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按照原先的賽制,個人賽的部分都是采用同級生和同級生比拼的方式。
最終評定出來的優勝者有三個，分屬于一年級、二年級、三年級。
但海神随心所欲的比賽方式将一切都打亂了起來。
無視經驗、無視學齡、無視魔法實力。
誰能站到最後，誰就能成為優勝者。
四國二十八位學生,兩兩分組，最後劃分出十四組共四日的初賽時間。
西芙運氣不好,被排到了第一日下午,而對手正是阿克戎·萊伊。
“你們所有排到自己學院同學的人都要手下留情，特別是賽西，你遇到的是阿森納，他的綜合實力最強，你要确保讓他無傷度過初賽,輸了的人也不要氣餒,複活賽還有兩個名額。”帶隊導師在開賽前最後把大家聚集到一起,小聲安排着戰術。
西芙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反正以她的運氣，也遇不上排到自己同學被放水的好事。
開幕式的宴會結束,到了正式比賽的這一天，一切倒是非常簡潔利落。
再不複海神一貫随心所欲的作風。
比賽地點安排在亞特蘭蒂斯一處露天的海床上，類似鬥獸場的設計，寬敞的比武臺外是階梯狀的、不斷向上盤旋的觀衆席位。
現場人山人海,除了參賽者以外,還有慕名而來買票進場的平民和貴族觀衆。
西芙跟着導師坐在觀衆席第三排的位置,心想連學院的比賽都能賣票創造收入,海神不愧是大地神的兄弟,兩個人都很有生意頭腦。
比賽的第一場是大地之國的學生對陣海洋之國的學生。
兩個人分別簽署了受傷自負的承諾書後,一左一右來到了臺上。
只要一個小時之內,讓敵方失去戰鬥力,就算成功。
魔法比賽雖然強調魔法，但四國學生的文化和習慣不同，也可以采用武力。
不過高傷害的魔法對上落後原始的拳頭和冷兵器，總歸後者讨不到好處。
悠揚的號角聲吹響，人聲鼎沸的賽場安靜下來。
預示着比賽開始。
西芙聽導師講過其他三國的作戰方式，親眼看到還是第一次。
頭上長着鹿角的獸人手邊的法杖亮起棕褐色的魔法之光，那頭什麽都沒拿的少年人魚已經長尾一甩，化作一道淩厲的紫色閃電，迅疾撲了過來。
兩個人像炮彈一樣撞在一起。
讓人眼花缭亂的魔法光輝不斷亮起又熄滅。
人魚的耳鳍和尾鳍鋒利如刀，只要拉近距離，就能在獸人的身上劃出一道傷痕。
獸人則迅速念完真言，用棕色的魔法勒住他的手臂，發出類似骨頭碎裂的牙酸聲音。
西芙仿佛能在這深海的空氣聞到濃郁的血腥氣。
規則注明了點到為止，架不住仇敵相見分外眼紅。
比賽到尾聲，兩人已經顧不得使用魔法，獸人的法杖丢到一邊，用樹枝狀的角頂向人魚相對柔軟的腹部，而人魚不甘示弱用小臂上的尖銳魚鳍割向他的脖頸。
砰——
西芙目眩神迷的剎那，戰鬥已經分出了勝負。
人魚用尾巴狠狠将獸人拍到觀衆臺的護欄上，獸人口中吐出鮮血，倒地無力再起。
“第一場，海國拉貢·莫提斯獲勝！”
裁判舉起手中代表海國的深藍旗幟，座上大半的海國人民發出狂歡的喝彩聲。
第二場，光明帝國對陣黑暗帝國。
黑暗帝國勝利。
西芙看完了兩場比賽，總結出幾點經驗。
大地之國的學生防禦力比較高，在攻擊手段方面比較依賴魔法。
海洋之國攻守兼備，武力和魔法相對而言較為平衡。
然而海洋是他們的主場，他們在其中的速度和敏捷度無人可敵。
最後的黑暗帝國，他們似乎不太依賴魔法，武力值高超，比武中興奮起來還會發狂。
人類是掌控魔法最有天賦的種族，吃虧的地方在于武力和體力實在平庸。
本以為是文明的友好交流，沒想到光光一上午就如此激烈殘酷。
西芙退場時，想起阿克戎從後頸血肉裏掏出來的那把通體漆黑的鐮刀——如果下午的比賽場上被它蹭到一次，不死也要削掉一塊肉。
她不知該慶幸還是嘆息。
慶幸的是，自從經歷過在黑市差點被砍死的事情，西芙第一時間就報名了學院的體能和格鬥課，經過緊密的訓練，她的武力有了大幅度的長進。
