,還挺好等的。”
傅執點了點頭:“謝謝。”
小精靈笑了一聲,朝他比了個飛吻:“不客氣。”
傅執來到對方說的“公交站”,和他一起等待的,還有一個穿着黑色袍子的少年,約莫十五六歲,背着一個牛皮垮包,看到傅執有些好奇:“你是老師的客人嗎?”
傅執思索片刻,随即點頭。
少年“哇哦”一聲:“好多年沒有客人來我們法師塔了耶。”
“法師塔?”
傅執聽到過,阮星曾經也說自己的法師塔怎麽樣了。
“對呀,我們現在就在老師的塔裏,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魔法師!”
傅執:“比起聖子呢?”
少年面露不屑:“聖殿那群渣渣,跟我們老師比起來差遠了。”
傅執點了點頭:“你知道阮星嗎?”
少年:“不知道,那是誰,老師新收的學生?什麽水平?不會考試已經過了吧?”
傅執:“不清楚,但是他好像可以召喚你們老師。”
少年面上露出呆滞的樣子,喃喃自語:“那起碼是高級魔法師的水平吧——”
三分鐘到了,傅執看到,天空中“嗖”的飛下來一個黑色的毯子,四個角還吊着流蘇,跟跑車一樣,在空中漂移了一圈之後,将身體拉平,停到了他們面前。
傅執看的稀奇,這個毯子大約能做七八個成年人沒有問題,上面繡着繁複的花紋。
少年和他都上了毯子,視線很快升高。
傅執這才發現,這座“塔”比他肉眼看到的要高很多,而且随着高度的上升,視野越來越亮,活動的人越來越少,越來越安靜,年紀也普遍偏大。
空中水母的數量逐漸減少,因為塔上那個光球提供了足夠的亮度嗎?
傅執擡眼看着最上層那個發光的球體。
“喂!不要直視塔靈啊!會被記恨的。”少年喚回他的思緒:“也不能說他壞話,不然你今天晚上別想打開門了。”
傅執驚訝:“塔靈?”
少年:“一種強大的靈體,管理着法師塔裏的所有事物,用王國裏面的人比喻的話,你可以理解成管家,不過是非人狀态的,唉,我也想當塔靈,這樣就不用考試了。”
傅執點了點頭,真是一個神奇的世界。
“好了,我到了,你記得去老師那裏啊。”
少年嘟囔着拉一間門的門把手,但是沒有拉開,臉色一變。
傅執看到,那扇門上面寫着“圖書室”。
“我不是真的想變成塔靈的,我就是不想考試!”
門似乎關的更緊了,少年急得跳腳:“我更不想挂科!求求你開下門吧!”
圖書室的門牌突然浮現出一張嘴:“圖書室外禁止喧嘩,暫停你的圖書證一天。”
少年喃喃:“可我明天就考試了。”
随着高度的上升,少年生無可戀的表情逐漸消失,傅執下了飛毯,找到了188樓,這裏只有一個房間。
“篤篤。”
“請進。”
房間裏,還有另一個身影。
男人帶着單片眼鏡,和善的看向了自己:“身體好些了嗎?”
傅執點了點頭。
阮星在一旁坐着,手中還捧着一杯水,見到傅執進門:“我請老師幫你檢查下身體,我現在的狀态不允許,但是他可以。”
傅執走上前,看着眼前帶着單片眼鏡的青年,忽然腦海中浮現除了阮星召喚對方的樣子,他記得聖子怎麽稱呼他來着?
“聯盟大魔法師?”
