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暗黑無邊的夜空,猝然亮起一道光束,随着轟然一聲巨響,禮花綻放開來,無光的林子裏頓時如白日般光亮,又随着星火的隕落漸漸黯淡。靜谧的林子裏卻是殺氣暴漲,無聲充斥在樹木之間,連落葉都仿佛帶了血氣,随時置人于死地。
那禮花綻放成規則的五角形狀,隐匿在林中伺機而動的殺手們紛紛向這天空亮起的方向集合。
關就城外不遠處,滿地殘缺的屍體,死狀猙獰。兩隊人馬正在撕鬥,上百名隐飒閣殺手與上千穆家軍,不相上下。穆旬清身上染了不少鮮血,未受重傷,卻被四五人纏住,無力脫身。
本來與風幽承諾,今日動身回風都。他再次去了遺落記憶的小屋,将所有事情前前後後想了個透徹,再看到官員們送來讨好風幽的牡丹花,頓時想到付家床榻上那名女子,左肩上有一朵雍容的牡丹,那位置……是宛宛曾經刻下蝴蝶的地方……
那一瞬間,面容淡而無色的男子,脖頸間殷紅片片的女子,付家公子眸子裏流轉的亮芒,床榻上女子瑟瑟發抖的肩,他記起來了,隐飒閣主,和宛宛。
他迅速召集附近屯集的穆家軍,命他們火速趕來關就城。那閣主敢公然在他面前露面,必然早有準備,他帶來的人手不夠。
接着他收到穆綿暗送過來的信件,稱宛宛在付府,稱付家公子便是隐飒閣主,稱宛宛今日一早離開關就,而那閣主趕往虞城。
那信是穆綿的筆跡沒錯,可它的突然出現,不得不令人生疑。總結下來無非兩種結果,一是穆綿所說為真,那麽他圍剿付府,抓回宛宛,即便無法劫住那閣主,也可令他大傷元氣。二是穆綿這封信,是隐飒閣的計,引他出城給他以重創。
他不介意将計就計,與那人面對面,堂堂正正大戰一場。所以他兵分三路,一路去虞城,一路圍剿付府,一路随着他自己的意願,随着宛宛的行蹤出關就城。
過程在意料之中,結果卻在意料之外。他可從頭到尾都未見到幕後之人,帶來的一衆人等幾乎陷入死戰。
“将軍!”尹天一聲大喝,猛地拉開穆旬清,躲過一劍。
穆旬清心下一橫,對着尹天微微颔首。尹天收到示意,兩手抽出腰間的信號彈,又是一支焰火,綻放開來卻是平整的一個圓形。
夜空再次被點亮,鬥勢漸緩,隐飒閣數百殺手一見燃起了信號彈,紛紛聚攏準備撤退。穆旬清大手一招,示意衆人追上。那支信號彈,是在召集隐在城外的穆家軍,今日不管那神秘的閣主是否再此,他誓要窮追不舍,給隐飒閣一大重擊。
千樹林內同樣血光漫天,由北至南,刺鼻的血腥味道越來越濃。為首的女子身形矯健,靈活如燕,穿梭在樹木之中,飛快行進,滿頭斑白的發成為夜色中唯一的光亮,身後魅影似的殺手速度極快,緊緊追逐。
女子沒有內力,空有步伐,雖是快,卻也比不得內力深厚的殺手們。不時有人趕超女子,欲要攔住她,她猩紅的眼裏閃着嗜血的光,一手撫上長發,輕盈一個旋身,發過咽喉,阻路之人斷氣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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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停向着東南山頭奔去,身後的殺手毫不懈怠,緊随其後,又不敢真動手傷她,只能暗自調遣,數十人人先抄近路在前方攔截,再有數十人形成包抄之勢,将女子團團圍住。
女子被迫停了下來,垂在臉頰的發上染了血,不多,連她那一半斑白都未能掩住。她一手卷着發,眼神冰冷,蓄着傲氣冷看衆人。
“姑娘,請随屬下回去。”殺手中,為首一人單膝跪地,恭恭敬敬道。
蘇晚睨了那人一眼,眉眼一挑,笑道:“宛輕塵早非隐飒閣中人,今日,攔我者死!”
