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讨厭你
我讨厭你
姜绾踏着積雪來到秉竹峰時，發現這裏的木屋看上去又破又簡陋，比她的客房環境差了不止一點半點。
這裏甚至連個亮着的燭火都沒有。
她敲敲木門，但是沒得到任何回應。
山上夜晚漆黑，只有月光和星光借了一點柔和的明亮，讓她尚能看得清眼前。
姜绾想了一想，幹脆打開那扇破窗子，直接翻了進去。
她從空間袋裏掏出令蒼劍，用它藍色的光華照着這間屋子，發現裏面陳設簡單，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甚至連個凳子都沒有，其餘更是空無一物。
這兒真的有人住嗎？
姜绾嘆了口氣，既然找不到人，那只能等明天再來了。
姜绾輕輕爬出窗外，剛剛落地，就發現面前站了一個人。
他身量極高，将月光和星光幾乎盡數擋住了。
這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只能是陸還凜。
姜绾擡起頭來，對着一臉漠然的陸還凜甜甜的彎着眼睛，然後軟軟問他：“你是怎麽發現我就是姜绾的呀？”
陸還凜垂眸，眼底黑若蘊墨，淡聲道：“你喜歡卷頭發，令蒼劍也對你有感應。”
姜绾心頭浮上一絲雀躍的歡喜：“你居然會關注到我喜歡卷頭發？”
他沒有作答，只是退開一步離開她身前，用手去開屋門。
姜绾見他要進屋，很快就跟了過去，一把抓着他的手把他猛的拉過來。
她鄭重其事的“咳咳”兩聲，伸手指指星空問他：“你看到天上的星星了嗎？”
陸還凜冷然看着她，不知她又在作什麽戲。
“你知道你和繁星之間有何區別嗎？”
姜绾用令蒼雙劍在他面前畫出一個藍色的愛心，随後接着道：“繁星在天上，你在我心裏。”
啊，好土，但是很想讓他聽見。
姜绾紅着臉擡頭，發現陸還凜皺着眉頭，眼神裏有一種不耐的疑惑。
“你今天對我做了兩次這個标記。”
“這是什麽标記，我不曾見過。”
“你又有什麽陰謀詭計？”
姜绾繼續在空中畫出好幾個愛心，一邊畫一邊道：“沒有陰謀詭計，只有喜歡你的小心心。”
她透過一個藍色的愛心看向他，平淡的一張臉因為笑容而生動，“這些都是我的心，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給你。”
陸還凜發出一聲冷冷的嗤笑，随後一把揮散所有漂浮在空中的愛心，轉身推門進屋。
他自封了法力，這會只能去桌邊手動點蠟燭，當燭光映亮整間儉樸的屋子，姜绾又從門外溜了進來。
她在燭火上方撫了撫手，又開始靜靜盯着那晃動的燭火看，半響，她陷入回憶一般自顧自道：“以前在鏡花村，我就會在屋子裏點這樣的蠟燭，等你回來的時候就能看到家裏亮着光。”
陸還凜沉默片刻，聲音又清又冷：“哦？是嗎。那我回來之後會做些什麽？”
“你回來後會将蠟燭滅了，然後關上床邊的窗，以免我受了風寒。”
姜绾去看陸還凜，發現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神裏是完全的戲谑。
他不相信。
她拿下陸還凜手中的蠟燭放在桌上，然後用手環住他的腰。
可能是黑夜的燭光朦胧中有種難言的暧昧，陸還凜并沒有像往常那樣将她推開。
“陸還凜，你知道嗎，以前我親你的時候，總是會覺得好累。”
他有些想要退開，但她的手卻将他環的很緊。
“為什麽累？”
“因為你太高了啊，我才到你胸口，長時間擡頭，我的脖子當然會很受累。”
陸還凜垂目看她，眼神冷淡又厭倦。
