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囚
第二章 被囚
從今往後,我要你……生不如死……
溫柔缱绻的聲音,到了耳邊該是讓人猶如溺在蜜糖中的甜膩才對,蘇晚還未從剛剛的暖意中抽出身來,便清清楚楚地察覺到一股寒意由心底而發,連帶着剛剛拉住那男子玄色衣袍的手都微微顫抖。
林之軒離蘇晚最近,怔怔看着那男子騰着飛雲般入了廳,疼惜抱起蘇晚,卻未聽清那男子的話,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早已跳出許遠。
“你……你是……”林之軒面色煞白,眼裏透着不可思議,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回頭看了看林老爺,低着腦袋又退了幾步,到林老爺身邊。
林老爺打量着男子,面上神色猶疑不定,若是平常人家敢在林府搶親,他定然不會讓人占了便宜,可眼前之人,無論衣着裝扮還是神态氣色都讓人不敢輕視,最為閃眼的是他腰間清幽碧綠的半塊翡翠,在蘇晚的喜服遮遮掩掩下,仍是看出一個“清”字。
風國上下無人不知,穆旬清,風國手握重兵的大将軍,年方過雙十,骁勇善戰,用兵如神,短短三年內攻獲相鄰雲國西南貴地,如此武将,卻是文人之相,面帶柔笑,溫潤如玉,喜着玄色衣衫,佩戴“清”字玉件。
若非三月前那件事,林老爺幾乎可以确定來者便是穆旬清。可三月前,穆将軍從軍生涯裏的首次大敗,在東北斷賈谷幾乎全軍覆沒,不知所蹤,皇上遣去重兵搜尋未果。平常百姓或許是不知情況,可他林家能有首富之稱,也是有些門道,得知那穆将軍掉下峽谷,怕是兇多吉少。
可如今,此人堂而皇之登門搶親,林老爺心念回轉間,還未來得及考慮到底要是不要攔住,那人已是抱着新娘,風般遠去。
喜堂內衆人像是失了魂般看着那男子進廳複又離開,直至沒了身影才驀然驚醒,面面相觑,兀自懷疑剛剛那是一場夢而已。再看向林老爺,滿室靜谧,無一人敢再多語。
蘇晚在男子懷中,已經察覺不到溫暖,新娘的喜冠不知何時被摘去,發髻有些淩亂,被風輕輕吹着,刮在臉上有些癢,反抱住男子的手早已放開,卻因着男子的力度不得動彈,微微皺着眉頭想要掙紮,瞥見二人已經出了林府,不加掩飾沙啞僵硬的聲音,不悅道:“公子……”
話剛出口,後頸一陣猛力,腦中瞬時一片混沌,眼前黑幕襲來,再無意識。
凄迷的夜,孤星閃爍,明月露出半張臉孔好似蒼穹上半彎缺口,缺口處灑下銀光來,摻着星光映得一片影影綽綽,透過木窗投在小屋內,拉出長長的影子。
初春的夜還是陰寒,冷風一陣陣的,透過紙窗縫隙吹進來,刀割般吹過蘇晚的身子。蘇晚雙手雙腳皆被捆住,蜷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幾日未曾進食,記不得了。
那日被那渾身散着陽光般暖意的男子劫走,剛出林府大門便被打暈,再醒來已是在這小屋內。除了幹草和柴火,別無其他,從窗內看出去,也不見有旁人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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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在喜堂被劫走,不明白為何那男子可以對她笑得暖意融融,卻說出玄冰般生冷的話來,亦不明白他為何将自己關在這裏幾個日夜不聞不問。起初她還有氣力蹦跶到窗邊試圖逃出去,可打開窗才發現這小屋是懸建在陡崖之上,雖說不高,可被綁着手腳跳下去,難保不會重傷。
過了兩個日夜,蘇晚便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了,意識也開始混沌。不記得什麽時候開始,有人給她端水,每日那麽一大碗放在地上,每當清醒她便使足了力氣匍匐着過去,小心翼翼地喝水。
還有人來搭理,說明她還沒有被人丢在這裏自生自滅不是麽?即便那人要她生不如死,她也不想自暴自棄地死掉,即便是死,她也不想是渴死的。
迷迷糊糊中,蘇晚又開始做夢,夢裏一如既往的一片空白,每次蘇晚都會在夢裏期待,期待它會出現點其他顏色,可每每夢裏那片白開始出現裂縫時,她便會驚醒。
譬如此時,緊鎖的小門突然“嘭”地一聲被人破開,蘇晚只覺得全身一驚,眼睛還未完全睜開,只隐約瞧見一個嬌小的身影,便再聞“啪”地一聲,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接着是火辣辣地疼痛。
“賤人!”