說罷,踏着步子又要離開,馬上有人上前欲要攔住。蘇晚眼裏閃過冷厲,一手拉下幾根發絲,兩手拉開,那發絲便好似凝成一支利劍,又比利劍柔韌靈活。
攔着蘇晚的殺手面露懼色,無人見過晚姬的劍,只因那劍便是她一頭長發。劍一出,再無活命之理。
“想要留命的,讓開!”蘇晚冷喝,一一掃過衆人。
那些人不敢妄動,卻也不敢萌生退意,只是舉着劍攔住蘇晚的去路。
林子裏沙沙的樹葉聲響不絕于耳,上百名殺手将蘇晚圍住,以百抵一。蘇晚心一橫,身形極快地殺了過去。
殺手只守不攻,又不肯輕易放過蘇晚,幾乎是由着她割斷咽喉。林子裏死亡氣息愈發濃重,蘇晚早已殺紅眼,來一殺一,來十斬十,不管他們是否對自己有惡意,也不管手上斷了多少人的性命。
“姑娘!”林間突然響起清脆的女聲,蘇晚的身子抖了抖,停下手中動作,眯眼看向林中暗處。
“姑娘……”瓊妝捂着胸口的傷,步子蹒跚,卻是盡快地向着蘇晚的方向走過來,“姑娘,這些都是自己人,姑娘……”
瓊妝的聲音止不住顫抖,跑到蘇晚身邊突地跪下,拉住她的手,哽咽道:“姑娘,瓊妝求你,莫要再動手了,姑娘要殺,他們不會反抗,我們等公子過來可好?”
蘇晚見到瓊妝而漸漸平息下來的殺氣,聽到“公子”二字,頓時升騰起來,甩掉瓊妝的手,冷聲道:“求我莫要動手,不若求他們莫要攔我。”
說罷,趁着他人不備,翻身間又跳出包圍圈。瓊妝手上一空,本就受了傷,又被蘇晚的力道一帶,跌在地上一個翻滾,見蘇晚一人不斷前行,忍住疼痛爬起來,再次跟上。
四處而來的殺手越來越多,同時聚攏過來的還有點着火把的穆家軍,蘇晚左右逢敵,卻不再殺戮,而是往更偏更陡的山道上奔去。
本是敵對的兩路人馬,一邊因為沒有雲宸的命令,一邊因為沒有穆旬清的指令,并不撕鬥,同時向着最前方的輕盈身影追過去。
蘇晚不時回頭,越到高處,越是看的清楚。清一色的黑色勁裝,隐飒閣的殺手占了半個山腰,另一邊光亮的火把将幾千名穆家軍照得清清楚楚。整個山頭,四面八方都聚滿了人,齊齊圍了上來。
蘇晚已經有些體力不支,沒有內力,只記得輕GONG的步伐而已,跑了大半個夜晚,靠着武GONG的招式殺人,勉強支撐到了現下,若還要憑着她一人之力一邊殺一邊用輕GONG突出重圍,簡直是異想天開。她深吸一口氣,蓄了力氣再次擡步,那山頂,是她唯一的出路。
山頂風烈,帶着刀刃一般,從背後而來,吹得她長發飄散,黑黑白白迷了雙眼。
“若若。”輕緩的一聲叫喚,帶着慣有的和諧,迎着風吹在蘇晚耳裏。
她猛地擡頭,風吹開缭亂的發,便見到雲宸白衣翻飛,站在山頂的樹底笑看着她。一如當年谷中槐樹下,他抱着雙臂惬意地等着她,滿臉笑意,雙眼閃亮。
蘇晚沉默,只是看着他,黑色的眸子裏異光流轉,似有無數思緒翻滾煎熬。雲宸從蔭郁的樹底走出來,步伐輕緩,一點點接近蘇晚。蘇晚的手,不由地捏緊了沾着血絲的發。
“若若……”雲宸的笑容依舊燦爛,綻放在蒼白的臉上,總能讓蘇晚想到雪山上的白色蓮花,幹淨沒有雜質,讓人不由地想要相信,靠近,感受那份香甜。
可那笑,此時看在她眼裏,卻是一片虛無,如同白色的煙霧,一揮即散。雲宸眼看就到了蘇晚身邊,伸出手就要拉住她的手臂。蘇晚神色一凜,扯下一根發,翻身襲向雲宸。
雲宸卻是笑着,輕而易舉地躲過她的攻擊,“你知道的,傷不到我。”
蘇晚眼裏浮起恨意,躲過他的手連連後退,瞬間便到了崖邊。
雲宸的眼神漸漸沉下去,如密布滿天的烏雲,沉沉壓下來,又如生氣全無的死水,寂靜無波。
“你記起來了。”雲宸側首,冷笑着問她,“全部記起來了?”