姜绾看氛圍好像還過得去，一狠心幹脆将他推到床上去，輕而易舉的坐在他一雙長腿上，勾着他的脖子道：“這樣親你就不會累了，只會讓我覺得很快樂。”
陸還凜眼眸黑沉，兩手難得閑散的撐在床上，清冷的聲音與燭火相映，淡聲道：“親我會讓你覺得快樂。”
姜绾貼近他的臉，閉着眼睛用鼻尖去蹭他的鼻尖，“是，親你會讓我覺得快樂。”
感覺到他稍稍遠離，她又把頭向前傾去，補充道：“還會讓我覺得你屬于我。”
陸還凜眨了一下眼，他側過臉去，有些受不了的用手去摁床邊的斬虛劍。
“你真的很惡毒。”
“我讨厭你。”
姜绾用手将他的臉掰過來，盯着他的嘴唇道：“你再試試就知道了，也許你也會喜歡的。”
他掙脫她的手，盯着她眼神是一種懷疑。他懷疑的不是他會不會喜歡，而是她為什麽能臉皮厚如銅牆鐵壁。
“陸還凜，你不讨厭我，我說過，三十年前你愛我入骨。我還要加一句，你愛我的時候，能讓我魂飛魄散。”
陸還凜笑一下，“如何魂飛魄散？”
“以後你就會知道。”女子的聲音猶如山中精怪，蠱惑人心的時候從不手下留情。
姜绾一把放開他，整理一下衣衫從他身上起來，輕聲道：“好了，今天就到這裏了，我要走了。”
陸還凜感到身上一空，方才還如同藤蔓一樣纏在她身上的女子已經款款走到了門口，而她身上帶來的溫暖也在他胸口迅速流失。
他感覺心髒跳的格外的快，忍不住閉了閉眼，“今天為什麽一個人過來？”
姜绾有些失語的在門口轉頭看向他，他仍然保持着後仰，雙手撐着床面，這個姿勢讓他的鎖骨格外明顯。
一縷白發在他胸前，将他三十年過度燃燒的歲月冷冷點綴。
他如同一座碎裂又被拼湊的神像，看似完整如初，實則滿是裂紋。
姜绾朦胧的淡笑一下，把玩着令蒼劍，用柔膩的嗓音道：“我想讓你再屬于我，總不能帶着許栖元和季頌青一起來找你吧？”
“你封了法力，等到了凡間，我會保護你。”
“這麽多年，你也是該歇一歇了，凡間的茶很好喝，凡間的景也不比修真之境的差。”
“陸還凜，出世修行容易，入世才是難事，論修道，我不如你，但論做凡人，我經驗要比你豐富的多。”
“也許停下來後，才能知道如何更好的出發，不是嗎？”
當姜绾的背影在門口拐彎，消失的無影無蹤，陸還凜望着門口，冷淡與平靜之下，又有一絲難言的怔然。
一切與道的背離，都是從他離開不周山入世之後開始的。
如今，他要去真正的凡塵了，他是不是能夠将心中的心魔壓至劍心之底，從此繼續他的修道路？
陸還凜起身關上門，因為沒了法力，很難得的沒有打坐，而是躺在了床上。
他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什麽都不做的去躺着，斬微劍和斬虛重劍仿佛感應到了他此刻的寧靜，黑色的劍體散發着幽幽的淡色光華。
這是斬微劍和斬虛劍很高興的表現。
姜绾從床上醒來時，天塗山又開始下起了雪。
洋洋灑灑的鵝毛細雪從天空緩緩飄落，倒沒有凜凜大雪的冷酷之感，反而令整片天地都顯得溫柔純淨。
她去了淩霄殿，向早課的弟子詢問到簡哲住在哪一峰後，便往簡哲所在的丘行峰去了。
在一間極大的弟子屋前，姜绾看到了正在練劍的簡哲，一招一式，很有氣勢。
“簡道友，屋子很氣派啊。”
姜绾望着這間屋子，想到許栖元說簡哲住的是天塗山上最大的弟子屋，看來他确實所言不虛。
這屋子大概真能有三室一廳那麽大，一邊的屋檐上甚至挂着一大串鈴铛。
沒想到阿哲的願望在窮鄉僻壤的鏡花村沒能實現，倒是在聞名天下的天塗山得償所願了。
鏡花水月，虛無缥缈，願不能成，人不能聚。不知如今的鏡花村，又是何種光景了？
簡哲停下手裏的劍，有些驚訝唐家七小姐會突然來他這，對着她抱拳道：“唐小姐，不知你來丘行峰所為何事？”
