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你……你在胡說什麽啊!”
電話這邊的沈默如同驚弓之鳥,一下子站了起來,甚至連小小的耳朵都在一瞬間紅透了,可電話那邊的唐夏卻是不以為然,“怎麽了?這對你來說也不難啊,反正你也是個短跑選手,你在我身下哪次撐過十五分鐘了?”
“唐夏!”
“哈哈,別害羞啊,寶貝兒!”
唐夏被沈默羞惱的語氣逗的哈哈大笑,沈默還是像之前的無數次一樣,拿這個兩面的男人沒有辦法。
沈默每次都會再想,為什麽唐夏在其他人的面前就能裝得那麽謙謙君子,一本正經呢?
唐夏笑夠了,這才又接着道:“怎麽了?我難道不是實話實說?”
“胡說八道!”
“哎?我怎麽胡說八道了?要不咱下次計時,你要是能撐過十五分鐘,我任憑你處置。”
“你!”
唐夏感覺到已經沈默氣到不行了,也不再逗他。他收起了嘴角的笑容,垂眸道:“沈默,四年中咱們就第二年見了兩面,我真的很想你……你呢?”
沈默心髒鈍痛,張了張嘴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唐夏又道:“沈默,項目談成了,下面的就不需要我再步步跟進了。你再等等我,再過幾個月,你老公我就準備去找你,怎麽樣,開心嗎?”
“你別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回絕,唐夏那邊似乎怔住了。
之前歡快的氣氛驟降,沈默清楚地聽到了唐夏越發沉悶的呼吸聲,“為什麽?理由!”
Advertisement
唐夏問的幹脆,沈默蒼白的唇抖得厲害,只得握緊了拳道:“我明天要跟醫院裏的專家團去非洲義診……”
“非洲?!”
還沒等沈默說完,唐夏整個人瞬間就炸裂了,“就你那一到換季就要去醫院報道一回的身體,你去非洲?沈默,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可……可那樣能學到很多東西,是一次很好的機會。再說有很多人,很多國家的專家都去,我也想去,況且名單已經定下來了,已經不能不去了。”
“你!你……你去多久?”
“一年……”沈默的聲音幾乎細不可聞。
唐夏突然冷笑一聲,那種無力的挫敗感令沈默的一顆心皺在了一起。
“沈默……當初你說四年學醫,後來又說延長一年學心理學,現在你又說一年。沈默,你有沒有想過我?”
“唐夏……”
“別去,行麽?”唐夏稍稍放軟了語氣,“公司拿下這一系列的項目之後,再過幾個月就不用我那麽費心了。沈默,跟我回國吧。”
沈默褐色的眸子幾乎在一瞬間紅透了。
再沒有高傲的唐夏對他示弱這一點更能讓他難受了。
當初高考填志願的時候,他就被是被這樣的唐夏打敗了,這才換來了大學四年的茍且偷安。眼下他們已經是社會人,就連茍且偷安也做不到了。
歲月早已将他們暴露在了衆人的視線中,特別是唐夏。
灌入胃裏的酒精似乎在這一刻發了酵,沈默慢慢的閉上了眼睛,道:“唐夏,我是一定要去的,一年也不過是最短的預算而已。你現在不是挺好的麽,不是登上了經濟雜志成為了最年輕有為的富豪麽,唐夏……我們是不一樣的,難道這四年你還看不明白?”
“沈默,你什麽意思?”
“分手吧,唐夏。”
唐夏的呼吸在一瞬間慢的急促起來,急促到不給沈默一點餘地,“沈默!你他-娘-的有種再給我說一遍,我是不是太慣着你了,分手?你信不信我……”
幾乎是瞬間,沈默就這麽挂了電話,身體像是虛脫一下就這麽順着床邊坐在了地上。
他,終于說出來了。
醞釀了四年分離之後,他終于……
被扔在一旁的手機不斷的震動,閃着光的屏幕像是要刺瞎了沈默的雙眼,他眼睜睜地看着它不斷的在冰冷的地板上震動,就像是胸膛裏那顆血淋淋的心髒在做着最後的無用抵抗。
終于,終于,它徹底安靜了下來。
沈默慢慢的将它拿起,卻又是一聲響,輕微地卻在此刻死寂的深夜裏顯得尤為驚心,沈默的身子一抖,就看見了那條短信。
“沈默,你死也別想跟我分!”
