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生氣
生氣
他回去後，湯鍋還在那裏咕嘟咕嘟的冒着熱氣，雲容他們都靜靜的坐在那裏，見他回來，目光都自然而然的落在他身上。
他臉色很是不好，緊皺的眉頭像是壓了千斤巨石一樣舒展不開，他坐到位子上，看着坐在身邊的妻子，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牽強的扯了扯唇角，想說什麽的，可唇顫動了幾下，終究是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楚母看着兒子這個樣子，心裏已經開始難過起來，她就知道，老大一來就說明事情已經很嚴重了。
她看了看雲老爺和默不出聲的兒媳婦兒輕嘆了口氣，想着這件事，不管如何還是要攤開來說的，便問了：“你大哥他說什麽？”
楚立礽看了看母親，猶豫了一下，将楚立言前來的目的說了出來。
一時間滿室寂靜，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不同的想法。
雲容一開始那一刻慌亂的心，因為聽到了答案，反而慢慢的沉靜了下來，但也冷了一些。想了想，他轉頭看着坐在身邊的楚立礽，凝眉問：“那你是什麽打算？”
“我答應過你的，不走。”
他毫不猶豫的說出這句話，他剛才回來的路上已經想過了。
為了今天，他等了四年，也早就下定了決心，這輩子都陪她好好的安安靜靜的過日子，他不能傷她的心，不能言而無信。
更重要的是，他不願意和她分開，一天也不願意。
雖然大哥那邊……說的同樣有道理，可是，當初他被趕出家門的那一刻就告訴自己，以後再也不是楚家的人，他再也不要回到那個家門，看見那些人。
所以就算是父親留下的家業需要他來承擔，他也只是心軟了一下，最後還是拒絕了。
雲容不知道自己聽到他的話是該高興還是該傷心，高興他要留在自己身邊？傷心他有家不能回？
可自己的家也是他的家呀，他答應過的，他永遠不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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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很亂很亂，她覺得胸口好像多了一個什麽東西，讓她難以呼吸，她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氣将手抽了回來，提着裙擺站起身淡淡道：“我先回去休息了。”
楚立礽看着她明顯生氣的樣子，急忙站起身就想跟上，雲老爺卻出言喊住了他，讓他坐下。
他有些心急，看了看雲容離開的方向，雙手放在膝蓋上緊緊握着，心裏很慌，他知道她傷心了，為難了。
雲老爺沉默了片刻，喝了一口茶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看着女婿道：“當初你們定親之前，容容就曾經問過我，從外地來的你是否能留在池縣一輩子這個事情。我當時還勸她，無需多慮，船到橋頭自然直。可如今看來，有些事情就算是船到了橋頭也直不了。”
雲老爺嘆着氣，看着女婿同樣愁苦的面色，道：“只是讓你回去繼承你父親的家業，又不是讓你回去受辱，不必這麽苦大仇深的。你大哥身體到了這種地步，已然是走投無路了才來找你的，你若硬着一顆心，又顧及着我們不肯回去，也着實不像話。畢竟，那是你父親留下的家業呀。”
楚立礽聞言，擡頭看着岳父，聽着他話裏的意思是……同意自己離開？
楚母的目光也落在親家老爺的身上，心裏有誰也不敢确定。對于現在的她來說，兒子回不回那個家，繼不繼承家業其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兒子的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以後的日子要怎麽過下去？
“岳父，我沒打算回去的……”