蘇晚眼神閃爍,剛剛迸發的恨意若隐若現,忍不住全身顫栗,雙手捏成拳撇在身後好掩住自己的情緒。
他的冷笑,才該是她熟悉的。冷漠的語氣冷漠的笑,她對了十幾年。以前她總是奇怪,他對着她時,明明是冷到冰雪都赧顏,為何她還能在夢裏看到他對着自己溫暖地笑,如春日的陽光照在她的心底。那時宛輕塵最大的念想便是有朝一日他能對着她笑,如夢裏那般,替她驅散陰寒,她也始終相信,這夢,會成真的。
終于,他對着她笑了,溫暖的笑,在她忘掉一切之後。
可當一切回到原點,她再看着這笑,只覺得比那冷笑更讓人覺得冰冷。
“你怕我?”雲宸擡步,一點點接近蘇晚。
蘇晚的眼裏不知名的情緒在掙紮,抖着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雲宸進一步,她退一步,直至察覺到腳後跟空懸,雲宸的步子也停下來。
他突然一笑,“果然記起來了。”
蘇晚垂首,雙拳緊握,掐住自己的掌心。他早将自己看透了。倘若自己不記得,此時必定氣憤地大喚讓他“滾”,可她記起來了,記起宛輕塵對他的又敬又畏,那個字到了嘴邊無論如何都吐不出來。
雲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噙着若明若暗的光,看不出心中情愫。山風刮在二人中間,蘇晚只覺得滿面的疼痛。
常年暗黑無光的山頭被火把點得亮了大半邊,映得天空都有了紅霞般的光彩。人群越聚越攏,穆家軍中一人為首,當先上了山頭。
蘇晚眼前玄色一閃,心中一緊,瞥眼看向山頂另一頭。穆旬清的玄色衣衫上沾了許多血跡,手臂肩頭都有傷,面色有些蒼白,空乏的眸子掃過她時崩現一絲驚喜,瞬間被一抹痛色取代,随之是止水般的陰沉。
兩男一女,各占一方,靜立對峙。
蘇晚看着二人,只覺得自己呼吸越來越沉,越累越重,腦中翻攪着一片混沌,就好像又把那恢複記憶的藥吞了一次。
就在一個時辰前,她吞下那藥,腦袋要炸開一般的疼痛,各種畫面各種聲音如急速奔流的河水,統統湧入腦海,楚若的,宛輕塵的,蘇晚的,十幾年前,幾年前,一年前,所有屬于她的記憶一瞬間全部回到腦中。緊接着她看到自己斑白的發,如瞬間蒼老,驚得正在打鬥的幾人同時停下動作。那時她憤怒、焦慮、心傷、恍然,百感交集,化作一股嗜血的戾氣,來不及思考,剛剛想殺她的五人已經沒了氣息,斑白的發,染了血。
原來,曾經的她,便是這樣一種嗜血的動物。
蘇晚的心驀地沉下來,對着兩人,笑起來。
“宛宛……”穆旬清這才略略回神,沙啞地擠出兩個字,掃過蘇晚的發,再吐不出一個字。
蘇晚看着他,好似隔了千萬年之久,突地身形一動,快速到穆旬清身邊,一手抽出他腰間軟劍。
穆旬清沒料到蘇晚突如其來的動作,伸手想要拉住她,卻只劃過她的長袖。
“穆旬清,我不欠你。”蘇晚已然回到原位,舉着長劍對向穆旬清。
穆旬清怔怔地站住,想到在東北斷炎山,她也是如此,持劍對着自己,毫不猶豫地刺了下去。他面色愈沉,看着蘇晚的眼裏有了防備。
蘇晚見他那副神色,笑得更加肆意,“穆旬清,你可記得當年我問你,若我有事瞞着你,你可會原諒?”
