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身份
身份
此時的昆琅山山頂，正是赤焰燒虜雲之景。
姜绾冷漠的将目光掃向季頌青，雲鬓間的銅花簪因為結界的保護才堪堪沒有融化。
陸還凜神色平靜，在來這裏之前，姜绾脖頸上的深重吻痕已經被他妥當的掩蓋好。
他淡淡開口：“師兄，姜绾身中蠱毒，已口不能言。”
季頌青點頭，煉蠱之人常有自己中蠱之事發生，并不奇怪。
他看向翻着紅浪的岩漿口，肅聲道：“還凜，你用破天之劍劈裂這些滾漿，我用禁锢符咒将劈開的岩漿液阻攔片刻。”
随後又轉頭看向姜绾，“姜姑娘，在紅漿被禁锢的片刻之間，則需要你進入這岩漿口，将掩埋在這裏的魂印碎片親手取出。”
季頌青沒有說的是，姜绾确實有概率會死。若是沒來得及取出碎片，被這些岩漿埋了，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姜绾調整好自己先前壓抑的情緒，這一回，魂印碎片真的要來了。
她無法發聲，只能強作平靜的點頭，手心卻緊張的出了汗。她還不想死，她要活着回去。
陸還凜情緒穩定，握住身後劍柄目不斜視路過姜绾：“我開始了，自己小心。”
這話也不知道是和誰說的，季頌青有些怪異的看了他一眼，陸還凜卻對他視而不見，徑直走向一塊空地上。
姜绾看着他的背影，只覺得他又變成了最開始那個陌生的陸還凜。沒有對她神情的關注，只有一雙手抽出斬微劍和斬虛劍的淩厲。
陸還凜将雙劍往上空一抛，墨色大袖瞬間淩冽飛舞起來，斬微和斬虛铮铮然滞留在空中，他迅速結了幾個複雜的手印，随後淩冽的聲音破空響起。
“劍來——”
那一瞬間姜绾感覺自己耳中灌入了無數劍器蜂鳴之音，整個山林之間仿佛都有什麽蟄伏之物正待咆哮着沖出來。
姜绾白着臉往身後看去，發現牛毛一般的劍器群正以星奔川骛之勢從山林之間和玄州各地飛竄過來，她懷疑附近所有好的廢的有沒有人用的劍，都被他給一手“借用”過來了。
劍群呼嘯而過的時候，三個人的衣衫盡數被帶的如同在狂風暴雨中一般獵獵飛舞。
陸還凜疾速閃向前去與劍群一起奔至岩漿口，在到達的一瞬間淩厲止住腳步，雙手再次結印合掌，劍群以摧枯拉朽之勢掠向岩漿之上瞬間合為一體，那股一把劍一把劍合體相撞的“铮铮”聲同時響起，令姜绾只覺得身邊有一種正在經歷山呼海嘯般的恐怖。
這天崩地裂的氣勢，不愧是你啊，龍傲天。
姜绾原本還有些害怕，但看到這場景，心中确實少了一些慌亂。有這樣的戰力在，她想死恐怕都不太容易。
原主犯下的孽她已經在受了，沒理由非要她死，至少她來到這個世界後從未做錯過什麽。
除了……對陸還凜。
無論和他是對是錯，從離開鏡花村重新從姜糯糯變成姜绾開始，她都已經決定放下。
他的宗門不可能容得下她。
不知道是每日演愛他演的太過逼真，自己都把自己給騙了，還是因為她确實是有些喜歡他的。
她時常會在灰敗的心情裏因為看到耀眼的他而感到快樂，也會偶爾想要和他發脾氣，連他的手心都已經被她摳出血痕無數回。
姜绾看不清楚陸還凜對她是否會有一些喜歡，還是只是在盡責履行他心中認為的相敬如賓。
她只知道，他的路确實只有他能走，而她的路卻是和他截然相悖的。
劍群萬劍合一，組成了一把山一樣的巨劍，陸還凜在烈烈長風中揮手狠狠劈下，那把巨劍便跟着他如同雷霆霹靂一般劃破長空，又迅速重重落下，翻滾的岩漿瞬間被齊齊劈開。
“師兄，祭符。”
陸還凜話音未落，季頌青便不知從哪變出一支大筆，他揮着這只筆當空祭出符咒，鋪天蓋地的經文網分作兩邊，将被巨劍劈開的岩漿死死箍住，中間一道漆黑裂縫就這樣暴露出來，可是卻并未看見碎片蹤影。
陸還凜清冽的目光看向姜绾，她目不斜視，只身直直沖進了黝黑裂縫之中，身影瞬間消失不見。
陸還凜大袖一揮将巨劍懸浮在山崖之上，季頌青只看見一道墨色身影也跟着一起跳進了裂縫之中。
就在此時，身着一身紅衣的玄鳳思突然閃現在裂縫之口，季頌青需要維持符咒以箍住岩漿，只得沖着縫隙傳音：“師弟，玄鳳思來了，小心！”
他話音剛落，玄鳳思已迅雷不及掩耳沖跳進了黑色裂縫，然而此時他的符咒已經不能再維持太久，裏面依然沒有傳來陸還凜的回音。
沒想到岩漿裂縫之下，依然是岩漿。
陸還凜撐開結界護住姜绾，但這樣的結界對于上古烈漿來說也堅持不了太久，說是靈脈大開，實則靈氣全都混在岩漿之中，難怪靈脈如此充足的仙山，竟然至今都沒有仙宗在這裏駐留過。