帶着單片眼鏡的男人點頭:“是的,不過後來已經是阮星了。”
傅執有些不理解,男人似乎也不需要他理解。
伸出手,将手放在傅執的額頭,手心發出微光。
還沒有來得及體驗到什麽異常,就已經結束了。
男人看向阮星:“恢複不錯,靈魂保護的也好。”
阮星沒有說什麽,兩人很快告辭。
臨走時候,單片眼鏡的男人遞給阮星一張條子,委婉道:“你的魔藥課,可以再看看。”
阮星臉色一變。
傅執沒有想到這場夢有這樣長。
他曾經嘗試過離開,可竟然沒有找到離開的辦法。
“你又發呆了。”
阮星從魔藥課本中擡頭。
傅執順口道歉:“抱歉。”
他并不想沉湎于幻境,可看現在的形式,如果沒有什麽特殊的突破口,很難。
阮星放下圖書,準備離開到自己的房間。
傅執亦步亦趨,跟在阮星屁股後面。
“你幹嘛跟着我?回你自己的房間。”
傅執想多看看他,這個“阮星”的經歷,讓他有種舍不得對方的感覺,或許是被原本的騎士影響到了吧。
男人抿了抿唇,視線盯着對方一動一動的紅潤嘴唇,果凍般水潤Q彈。
黑發少年喃喃自語:“幻境真難搞。”
傅執耳朵動了動。
幻境?
幻鏡裏面的人知道自己在幻境,是污染物本體的陰謀,或者……
傅執想到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如果這裏不是自己的幻境呢?植物能夠提取記憶,可自己記憶中并沒有這些場景,會不會,提取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而是別人的?
而和自己一同進入植物內部的,只有那個小團子。
腦海中浮現出自從見到小黑團子之後和自己的種種互動,對方細微的反應,加上富貴和它熟悉的相處模式,以及自己準确到可怕的直覺。
在排除所有可能答案之後,最不可能的那個,就是正确答案。
确認之後,傅執心髒突然跳的很快。
“阮星。”
他聽到自己的嗓音很幹澀:“你是魔法師?”
“對啊,你不是看到了嗎?”少年再次從書本中擡頭,碎發微微翹起。
傅執腦海中想了很多,最終所有的問題都化成了一句:“你還活着,太好了。”
既然是魔法師,在那樣強大的爆炸中活下來也是可能的。
既然是魔法師的話,那就算是把自己變成什麽奇奇怪怪的生物也是不意外的。
既然是魔法師,那自己出現在對方的記憶中,也是不足為奇的。
阮星看着銀發騎士再次陷入沉思,不由的有些煩躁,難道是污染物模拟不出來後續的人格走向,為什麽在救了對方之後,這人的反應這麽奇怪?
然後,他就看到,銀發騎士起身,朝着自己走了過來。
然後張開雙臂,給了自己一個擁抱:“抱歉,但我還想說,我來晚了。”
阮星心裏一跳,這種語氣……
将自己腦海中的想法甩出去,阮星用書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打擾我研究,研究好了,我要去幹掉聖殿那群雜種。”
銀發騎士退開,捏着他的雙臂:“我陪你一起。”
看着對方的反應,阮星心裏一緊,難道現在他連基礎三件套都能失敗,又吃錯藥了?
他不知道男人心中的想法,更不能體會到珍寶失而複得的開心,好像上天拿走你最珍貴的的東西,然後以另一種方式還給你的時候,那種感覺是失而複得加上擁有的雙倍快樂。
阮星放下手中的魔藥,在幻境裏,他的“傷勢”終于恢複了。
銀發騎士在不遠處看着,阮星在飲下魔藥之後,和記憶中那個長發男人的樣子又重疊了一部分。
不知道為什麽,越是深入了解阮星,他心裏的謎團越多,甚至對自己記憶産生了懷疑。這真的不是怪物營造出來的又一重更高級的幻境嗎?
如果是幻境的話,死亡或許是一種脫離方法。
“你盯着劍做什麽?”
