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見家長
見家長
高二的學生們已經有相當的升學緊迫感了，即便平時收不住愛玩的性子大咧咧的想偷懶，但聽到這種話題的時候，還是個個都豎起了耳朵湊了過來。
“校考呢和聯考不同，你們知道的吧，有資格單獨設立校考的學校啊，那都是有點地位在的，只有一本有資格，而且也并非是所有的一本。他們往往并不認可美術聯考的成績和考核方式，所以呢，也就很喜歡搞些花裏胡哨的東西，先選拔出一些更有靈氣的學生來。”
羅昊笑咪咪的跟學生們科普着，“到時候，手上拿到校考證的同學，文化分壓力會小很多，外面很多學大文大理的學生啊，到了高二高三的時候成績不行跟不上，立馬就會轉型改學藝術，花幾個月半年的時間集訓求速成，能混過聯考的本科線就是勝利。”
“……像這一類型的學生，他們的文化分必然是要高過咱們這種紮實穩打苦練三年基本功的純美術生，但是咱們的優勢在哪呢？”
“ ……所以啊，美術生最核心的競争力，說到底還是畫畫的功力，一張校考證壓千人，這話可不是說着玩的。”
林時鹿深以為然地跟着一道點頭，外面那些大文大理轉型的學生，前期沒分精力給美術，學了兩整年的文化課，動辄就是四百五百的文化分壓上來，要沒有校考證攔着，誰遭得住。
聽到這裏，駱小則的神情黯淡下去。
以他現在這種美術成績，聯考過本科線是沒什麽問題，但太過中庸，即便是拿到了一兩個校考證，怕也是吊車尾的墊底成績。
那邊的駱小則在自己傷神着，這邊羅昊的目光再次停留在林時鹿的畫板上。
他順手拖了個凳子過來，就這麽坐在了一群孩子身後，開口指點她道：“樹梢房頂都還是要适當加一些環境色，風景的環境色就是天光，是藍天，但是這種陰雨的感覺不能給太藍了，弄點霧霾藍灰調子上去，你最擅長的那一種。”
有這麽大個老師坐在後面，林時鹿渾身不得勁，也不敢偷懶，哦了一聲之後便非常認真地調着顏色。
“嗯，不錯，是那個味道。”羅昊點頭給予贊賞。
林時鹿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裏湧上一絲竊喜，然後下一秒就聽見身後的老師語出驚人：“你是很有靈氣的，我覺得你到時候啊，可以去試試三大院的校考。”
林時鹿一口氣沒轉上來，險些把自己給嗆着。
她回頭面露驚恐，表情極其誇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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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昊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啊什麽，越是高等的美院，就越是喜歡到處拔些有靈性的苗子，尤其三大院這種，是看不上那些轉型速成出來的學生的，他們傲得很，去試試又不吃虧，人要有夢想，萬一呢，是吧。”
這一番話吸引了周圍一大圈子湊熱鬧的學生探過頭來，這還是第一次從美術老師嘴裏聽見這種話，羅昊是個非常資深有經驗的老手了，他既然這麽說了，那林時鹿必然是有些競争力在身上的。
不少學生都是頭來羨慕的目光，但當事人本人被吓得夠嗆：“別啊老師，我這破成績我是個什麽貨色我可太清楚了，沒戲。”
羅昊也就是嘴邊上那麽順着提了一嘴，調笑道：“先搞美術，藝考完了還有半年的時間能沖刺文化，再說了，這不才高二嗎，一切皆有可能。”