嘆息的是，就算是大幅度的長進，真要近身比拼，她也肯定單方面被阿克戎吊打。
“阿克戎，那個小妞就是你下午比賽的對手嗎？”
中午吃飯時，黑暗帝國的學生簇擁着阿克戎，朝着西芙坐下的地方指指點點。
“悠着點，人家這麽漂亮，可別把她的小臉蛋打破相了。”
“也不要打哭她，給小美人留點面子。”
“哈哈哈，哭了我愛看——”
西芙聽見了全當沒聽見，別人的羞辱她只要不當回事，就不能變成羞辱。
倒是光明帝國的其他同學們為她打抱不平，摩拳擦掌地上前，結果被領隊導師斥責了回去，開玩笑是開玩笑，誰要沉不住氣先動手，就違反了賽制賽規。
“阿克戎，你怎麽都不說話？”
黑暗帝國的人嘻嘻哈哈了一會兒，卻沒有得到阿克戎的回應。
他們對她的不配合頗為不滿，但礙于某些原因，又只能表現得十分恭敬。
阿克戎沉默地咽下喉嚨裏的最後一口生魚片，拽起旁邊同伴的衣擺擦了擦沒有一點污漬的雙手，又突然變臉，啪地一聲把他的上半身按倒在餐桌上：
“魔法比賽用嘴比嗎？廢話這麽多。”
西芙不清楚阿克戎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大概這就是黑暗帝國子民與生俱來的喜怒無常，她收回目光，小口小口咬下生魚片最為豐腴肥美的地方。
下一秒，又不适地皺起眉毛。
天知道，她就是活在現實世界裏的時候，最讨厭吃的也是生的東西。
同學們卻把這種愁眉苦臉，誤解為西芙對于下午比賽擔憂的表現。
七人小組相處一段時間，萌生出一點隊友情誼，抛開對誰都愛答不理的拉格德，其他人紛紛安慰西芙道：“沒事的，你天賦這麽高，一定能輕松打敗對手。”
“希望如此吧。”
西芙苦笑道。
就是再待下去，可能比賽還沒比完，她已經因為接受不了海國的生魚片而要餓死了。
西芙想過要不要在系統空間裏兌換點增強實力的道具。
但轉頭一想，她和阿克戎之間的差距不是實力和天賦，而是經年累月的格鬥練習。
這些溝壑單靠道具無法填平。
而且，第一次正式比賽，她也想試試自己的實力。
很快度過三個小時的午休，時間來到下午兩點。
西芙抻了抻胳膊和兩腿，在手掌靠近地面做舒展運動時，她猶豫了兩秒，抓起一把海床上的沙土塞進了裙擺的口袋裏。
“該進場了。”
身邊輔助人員的嗓音和號角聲同時響起。
說不緊張是假的。
西芙感覺喉嚨像揣了只活蹦亂跳的兔子，每一秒都在試圖沖出口腔。
她下意識摸了摸口袋，擡起眼正好看到從另一邊黑暗裏走來的阿克戎。
黑發黑眼的少女居然屈膝提裙，對她行了一個光明帝國的禮儀。
緊接着手指向上，拉到脖頸間，虛空一劃。
嚣張的挑釁将觀衆的氣氛引燃，兩位參賽者出色的面孔更獲得了他們興奮的掌聲。
在沖破耳膜的聲浪中，西芙默默解下手臂上的緞帶，将自己天然卷的金發紮起。
來吧。
人生中的第一場戰鬥。
她準備好了。
像是心照不宣的默契，在西芙将綁頭發的雙手放下的瞬間，阿克戎已經消失在原地。
武器的呼嘯聲撕裂空氣，猙獰的銀光在瞳孔中從一個點變成一道殘影。
西芙的身體比大腦更快。
不需要念出真言，一道透明的輕身魔法已經擁趸在她的腳尖，她後撤急速倒退幾十米，空蕩的左手甩出一道禁锢魔法，光元素化作光環，就要襲上阿克戎的腰肢。
雕蟲小技。
渾身漆黑的少女血腥一笑，她揮動雙手，兩把附着魔法的匕首同時出擊，身形輕盈靈活地像是黑暗帝國傳說中那條在睡夢中絞殺上一任月神的六翼之蛇。
西芙手腕和腳腕一同側轉，矮身躲開了兩個方向攻來的刀光。
下一秒，阿克戎的嘴唇貼着她上臂的肌膚蹭過，沁紅的血跡随即出現在嬌嫩的肌膚。
阿克戎張開口，一把迷你匕首被她含在嫣紅舌尖，鋒利程度卻不輸于她手中的武器。
連鐮刀都沒有拿出來。
只是戲弄似地時不時靠近自己，再用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匕首劃上兩道。
西芙突然領悟了阿克戎的意圖。
她不是在戰鬥。
她只不過在享受貓捉老鼠的樂趣。