阮星開口,他此刻拆掉了眼上的繃帶,右眼下的那顆淚痣明顯。
傅執:“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我自己去,你不能去。”
阮星笑了笑:“我擔心你下不去手。”
明明是一句玩笑話,但傅執聽着很不舒服:“我會聽你的安排,可以發誓。”
在他獲得的記憶裏,騎士的誓言非常珍貴,繼續相當于宣誓效忠對方,這具身體的主人以前什麽樣他不管,但是傅執并不想在這裏也克制自己的想法。
“就算是發誓也不行。”
“為什麽?”
“你要是死了怎麽辦?”
“不會,我很強。”
少年墨綠色的眼眸眯了眯:“只是這個原因?”
傅執點頭,很是認真:“我怕你受傷。”
騎士很少提要求,阮星最後還是答應了。
畢竟,對方站在自己面前懇求的樣子,讓阮星想到了某種很忠心的動物。
聖殿和聯盟一個追求宗教崇拜,一個追求實用利益,在大陸中争搶地盤。
阮星穿越的時候,聯盟壓過了聖殿,最終還是實用主義占了上風。他這次的行動并不一定要鏟除聖殿,當然,如果效果出其不意的好,那可能直接一鍋端了。
阮星帶着銀發青年潛伏在夜色中。
聖殿的布局他閉着眼都能畫出來,聖子的位置,聖堂的位置,還有圖書館的位置,輪值時間。
兩人潛伏在陰影中,看着交接的巡邏騎士們,阮星甚至有空給傅執整理一下盔甲。明明值得緊張的戰鬥,但阮星卻如此輕車熟路,就好像這件事情他幹過不止一次一樣。
事實上,阮星上輩子逃離之後,沒少找聖殿麻煩,連老師都說那個時候跟瘋了一樣。加入聯盟後,提升實力,發展勢力,就是為了膈應聖殿,而聖子的“光榮行徑”通過他的敘述,在無數吟游詩人的傳頌中被傳播到大陸各地,給聖殿的聲譽帶來巨大打擊。
最後聖子怎麽樣來着?阮星指尖撓了撓下巴,好像被自己的父親親自壓上門來了吧。
因為得罪聯盟太狠,被聖殿褫奪身份,又因為聖殿那段時間被壓着打,不得已為了讨好聯盟,西爾王國的國王親自押送自己的小兒子送上門,只為求和。
“既然他那麽喜歡狗,那就成為聯盟的狗吧。”彼時,已經成為大魔法師的阮星輕聲開口,祖母綠眼瞳中的魔法陣轉動,冰冷殘忍。
對方當時目眦欲裂的表情,阮星至今仍然記得清楚。
後來?後來阮星只是将自己遭受的一切如數奉還,順便讓聖子親眼看着西爾王室的覆滅以及聖殿的卑躬屈膝而已。
阮星親自送上一件大禮之後,金發青年瘋了,成為聯盟監牢裏的一抹幽靈。
阮星沒有殺死對方,甚至還叮囑魔法學徒要好好照顧,畢竟死亡是不夠贖罪的,痛苦活着才是最艱難的事情。
“在想什麽?”騎士湊近阮星耳邊,輕輕壓低了聲音。
對方因為發癢側着頭躲開,他心裏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想和阮星一起出任務,沒想到這個願望實現了兩次。
第一次,和黑團子進入城市
這一次,和阮星一起在幻境中冒險。
男人心裏美滋滋,表現在臉上,被阮星抓個正着,反問道:“你在想什麽?”
傅執:“想你。”
黑發少年聽到這話,即便在夜色下,也能看到他微微泛紅的臉頰。
“你現在應該想怎麽動手。”
傅執嚴肅:“已經想好了,所以在想你。”
阮星推了他一把:“趕緊走吧,別浪費時間。”
傅執點頭:“好哦。”
兩人分開,阮星隐匿了自己的身影,潛入了聖殿的圖書室。
“蹭!”一搓小火苗從他的指尖飄了出來,被扔到了書架中。
雖然這裏的書都加上了防火魔法,但針對研究出來的火焰,完全可以碾壓這些防禦力幾乎為零的魔法。
輕車熟路的點了幾個關鍵區域,阮星一彈響指,火勢瞬間連成一片,“轟”地冒了起來。
此時,外面穿來了盔甲響動的聲音。
“快!騎士長出現了!”