穆旬清面上的血色突然退得一幹二淨,腳下動了動,卻未能移動一步,亦未能吐出一個字來。
蘇晚輕笑着,“我記得當時你說信我,即便是瞞着你,也是有無法出口的理由。”
穆旬清的手顫抖起來,張了張嘴,似要說什麽,仍是一字未吐,蘇晚也未給他說話的時間,緊接着逼問道:“可是,你是如何信我的?”
蘇晚的聲音有些尖銳,甚至帶了點凄厲。将軍府裏的一幕幕,他是如何對着自己愛過的女子,失去一切記憶的女子,下那樣的重手?
“你親手殺我,親手殺我穆家兵将,你讓我如何信你?”穆旬清終于說出話來,聲音低沉沙啞,“你若有苦衷,為何不與我講?你那雙手沾滿我至親的鮮血,讓我如何原諒?”
蘇晚又笑起來,面上蘊起柔色,“你可曾想過,自己那麽重的傷,跌落懸崖如何保得一絲氣息?”
這一問,穆旬清又是怔住。斷炎山,連這個名字他都不願多想,更何況去追究那些細節?
蘇晚斂住笑,面色平靜,淡淡道:“我也未打算得到你的原諒,只是……”蘇晚神色一凜,聲音冷毅,“穆旬清,我為你自毀容貌,自廢武功,自抹記憶,你剜我皮肉,灌我劇毒,沉我入河,即便曾經我對你千般不起,萬般不住,從你在護城河棄我那一刻起,你我之間兩不相欠,再無羁絆!往昔情誼,有如此發!”
蘇晚手腕一個回轉,長劍對向自己,手起劍落,一大撮長發被她斬斷,随着狂風四處飄散。
穆旬清聽着那一席話,整個人踉跄着站立不穩,面色慘白到沒了顏色,空洞的眼漸漸有了神采,卻是盯着蘇晚傷痕未褪的臉,斑白斷去的發,漸漸蓄起水汽。
蘇晚果斷轉身,一劍指向雲宸,看到他面上自始至終的笑,雙手隐隐有些顫抖。
“我問你,”蘇晚的聲音是壓抑的平靜,沙啞如被風吹起的沙沙樹葉聲,“今日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可對?”
雲宸的黑發被吹得有些淩亂,面上笑容愈甚,眼裏摻雜的各種情緒,已然分辨不清。蘇晚手上的顫抖再掩不住,連帶着聲音都有些顫抖,“即便是親口說着愛我,即便是決定好好待我,也不忘最後利用我一把,真不愧是隐飒閣主!”
“我說過,我從來不是正人君子。”雲宸開口,聲音淨涼。
蘇晚自嘲地笑着,手一軟,放下劍,眼裏浮起溫熱的水霧,聲音輕柔,帶着濃郁的無力,“你恨我,對麽?”