他祭出劍氣将前方狹窄空間內的岩漿持續劈開再以結界攔住，兩人不斷迅速往前，直到前方出現了一道刺目的光。
“姜绾，去拿！”聽着他的聲音，姜绾忍着酷熱伸出手去抓那塊迸發光芒的碎片。
魂印碎片終于現身，她作為導致魂印碎裂的“罪魁禍首”，必須親手去拔取碎片，才能将它取出來。
剛握住碎片，姜绾的手被燙的瞬間起了皺，她咬着牙往外拔，卻發現這塊碎片鑲嵌在靈岩之中格外的緊。
一只帶着冷意的手握住她的手，她終于感到一些清涼。
就在碎片被緩緩抽出時，玄鳳思突然沖進狹窄的空間将被抽出的碎片奪走。
玄鳳思迅速朝外面退去，陸還凜當即架着結界拉着姜绾一路往外攀，三人沖出裂隙後不過須臾之間，季頌青的符咒就被濃烈滾動的紅漿燙破，滾滾岩漿瞬間又朝着縫隙聚攏。
出了裂隙，陸還凜放開姜绾，冷聲提醒她：“別跟來。”
随後一路一刻不停去追玄鳳思，巨劍跟着陸還凜急速移動，終于在林邊摧枯拉朽般斬下，将玄鳳思的去路完全攔住。
“玄鳳思，不要找死。”他聲音淬了冰一般的冷，面上甚至帶了些狠戾。
“為了複活清漪，我可以死。”玄鳳思陰着臉看他，聲音如同帶了毒一般：“我真的可憐你，沒有感情的人和死/物兵器有什麽區別？”
陸還凜涼涼道：“可憐一下你自己，你的修為已是回光返照。命數将盡，就不要多做無用之事。”
姜绾看到玄鳳思出現，就知道哪怕她拿命線做保證，玄鳳思也根本不會信自己半分。
但她不能聽陸還凜的不跟來，否則玄鳳思必死無疑。
姜绾跟着季頌青追過來時，陸還凜正眼底帶冷，手中聚氣。
玄鳳思見姜绾出現，用威脅的眼神看向她，目光卻突然定在她手腕間的镯子上。
那一刻，他的表情從遲疑到恍然，最後轉頭看向陸還凜，不可置信道：“陸還凜，你是瘋了嗎？鎖魂……”
“閉嘴！”陸還凜的劍氣極其狠戾迅速，玄鳳思瞬間吐出一口鮮血坐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他卻仿佛全然不在意，擡頭含血大笑幾聲，随後低頭冷冷道：“我收回我剛才的話。”
陸還凜此刻已經殺意深重，聚起層層劍氣就要攻去。
“你就是再強，也得不了最終的道。”玄鳳思看着他的動作，笑着挑釁他：“因為你看輕一切，以為自己可以掌控所有，但是我提醒你，你不能。”
季頌青見陸還凜有痛下殺手之勢，迅速攔住陸還凜：“師弟，收勢！”
陸還凜深吸一口氣，墨色眼眸如同落了天山積雪般寒冷，良久，他終于甩手揮散手中劍氣。
季頌青閃身上前将玄鳳思手中魂印碎片拿下，玄鳳思此時已完全力竭，姜绾眼疾手快下了一只傳音蠱在他身上。
“跳下山崖，我有靈鹫可以把你接走。”聽見姜绾傳音，玄鳳思狠盯她一眼，索性直接打山崖邊跳了下去。一聲鷹嘯傳來，玄鳳思已經坐着靈鹫飛速遠去。
姜绾看着他的背影，真的有些為他抹把辛酸淚。
這就是虐戀劇男主，次次都是重傷而去，渾身都是悲催。
只是玄鳳思早年作惡多端，犯下種種大錯，一度導致生靈塗炭，如今這樣的結果也很難說不是自食惡果。
無論如何，為了回去，她都還是會盡全力幫他逆轉生死局面。
陸還凜收起斬微和斬虛，又對着漂浮的劍群揮袖，劍群霎時間如同飛鳥一般四散開來，各自飛回原來的地方去了。
他閉上墨色的眼眸，再睜開眼時，目光已然回到清明。
他曾經想把她一直藏着，但是現在既然她不得不出現，那就用毒女姜绾和陸還凜的身份見面。
姜绾間接害死白清漪，又親手打碎魂印，即使用她找回了魂印碎片和白清漪的魂魄，她終究還是會難逃被鎮壓在鎮罪塔的命運。
他曾在不周山劍冢看到過姜绾的命數。
如果要以這樣慘烈的結尾收場，和讓他死沒什麽區別。
他想用她腕間的鎖魂扣打破命中注定。
這當然是要付出代價的，因為這世上沒人能逃得過天道恢恢，以及它注視和審判的眼睛。
玄鳳思已走，季頌青目光掃過姜绾腕間，随後對陸還凜溫和道：“師弟，昆琅山魂印碎片已經到手，我們需即刻啓程前往西海。”
陸還凜盯着玄鳳思遠去的方向，漠然點頭。
季頌青又轉頭看向姜绾：“西海之上，便是魔域之口，在兩者中間，有一座海上塔林，清漪的魂魄就游蕩在那裏。”
“那就煩請姜绾姑娘與我和師弟走一趟了。”
哪怕姜绾是魔域中人，季頌青依然對她保有君子風範。
姜绾想，他畢竟是劇本中唯一願意幫助玄鳳思和白清漪的人，而陸還凜卻正正好好和他截然相反。
本文轉自半夏小說，原文地址：novelid=8027728&chapterid=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