“什麽騎士長,這是叛徒!”
“哦對對,叛徒出現了!警戒!快喊人來!”
外面一片嘈雜,圖書室的黑煙也冒了出來。
騎士們紛紛去迎戰騎士長,而神仆法師們則沖向了圖書室滅火。
“這東西是黑魔法!有聯盟的人潛入進來了!”
“警戒!”
場面再次混亂起來。
阮星給自己套上一層隐匿法陣,悠閑地逛到了聖子寝殿。
此刻,對方靠着窗戶,金色的長發披散下來,帶着微微的弧度,身穿白色的睡袍,赤着腳站在窗前。
阮星二話不說,一個死咒扔了過去。
聖子身上浮現出微微的亮光,顯然是被魔法物品抵消掉了這次攻擊。
同時,他也發現了這個膽大的青年。
“阮星,你竟然有膽子回來?!”
聖子驚怒交加,手中醞釀出了淺色光芒。
阮星笑了聲,手中黑色的咒語抵消掉了對方的攻擊:“有膽子殺人,不允許別人報複回來嗎?”
兩人都是魔法師,迅速拉開距離,一連串冗長的咒語念出,整座聖殿開始隆隆作響。
阮星一邊抵消掉來自聖子的攻擊,一面心想,要是有槍就好了,或者RPG,直接一發搞定,不行再來一發,根本不用念咒語,速度快又方便,打的就是一個猝不及防,連聖殿都能送上天。
阮星在幻境中恢複後,不僅有這個年紀的體質,更有着後面幾百年的戰鬥閱歷和能力。即便是無數資源堆砌至大魔法師的聖子,在他眼裏也只是一個小毛孩。
聖子倒在地上,阮星毫不心軟地踩在那張俊俏的臉上,同時無數負面魔法糊了上去,困住金發青年一身魔力。
聖子驚怒,聲音變化:“怎麽可能!你才幾歲,怎麽可能成為大魔法師?!”
阮星腳上的小羊皮鞋子用力,聖子的臉被踩到變形:“你猜。”
聖子:“啊啊啊啊啊!”
靠着海量資源堆砌也比不過對方,甚至還要被曾經自己羞辱的人羞辱,這事情簡直讓他無法接受!胸膛裏發出撕心裂肺的吶喊,卻并沒有任何作用。
外面沖進來一些魔法師,看到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誰都沒想到,高貴的聖子竟然被一個肮髒惡魔的孩子踩在腳下,如同喪家之犬。
阮星指尖一搓,“喂”,聲音通過指尖放大了幾千倍,連他自己都側過臉,擴音魔法的威力不容小觑,這還是從市長兔那裏來的靈感,聲音一出,外面還在攻擊傅執的人的紛紛停了下來,紛紛看向二人。
此刻,聖子如同最卑賤的奴隸,在少年的腳下掙紮,卻毫無辦法。
同情、憐憫、憤怒……
衆人的視線像是最惡毒的藥劑,聖子含恨飲下,眼珠赤紅,看着阮星眼神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
“我知道你在人群中隐藏着,但是藏着也沒用,你也看到了,你在我的記憶中是無法殺死我的。”
人群中一陣騷動,他們都不理解少年好像是發瘋了一樣,說着胡話。
難道他是來找人的嗎?但是找人為什麽要這麽大動幹戈,還這樣對待他們的聖子!
只有傅執望向聖子寝殿的方向,眸光閃亮。
“如果不出來的話,我就要親手結束這場戰鬥了。”
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阮星放下指尖,有些疑惑,難道污染物沒有在這些人當中麽。
傅執趕了過來,他的身後,一衆騎士畏懼他的力量,沒有上前,亦步亦趨跟着,像鴨媽媽後面的小鴨子。
傅執闖進了寝殿,掃視四周,拔出長劍,以守衛者的姿态守在阮星身前。
“叛徒!叛徒!你竟然這樣對待聖殿!你父母的性命你不管了嗎?”