可是他話還沒說完，雲老爺便沖他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再說下去了，而是站起身道：“這件事我做主，跟你大哥回去吧，你家的家業不能無人繼承。至于容容那邊，我來勸她，大不了讓她跟你一起去就是。”
雲老爺說着，便擡腳走了出去。
廳中只留下母子兩個，沉默了一會兒後楚母看着兒子說：“這麽多年我也想通了，人各有命，我們能活着都屬不易。所以家業要不要其實也無所謂，娘只希望你能過好你的日子就行了。”
楚立礽點了點頭後站起身踏出門外，看着漫天的雪越飄越大，無聲的嘆了口氣。
雲容趴在桌上，沒有什麽力氣，也沒有什麽精神，聽見門吱呀一聲響了，還以為是楚立礽進來了，連眼皮都沒擡反而将頭埋得更深。
雲老爺看着女兒這個傷心的樣子，無聲的嘆了口氣，心裏想着當初成婚的時候，若能知道後面還有這麽多的事兒，就不把婚期提前了。
可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呢，坐到了她的對面，見她依然将頭趴在桌上，不禁擡手敲了敲桌子，咳了一聲道：“別難過了，這又不算是什麽大事。”
雲容一聽是爹來了，本身就委屈的心裏頓時忍不住了，眼眶瞬間紅了，看着老爺子擦了擦眼角說：“爹你說的輕巧，這樣都不算是大事，那什麽才算是大事？”
雲老爺無奈搖了搖頭：“不過是讓他回去繼承家業，又不是不回來了，又不是不能跟你在一塊兒了，有什麽好傷心發愁的？”
“可當初成婚之前都說過了，他來了我們家就要在我們家生活一輩子的，就不可以離開池縣的。現在倒好，我都跟他成親了，他大哥卻來讓他回去繼承他們楚家的家業，那我們雲家的家業呢？”
“就因為他們的家業比咱們的家業大，所以他們就比較重要是嗎？”雲容越說越委屈，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我從來要的都是一個可以紮根在我們家的丈夫，而不是一個随時會離開的人！”
“人家不是答應了你不去嗎？你又何必這樣？”
“他嘴上是答應了，可心裏不一定是怎麽想的，那畢竟是他以前的家，他還是那樣被趕出來的，他能不想回去雪恥嗎？”
“而且他大哥的身體情況又是那樣，如果他不回去，他這輩子都會心良心不安。所以他說的不回去，根本就是說給我聽，就是故意逼我的！”
“那你不是也沒開口嗎？”雲老爺看着鑽進牛角尖的女兒，無奈的撓了撓頭說：“他的确是要遵守對你的承諾，所以才說了不回去。可你問問你自己的良心，你能眼睜睜的看着他為了以前的是憂思苦惱，一輩子背着歉疚嗎？”
“那是他親大哥，那是他親爹的家業，不管曾經他們一家人都發生過什麽事，那血緣是斷不了的，若是咱們眼睜睜的看着他父親留下的家業落入旁人之手，又或者毀于一旦，不但他大哥死不瞑目，就将來他自己，也一輩子心不安。”
“所以容容啊，乖女兒，別只看眼前這條路，要看得長遠一些，你是不想他離開，他也可以為了你不離開。但往後的日子呢？你們肯定會因為這件事有所隔閡，那日子是過不好的，是過不長久的。”
雲容聽着父親的一番話，眼淚落得更兇，望着父親道：“如今的他是兩難，可我呢，我不一樣嗎？”
“您就我這一個女兒，我二十多了才成婚，不就是為了找一個上門女婿好跟在你身邊照顧你嗎？如今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我若不讓他回去，那就是我狠心絕情。我若讓他去了，那我自己不開心。可我若要跟着他一起去，那就要把爹你一個人留在這兒？那我這麽多年又何必呢？”
“只是暫時暫時嘛。”雲老爺看她哭得傷心，心裏心疼的很，自己的女兒從小到大，都舍不得讓她掉幾滴眼淚的，但該說的還是要跟她說明白呀。
“你就跟他去，把他們的家業繼承好了，到時候把爹也接過去不就行了？別哭了，這不算什麽大事兒，咱們慢慢的商量嘛，有什麽好哭的……”
一聽父親說這個雲容更是哭得傷心了，說着：“當初他離開他們家的時候，不也傷心嗎？可如今你要我為了他抛下你一個人在這裏，我也不要這樣做！我也不想離開我的家！”