姜绾心裏冷哼一下，這小子現在倒是人模人樣，斬妖除魔的夙願，也已經在不斷達成了吧。
“咳咳，其實，我是想來問一些關于你許師兄的事。”
簡哲豎起一根手指，有些了悟的“哦——”了一下，重重點了一下頭道：“沒問題，唐小姐随便問，簡哲必定知無不言！”
有戲，有戲啊。
大師兄，師弟我最強助攻即将到達戰場，你就等着享福吧。
姜绾見他毫無抗拒之意，就順着問道：“那個，我是想問問，你大師兄現如今幾歲了？”
簡哲心道很妙，問年齡，不就是非常有意思的表現？他都懂。
“我大師兄今載是兩百五十六歲，我這還有生辰八字，你要不要？”
“啊，不，不必了。”
姜绾有些咋舌，許栖元竟然都兩百五十多歲了，甚至比陸還凜要大了一百多歲……
所以，若是徐溪要穿，是怎麽控制住法力深厚的許栖元占據他的身體的？
總不可能是真的兩百五十多年前就穿來了吧。
自從他的靈魂進了桓珏栩的身子，姜绾覺得他和之前又有些不同了，那種感覺很微妙。
她能感覺到他因為換了一個身子而在放飛自我。
這和天塗宗大師兄的行事風格非常不符。
“你有沒有覺得，你大師兄有時候會怪怪的？”
“比如……？”
“比如會講一些這個世界沒聽到過的詞彙？”
簡哲撓了撓頭，回想了一下，好像沒聽到大師兄說過什麽奇怪的詞彙啊。
總不能是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宮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什麽的吧。
姜绾恨不得把現代人類對語暗號全給說一遍，但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咬着牙抓心撓肝。
“沒有吧，我大師兄說話一向彬彬有禮，哪會說什麽奇怪的詞彙。”
就在姜绾想要再問時，一旁屋檐的鈴铛卻突然幽幽響了起來。
“嗯？怎麽這個聲音？平時不這樣啊。”簡哲有些疑惑的朝鈴铛走去，發現現在明明無風，鈴铛卻動的厲害。
【那個，我是想問問，你大師兄現如今幾歲了？】
【我大師兄今載是兩百五十六歲，我這還有生辰八字，你要不要？】
……
姜绾瞬間頭皮發麻，這鈴铛在複述他們剛才的對話！
簡哲變了臉色，迅速走上前去查看這些鈴铛。
【今天的早課你聽懂了嗎？】
【一知半解，還得回去再悟。】
【我也是，我最近劍也練的不順，想找陸宗師問問，但是哪裏都找不到他人。】
【他向來神出鬼沒，有時候宗主都找不着他呢，能勿論我們這些弟子了。】
……
【師尊，還凜已自封法力，再過兩日，便會同唐小姐和栖元一道去凡間了。】
【還凜此行，不周山劍冢早已有過天垂象，一切皆有命數，你我端看即可。】
……
姜绾屏住呼吸，轉頭看見簡哲已經面色鐵青。
這鈴铛，甚至能回放季頌青和莫含之的對話！
片刻後，鈴铛終于停下聲音，姜绾每一句都仔細聽了，裏面竟沒有陸還凜說過的話。
“簡道友，這鈴铛是哪裏來的？”
簡哲感到心底身上油然而生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怖，他盯着那鈴铛，頭皮發麻的喘着氣道：“唐小姐，這是我在半載之前，你的生日宴那天……從唐門寶庫拿的法寶。”
為了不給天塗宗落下什麽話柄，他拿的是最最普通的禦風鈴，這東西向來沒什麽用，只能當個挂件來裝飾一下屋子。
如今，這沒用的挂件卻在播報每一個天塗宗弟子今日所說過的話，那麽這半年來，它曾經記錄了多少天塗宗弟子和長老的每日所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