之前聖子找他們的時候動靜不大,現在都掀了老窩了,連主教都驚醒了,指着阮星和傅執破口大罵。
“不忠不義不孝,你違背了你的準則!”
傅執又不是真的騎士,聞言沒有任何觸動,而是火速上去給了說這話的人一劍,透心涼。
這下是真的炸了老窩了,無數神仆和騎士蜂擁而至。
“殺了他們!救出聖子!”
有人沖了上來,刀劍交鳴聲音響起。
“就算是殺了我也沒用,你們聯盟遲早會被幹掉,這是神明降下的啓示。”聖子面容扭曲,在阮星腳下掙紮。
阮星蹲下身,将渾身的力氣都放在右腳上,“神明在你耳邊說了?”
聖子一口氣憋了回去,這怎麽可能?!
“那他有沒有告訴你,今天會在我腳下呀?被踩着的感覺如何,是不是整個人都神清氣爽?”阮星的聲音傳來。
聖子尖叫:“我一定要殺了你!”
阮星踩着還試圖掙紮的金發青年,眼睛卻看向了銀發騎士,眯起眼睛。
騎士之前用劍是這個動作嗎?和給他教的不一樣,這種劈砍力度和方式,似乎更适合用刀……
阮星聚焦目光,沒錯,他的用劍方法變了,要手裏是一把刀的話,就沒有違和感了。
是什麽造成的這種變化?
就在阮星目光怔愣的時候,一道墨綠色的影子悄悄接近。
看到阮星沒有設防,那道身影加快了速度,徑直朝着阮星心口紮了過來!
阮星勾唇:“找到你了!”
巨大的火牆守衛在阮星身前,照在他臉上明明滅滅,腳下的聖子卻沒有這麽好的待遇,一頭金發直接被燒到卷曲。
高溫的炙烤讓墨綠色的藤蔓吱吱直叫,聖子也變了語調,面露驚恐:“放開我,放開我!我就當做這件事情沒有發生!”
只是當做沒有發生。
阮星腳下用力:“還在這做夢呢?”
驟然,背後一道影子襲來,是另外一只藤蔓。
在碰到阮星之前,被傅執的劍擋了下來。
一道又一道守護咒加在傅執身上,這些要沖進來的人被牢牢卡在外面。
“行了,結束吧。”阮星不想再耗下去。
“阮星!你不能殺我!”聖子瘋狂掙紮:“殺了我王國和聖殿不會放過你的!”
阮星居高臨下,看着涕泗橫流的聖子,眼中平靜無波。
上輩子,這人也是這樣張牙舞爪,但很快,國王的頭顱就被阮星親手送到了他的面前。
阮星臉上帶着悲憫:“放心,在這裏,我會賜予你死亡。”
他的指尖發出微光,好像黑暗中的螢火,但所有人都知道,咒語一旦發出,所有的事情都将會改變。
“阮星!”聖子目眦欲裂:“我詛咒你!我詛咒你永遠在痛苦中掙紮!我——”
阮星用力,剩下的話金發青年來不及說出口了。
微光瑩瑩,落在他的身上,像是落入了大海,那雙湛藍的眼瞳逐漸失神,猙獰的面容逐漸平和,甚至唇角微微上揚,宛如得到了永恒的救贖。
【永恒極樂】,名字很好聽,如果靈魂純潔無瑕,那麽等待死者靈魂的将是永恒極樂,但若受術者心術不正,那麽這魔法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地獄贊歌】。
施術者的靈魂将會永遠困在最痛苦的回憶裏,不斷循環往複,直至靈魂湮滅。
阮星擡腳,看着白袍上染上無數污痕的聖子,眼神冷漠。
很快聖子身體發生了某種變化,原本祥和的表情變得比之前還要猙獰,肢體扭曲糾結,充盈的肌肉幹癟,骷髅架子一樣。