幾日未聞人語,女子的這一聲叫嚷顯得尤為尖銳,蘇晚用力眨了眨眼,借着月光看清眼前女子,穿着一身鵝黃色絲衫,腰間瑩白色緞帶束出纖細的腰身,手持長鞭,容貌看不太真切,可一雙靈動的眸子閃着銀光般,溢滿得色。
“你不是很厲害麽?怎麽變成這般模樣?連我穆綿都怕了?”穆綿柳眉高挑,很是得意地瞥着蘇晚身上的那道鞭痕,随即滿意地撫着自己手中的長鞭:“真是枉費我連夜趕回看你,讓我好生失望……”
語畢,反手又是一鞭抽在蘇晚身上。
蘇晚吃疼,悶哼一聲,神智稍稍清醒了些,用力支起腦袋,側目看着穆綿,吃力吐出幾個殘音:“你、你是……”
“喲,晚姐姐可真是貴人多忘事,穆綿人小位卑你不記得也挺正常。”穆綿抖了抖手上的鞭子,掃了一眼蘇晚,蹲下身子,欺近蘇晚,一手扭過蘇晚的臉,看清之後笑得更歡:“啧啧,真可惜,他們與我說晚姐姐的臉毀了我還不信,沒想到是真的,可惜了晚姐姐的傾城之色呀……”
穆綿說着,撫上蘇晚的臉,臉上道道傷疤凹凸不平,縱橫交錯。穆綿又是拍又是摸,驚奇道:“這該不是易容出來的吧?晚姐姐那麽厲害,可難說呢……”
說着,大拇指尖長的指甲對着蘇晚左臉上一道斜長的疤,狠狠劃了下去。
本就猙獰的臉上馬上露出一道血痕,蘇晚疼地向後蜷縮,腦袋卻被穆綿扣住,聽她一聲驚叫:“呀,流血了,居然是真的。呵呵,晚姐姐應該不會怪我吧?反正臉上都這麽多疤了,也不在乎多這一條。”
“哎,大哥也真是的,怎麽把你丢在這裏?這一入宮便是五個日夜,萬一把你餓死了可怎麽辦?”穆綿随手擦去蘇晚臉上的血,臉上盈盈盡是笑意:“再怎麽也得砍斷你的手腳,挖掉你的眼割掉你的舌除去你的耳再踢下斷炎山,你說是不是?”
蘇晚的雙膝不由自主地拱起護在胸前,兩手鎖在背後無法動彈,身子本能般使勁後退想要遠離穆綿。穆綿卻是步步緊跟,蘇晚退一點,她便近一點,笑道:“你放心,要死也不是現在,我等着看大哥回來如何處置你!”
“他……什麽時候……回?”
蘇晚沙啞虛弱的聲音好似讓穆綿吓了一跳,嫌惡道:“聲音都變得這麽惡心!大哥最遲三日後便回府了,你好好享受這三日吧!”
蘇晚垂下眼簾,再不語。
穆綿并未有離開的意思,拿着挽好的長鞭挑起蘇晚的下巴,杏眼眨巴着,孩子般好奇問道:“我倒是對你如何變成如今這副模樣比較好奇,不如你說說看,這容貌聲音怎麽毀的,又怎麽跑去嫁人的?你若與我說了,看在同是女子的份上,或許三日後我能替你向大哥求求情。“
“不、不知道……“
蘇晚緩緩睜開眼,對上穆綿的眼,穆綿的手突然一抖,撇開臉,站了起來,冷笑道:“等大哥回來了,還怕你不說不成?我還是好心遣人明日送些飯菜過來,讓你有了力氣,清清醒醒的,這才好玩兒呢!“
說着抖了抖長鞭,揚起手來狠狠甩下,“啪”的一聲在她聽來格外悅耳,再看到蘇晚身上抽破的衣衫,滲出的血跡,收起鞭子惬意地笑了:“這三鞭算是見面禮,咱慢慢兒來。”
“啧啧,我怎麽就一時沖動親自拿了鞭子呢,真是髒了我的手。”穆綿一邊甩着收,一邊自言自語般輕聲說着,懊惱地搖着頭,又厭恨地瞥了一眼蘇晚,上前對着她的腹部就是一腳。
蘇晚本就蜷縮在角落退無可退,穆綿這一腳亦是避無可避,腹部的疼痛讓她腦中瞬時一片空白。從下而上一股腥甜湧在喉間,“哇”地吐了出來。再擡頭,見穆綿甩着鞭子踩着歡愉的步子走了。
嘴邊濡濕的感覺讓蘇晚覺得不舒服,手又被鎖住,她偏了偏腦袋,将嘴在肩上蹭了蹭。腹部的疼痛緩了些,卻未消失,還有被穆綿鞭抽到的側身,疼痛愈演愈烈。
蘇晚将兩膝拱起,縮成一團,輕輕閉上眼。
穆綿,未曾聽過更未曾見過。可她喚自己晚姐姐,便有可能是認識,或許,以前認識,只是她不記得了。她所說的大哥應該就是劫她回來的男子,她說大哥入宮,足以見得自己正處風都,且那男子地位不凡。
可爹娘說她從小在虞城長大,養在閨中甚少出門,又怎會與這對風都的兄妹結識,還好似有了深仇大恨?
還有斷炎山,蘇晚努力想了想,爹娘與她提過的地名只有虞城和風都,這斷炎山她未曾聽過,不知在何方,為何穆綿說的是将她從斷炎山踢下去?
三日後等着她的,又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