雲宸眼裏閃過一絲暗芒,垂着眼,嘴邊撇過一抹輕笑。
“在西煉湖邊你與我說那些不開心的事,我們都忘了。在山坡看日落時你說我們忘了過去,說我們只記住今日的好,今日的幸福,守住來日的好,來日的幸福……”蘇晚一句句地重複雲宸曾經在她耳邊溫文吐出的話,眼前水霧看得這世界浮着氤氲,喉頭像是有異物堵住,再說不下去。她深吸一口氣,收斂眼裏的霧氣,扯出一抹諷刺的笑,“我聽你的,決意忘了,不管你曾經如何待我我都可以不計較,心裏有多少疑惑我都可以不去想,穆綿拿着藥逼我吞我竭力掙紮不願違背對你的承諾,可是你自己呢?你口口聲聲讓我忘了,你自己可曾忘記過一絲一毫?”
呼嘯的風刮起一地落葉,旋轉飄零。蘇晚的話輕緩,卻不失力度,響在山頂伴随着嗚咽般的風聲,摻了幾許凄涼。
“不錯,我恨你,”雲宸正視蘇晚的眼,眸子裏像有辰星閃爍,邪戾地笑,“到骨子裏。”
我恨你,到骨子裏。
許是山頂風太大,蘇晚的身子一個不穩,晃了又晃,終于穩住身形了,喉頭卻是一甜,一口血噴在銀白的長劍上,染得地上枯葉填了幾分豔麗。
她看着雲宸的眼,那雙眼透徹見底,不閃不躲,眼中的暗芒像是利刃割在心頭。她又咳嗽起來,咳得劍尖抵地才勉強穩住身形,笑了起來,雙眼凄迷的淚像是沾上了血,“那你為何說愛我?為何要把我留在身邊?為何給我那樣的奢望又生生掐斷?雲宸?公子?你還能再殘忍點麽?”
雲宸面無表情,濃黑的眸子觸不到底,看着蘇晚,視線卻像透過她看着別處。蘇晚垂眸,搖頭,喃喃道:“不對,這才應該是你。這是你複仇的方式罷了……從來,你對仇家都是慢慢折磨,由身至心,我也不例外……”
蘇晚失了魂般,面容愈發灰敗,眼裏浮起死氣。
雲宸看着那層死氣,面色終于變了變,随即又笑了起來,很是溫煦,“若若,你不想報複回來麽?我利用你十幾年,讓你雙手沾滿鮮血,讓你和穆将軍反目,被穆家唾棄,騙你的感情騙你的身子,就是想看你現在生不如死的模樣,你想要我如願?你不恨麽?”
你怎麽可以,想死。
蘇晚的身子猛地一抖,半晌,她站直了身子,擦去嘴角殘餘的血跡,順帶擦掉眼裏的淚,眸子裏靜如止水,全身冷然,淡淡地看着雲宸,輕笑着:“不,我不恨你。我不愛你,怎麽會恨你。”
蘇晚嘴角微微彎起,坦然看着雲宸。雲宸眯眼,細碎的光亮在眸子裏閃爍,無色的唇緊緊抿住,不語。
蘇晚一手扔下長劍,面如死色,“我為你焚盡心智,為你殺盡天下人,為你傾盡所有,即便你欺我騙我傷我害我羞我辱我,即便我變成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我從未後悔……”她側首,半眯的眼裏萦繞着決絕,冷笑,“但,從今往後,天高海闊,黃泉碧落,今生今世,永不再見!”
說話間,蘇晚緩緩後退,待到話完,整個人已經退到崖邊,毫不猶豫地奮力一個旋身,跳了下去。
夜色如鬼魅張開雙臂猙獰地大笑,眨眼間将蘇晚的身形吞噬地幹幹淨淨,天地間只餘風聲呼嘯,吹醒站在原地失神許久的玄衣男子,吹散素白男子猝然吐出的一地鮮血。
(第二卷完。)
卷三 誰道莫歸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