“唉，你冷靜一點，好好的說話。”雲老爺很少見她有這樣的時候，胡攪蠻纏的聽不進去道理，知道他是不舍得自己一個人留在這家裏，可是如今他一把年紀了，活的不就是她唯一的女兒嗎？
難不成還真為了自己能夠承歡膝下，不顧女兒的婚姻嗎？好不容易得來這麽好的一個女婿，小夫妻相處的也這麽好，絕不能就這麽說散就散呀。
沉默了許久，聽着女兒的啜泣聲，他敲了敲桌子說：“別哭了，事情就這麽定了，過幾日你就同他和他大哥一起回去。他處理生意上的事，你就接管內宅，做好身為妻子的本分。”
“至于我，過幾日我就把你姨娘接回來，有她照顧我，你也不用擔心，若實在非要挂念我的話，就趕緊生個孫子出來把孫子送回來，到時候讓孫子随我雲家的姓，我一手把孫子帶大，有孫子繼承我的家業不就行了！”
雲容一邊哭一邊生氣：“你說的怎麽那麽簡單？再說了，你前兩年把姨娘罵走了，人家現在說不定還不願意回來伺候你。”
雲老爺瞪了她一眼：“我請她回來她一定會回來的，哎呀說你的這個事兒呢，這事情有什麽好複雜的？不就是你跟他去兩年嘛，都是夫妻了，不管什麽事都要同舟共濟，齊心協力的，別只看着眼前，眼光要放長遠一點。”
見着女兒不掉淚了，他便起身說：“一會你們小兩口再商量商量這個事情，看看什麽時候出發，商量好了晚上再來見我。”他說完就走了。
很久以後楚立礽才進屋來，關上房門之後，他腳步遲疑着走過來，看着坐在窗邊的雲容雖然沒哭了，但眼睛卻又紅又腫，便知道她是傷心極了。
他有些小心翼翼的坐到了她的身邊，擡起手先碰了碰她的手指，見她沒有動作，這才大膽的握住她的手，看着她低垂的眼眸道：“我真的可以不回去的，那些家業對我來說，真的沒有你重要。”
“好聽話誰都會說……”雲容還是心裏生氣，但已經好多了，看着他這個小心翼翼，連說話都這麽謹慎的樣子，撅了撅嘴：“我有些話跟你說，你聽清楚了。”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但這并不代表我就會跟你一輩子待在那裏，我将來還是要回來陪我爹的。”
楚立礽聞言，用力的點了點頭：“等你要回來的時候我跟你一起回，按照我們原來的計劃，我們一起給岳父養老。”
雲容垂了垂眸，又說：“和以前一樣，我生的孩子只會姓雲，就算回到你們楚家去住，也不會跟着你姓楚。這一點，你要是沒有異議的話，我就同意跟你去。你若是有異議，那咱們就此一拍兩散。”
她一說完，楚立礽就急了，一把将她緊緊的抱住，靠在她耳旁哀聲道：“別說什麽一拍兩散，我聽不了這個……”
雲容不知道怎麽就又生氣了，生氣的就開始掙紮起來，卻掙紮不開，憤憤的咬着唇許久：“你要記住我今天因為你做的這些妥協和讓步。我願意做這些是因為你是我親自選的丈夫，可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得寸進尺了。若有一天你承諾我的那些條件要一再改變，那我也不是軟柿子會任由你捏的！”
“我明白我都明白……”他心裏很慌，将她抱得緊緊的，他告訴自己要永遠記住這一天。
記住這一天，他讓她傷心了，為難了。
而以後，永遠都不要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這是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後的一次！
晚上一家人心情不高的圍坐在桌子上，将這件事确定說了一遍。
當雲容聽她婆婆說她不回去的時候很是詫異，卻見婆婆笑着說：“他們需要的是礽兒，又不是我。再說了，聽說那個女人也沒死，我也不想再見到那個女人，所以就還留在這裏，跟你父親相互有個照應，你們也不必過多擔心我。”
“而且，就照你岳父說的，第一個孩子生下來就送回來，不管是男是女都入雲家的族譜，作為雲家的繼承人長大。”
“至于別的，就是那邊肯定也是一團亂的，你們去了一定要小心。”
雲老爺點了點頭說：“你娘考慮的不錯，為了安全起見，多帶一些咱們自己的人手過去。”
楚立礽點了點頭，看着雲容：“對不住，要你陪我一起受累了。”
雲容撅了撅嘴，也不很生氣了：“誰叫我們是夫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