原本白色的衣袍蔓延上黑斑,破破爛爛,挂在身體上,形容枯槁,宛如地獄爬上的惡鬼。
顯然,金發青年觸發了另一重效果。
場上,騎士和神仆們看到聖子這般模樣,又驚又怒,又恐又懼,皆眼珠赤紅。
他們身上浮現出一根根綠色的肉芽,交織伸長着糾結聯合在一起,把所有人都變成了整體,好像樹上結成的果實。
植物藤蔓組成的網格,包裹着這些人變成了巨大的怪物,這怪物沒有手腳,沒有頭顱,只有聯結在一起的人作為身體部位,又寬又扁,目光呆滞,兩個成年人組成的胳膊徑直碾下,要捏住傅執的身體。
同時,旁邊主教的嘴巴裏面,也伸出來一根粗壯的藤蔓,向着阮星攻擊而去。
阮星為自己加持上守護魔法,将手掌對準了動作遲緩的怪物。
晦澀難懂的咒語從他的掌心發出,鎖定了身材碩大的怪物。
阮星目光緊盯着怪物,卻不知道自己也被盯上。
傅執睜大了眼睛看向阮星身後:“小心!”
阮星手中的魔法驟然發出,強大的光球吞噬了怪物,與此同時,聖子屍體上,迸發出的粗壯藤蔓也朝着阮星彈來。
一切都像是慢動作。
阮星眼前閃過了一道銀發身影,騎士染血的臉頰出現,幾乎只有道殘影,他被狠狠的推開了,随後重重倒在地上。
“铮!”長劍和武器交接的聲音傳來,随後是長劍斷裂的聲音,有什麽銀色的東西飛了出去。
阮星眼角被長劍碎片劃出深深地血痕,他連忙看向騎士,卻看到讓他血液倒流的一幕。
長長的藤蔓穿透了銀發騎士的心髒,無盡的血液從他的唇角流下,男人看向自己,薄唇微啓。
阮星沖上前去,立刻咒死了這根藤蔓,捧着男人的身軀,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
與此同時,治愈魔法傾洩而出。
但男人身前的血洞怎麽也堵不上,就好像在幻境中,死亡才是他的命運。
“別死!”
銀發青年咳了咳,破碎的內髒從嘴巴咳了出來:“阮星……”
阮星捏着銀發騎士的手,眼前有些模糊。
那天晚上,銀發騎士也是這樣死在他的面前。
阮星趴下身體,銀發青年的嘴唇輕輕擦過他的唇角,冰涼又灼熱:“活下去……”
怪物在遭遇到攻擊之後,沒有完全消失,而是掙紮着,用自己剩餘不多的的身軀前進,徑直将目标鎖定在了場上唯一的活人。
“吱嘎,吱嘎!”怪物的關節發出響動,盯準阮星,整個身體傾倒而下。
卻見黑發少年起身,長發擋住了他的臉,看不清楚表情。
怪物歪了歪頭,危險的感覺一閃而過,但還是按照既定程序準備攻擊。
靠近的時候,一股詭異的力量扭曲了他的肢體,擰成麻花,而後這種力量一直向上蔓延,将整個木頭怪物都扭曲成一團。
而後,少年輕輕擡手,向下一按。
就好像有液壓機從天而降,怪物瞬間四分五裂,木屑紛飛,露出了青年陰翳的眼神。
這樣的力量,污染物構建的幻境已經無法再繼續運轉下去,就像是超負荷運轉的計算機一樣,發出沉重的“嗬嗬”聲。
四周的空氣開始扭曲。
露出了外面寂靜的夜空,以及翻湧着一片狼藉的植被海洋。
“還好嗎?”冰藍色雙眼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