幾乎像是入了魔一般,沈默直接關了機。
将手機扔進了抽屜裏猛地關上,用全部的力氣死死抵住了抽屜。仿佛不這麽做,就會有什麽讓他難以抵抗的東西傾瀉而出,摧毀他好不容易架起的城牆,将他與唐夏推進萬劫不複之中。
他望着被慘白的月光淩遲的房間,仿佛有無數雙眼睛看着他,嘲笑着他跟唐夏不能公之于衆的關系。
幾乎是逃也一般,一向規矩生活的沈默竟也跑到了一處吵鬧的酒吧,試圖用酒精徹底麻痹神經。
沈默的酒量不怎麽好,渾渾噩噩地也不知道喝了兩杯什麽酒,就開始暈頭轉向。仿佛有一個人用一口不怎麽純正的中文跟他打了招呼,他也應了一句什麽,接着腳下就開始變得輕飄飄的。
耳邊吵雜的聲音似乎越來越遠。的确,那種重金屬的音樂會讓他覺得煩躁,可是眼下這種沉靜卻更能刺傷他,仿佛那種不舍跟糾結,還有那一絲絲恐懼再一次籠罩過來,分食着他的軀體。
沈默伸出了手想要搓一搓臉,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下一秒他卻感覺腦袋一懵。
沈默幾乎在一瞬間清醒了過來,而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身上竟然趴着一個男人。
“不,不要!”
沈默猛地一推,男人稍稍踉跄了一步,沈默卻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沈默幾乎在一瞬間摁住了男人剛才親吻過得地方,他捂着脖子,整個人都像是一只受了驚的兔子,眼圈紅得厲害。
街角昏黃的燈光映襯着陌生男人高挺的身軀,對方顯然被沈默掃了興致,一攤手剛想說什麽,沈默卻咬緊了牙關,猛地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就往回狂奔,只聽到男人在背後罵了幾句什麽,沈默也是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像是瘋了一樣的回到了宿舍,連鞋子也沒脫就沖進了淋浴間,猛地打開蓮蓬頭就往自己的頭上沖。
沈默此刻怕極了,他從小就是個模範生,是一家人的驕傲,也是那種一眼望過去都不會被發現什麽特色的老實孩子,卻又比那些人顯得單純,幹淨。
而沈默除了跟唐夏在一起過,就再也沒有做出過沈默出格的事情,他甚至連女朋友都沒有交往過。他第一個喜歡的人就是唐夏,他的第一個交往對象也是唐夏,他全部的第一次跟隐秘的一切都給了唐夏。
他突然想起唐夏說過那樣一句話。
唐夏說,“沈默,你要是哪天敢跟別人好,我就宰了你們倆個!我說到做到!”可現在看來,那一刻唐夏臉上的猙獰,仿佛都變得柔和起來。
這一刻,沈默不禁哭了出來,因為他發現他還是失敗了。
他花了四年來拉長跟唐夏之間的距離,試圖忘記那個人種種,也說出了分手,可他還是失敗了。他的全身都被那個男人烙上了專屬印記,他根本不可能成功。
冰冷的水流之下,沈默的衣服瞬間被打濕,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甚至連脊背上一根根突起的脊骨都顯得無比的清晰,像是獠牙一般撕開了他的皮肉,生長而出。
或許是陌生男人的體溫太過冰冷,或許是那個吻讓他覺得惡心至極。沈默不堪重負地慢慢的蹲下了身子,就這麽坐在了冰冷的瓷磚上。
又或許是酒精的作用,無助的挫敗感在沈默的心裏愈演愈烈,他幾乎下意識地想要摸出手機打給唐夏,想要聽一聽那個男人的聲音,哪怕罵他一頓都好。可是此刻空空如也的褲兜卻将沈默從那種恐懼中拉回了現世。
那是比恐懼更深的絕望。
而他已經失去了給那個男人通話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