明明是魔法學院的一年級新生，怎麽會這麽強……
所有閃避的動作，一切進攻的手段，都像是身經百戰的強大将領。
西芙幾乎合不攏嘴地喘着氣，半跪在地面，耳邊傳來比賽最後五分鐘的提醒。
她剩餘的體力将近為零，渾身上下被阿克戎劃了十來道傷口。
看起來鮮血淋漓，但唯獨她自己知道，其實根本無關緊要。
阿克戎在等自己力氣耗光，躺在地上起不來就算勝利。
她沒有像那些張狂的同伴一樣取笑西芙，但她的行為卻給出了潛藏的答案——閑庭信步般輕松地立在不遠處，居高臨下的黑色瞳孔克制着隐忍的笑意和憐憫。
阿克戎·萊伊沒有把西芙·羅德尼當成對手。
這個認知讓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一陣發黑的西芙突然重新聚集起了一股力量。
她擡起手臂，釋放出一道佯裝進攻的魔法，阿克戎再次微笑，像之前避開每一道魔法一樣，也将眼前襲來的金色光芒敏捷地躲避。
“喂，就只有——”這樣的花樣嗎？
後面的話來不及說出口，阿克戎的懷抱裏驟然撞進少女馨香柔軟的身體。
她在接觸的一秒內渾身僵硬。
而這點難能可貴的機會為西芙創造了勝利的先機。
她拼着左臂肌肉被貫穿的傷勢，用另外一只手抓起口袋的泥沙向阿克戎眼瞳糊去。
“啊——”
一聲沙啞的驚叫過後。
西芙受傷的手用力抓住阿克戎的衣襟，直到指尖泛出失血過度的蒼白，六道禁锢魔法齊齊釋放，分別套住脖頸、腰部和四肢，将阿克戎死死釘在地面。
“還剩最後一分鐘！”
她再次揚臂。
噗地一聲，插入血肉的匕首離開肌理，大片的血液順着小臂的線條滑落，散開在海水中，鹽分腐蝕傷口，讓西芙痛上加痛。
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
西芙咬着舌尖，疼痛讓她的腦袋進入前所未有的清醒狀态。
雙手合攏，壓榨出體內最後的魔法。
最大化的強烈光芒不斷加固着阿克戎身上所有的禁锢光環。
“五——”
“四——”
“三——”
“二——”
“一——”
“放開我——”
阿克戎怒吼起來。
那一刻，少女算不上整潔的金發在冰冷的海底搖曳出一道堪比烈日的色彩。
“光明帝國，麗莎·羅德尼勝利！”
*
觀衆席上，黑暗帝國的師生面面相觑。
“不，不是吧……”
“阿克戎大人竟然輸了？”
“這要是回到帝國，月神冕下的面子要往哪兒放……”
白發黑皮的黑暗精靈簡直要驚掉下巴。
以阿克戎的身份，就算壓縮了實力，也絕不可能是一個還在讀書的學生就能打敗的。
中午的調笑內容仿佛還在耳邊回響着。
此刻通通變成了響亮的巴掌打在臉上。
黑暗帝國的子民崇尚武力，以強者為尊，他們齊刷刷地看着在比武場地上體力不支跪了下來的少女，在感到難堪之餘，心裏卻忍不住産生了一絲敬意。
而觀衆席的最邊緣，一處就地開辟的、絕對隐秘的結界裏。
伊戈靠着軟墊，把伏倒在地的美豔人魚侍女當做托盤，手指撚了一顆葡萄送進嘴裏。
“西西卡，你覺得這場比賽精彩嗎？”
名稱叫做西西卡的神官無聲地站在他背後的位置，頭顱保持垂落的姿勢，只用餘光掃過遠處的西芙身上一圈，随即恭敬地回答道：“她竟然可以打敗月神身邊最親近的堕天使首領，實在是不可思議。”
“不，那只掉毛鳥人不僅變換了性別，還大幅度壓縮了實力。”
伊戈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麽回事，聽到別人誇贊那個滿口謊言的騙子，就情不自禁地想要駁斥，“所以嚴格意義上說，是鳥人讓了她，她可沒贏。”
西西卡服侍伊戈近千年，深谙主人說一絕不說二的道理。
于是他将頭垂得更低了一些：“冕下說得對。”
“走吧，比賽看完了。”
伊戈挑挑揀揀了一會兒，選了顆最飽滿的葡萄。
将它遞到充當托盤的侍女掌心，“你也辛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