林時鹿縮着脖子聲都不敢作，一群美術生簇擁着老師，圍坐在雨天的屋檐下，羅昊也生出了幾分閑談的心思來，便跟學生們多聊了幾句：“我以前吶，也拿過三大院的校考證，而且名次還非常靠前。”
“啊！這麽厲害。”
“老師你第幾名啊？三大院的哪個學校啊是？”
有八卦聽，林時鹿的精神頭就又回來了，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羅昊。
“是國美，就是中國美院。”羅昊回憶着當年青春時期的壯舉，笑着道：
“當時我也是應屆生，直接一把考進了全國前五名，這在應屆生裏面已經是相當不容易的了，你們要知道，帝都那邊，就三大院旁邊，有很多那種很厲害的集訓畫室，裏面全是烏泱泱的複讀生，都是對三大院有執念的那種，畫功修煉得是爐火純青。”
“他們年複一年地練，年複一年地考，就為了進入殿堂，所以啊，每年三大院的入學新生，應屆生的占比其實是非常小的，複讀生居多。所以當時我拿到這張校考證的時候啊，那簡直就像是打了雞血。”
羅昊的敘述語氣向來沒什麽師長的威嚴，現場的氣氛非常活絡，學生們紛紛放下筆偷閑，來聽老師講故事。
“當時以我那個校考證的專業成績啊，只要是文化分過了本科線，那幾本就是可以直接錄取的了，結果那年高考完，總分夠了，英語小分沒過，差三分。”
“啊？？”林時鹿的表情看起來比羅昊本人還要遺憾惋惜，發出了長長的一聲感嘆。
那些年的憤懑早就已經是過去式了，羅昊現在能以最輕松的語氣說給學生們聽：“很遺憾是吧，當時是真不甘心啊，後來我校考報的那個專業的院長給我寫了親筆信，寄到我手上來的，說非常喜歡我的畫風和靈氣，覺得太可惜了，希望我能複讀一年，然後再去考。”
“然後我就複讀了，第二天又去參加了國美校考，又是全國前十，結果高考時候總分過了，英語又差幾分。”
林時鹿：“……”
羅昊笑着擺手：“不來了不來了，來不了第三次了，有些東西啊，命裏該是沒有的那就是沒有。後來我就報了雲湖美院，還好那年我的雲湖校考證是全國前三，那是可以不看小分破格錄取的。”
“啊！這麽好啊？”
羅昊看着周圍這群聽故事的熊孩子們，感嘆笑道：“高三的那種氛圍，真的是永生難忘，你們啊，別以為還有一年時間可以晃悠悠的，高二啊，快得很，一眨眼就恍過去了，別等到高三的時候拿着成績單空着急。”
外面落了秋雨之後，天氣就明顯開始轉涼了，但孩子們來之前都查過天氣預報，長袖和保暖外套都是帶了的，足以應對這回降的氣溫。
一降溫人就懶得動彈，到了晚上，林時鹿早早地就窩上了床。
他們這種寫生旅館裏的床鋪是類似大學生的上下鋪，她上去了就不想下來，躺在床上翻手機相冊，然後就重新看到了那天在大巴車上偷拍的一張陳誠的睡顏。
少年的側顏清隽，這個角度看過去，鼻梁的線條起伏明顯，他臉上的輪廓感很明顯，光影也就随之被強化。
林時鹿盯着看了一會，眼睛跟着畫面的色塊走，忽然間來了感覺，伸手在床邊挂着的包裏翻出了小號的速寫本和鉛筆，唰唰勾起了形。
江麗珺刷完牙出來聽見上面有聲音，往上瞧了一眼，表情誇張道：“我去，鹿鹿你要不要這樣，幾點了，你居然還在畫畫！這一天天的還沒畫夠嗎，我已經要畫吐了！”
嘴上這麽說着，她一邊手腳并用爬上了林時鹿的床，探頭一瞧，頓了有三秒之久，然後轉頭看向林時鹿：“鹿鹿，我覺得你的調子開竅了。”
林時鹿轉頭跟她對視一眼，下一秒江麗珺就打回原形地尖叫起來：“……你也太厲害了叭！！有天賦的選手就是這種樣子的嗎，頓悟型的？我什麽時候能頓悟啊啊啊啊——”
下面的兩個室友受不了地制止她：“江麗珺你不要一驚一乍的，你小聲一點！”
林時鹿被她搖晃地暈頭轉向，但總歸心理還是開心的，咧嘴道：“是吧，我也覺得這一張很有感覺，希望能保持住。”
她将畫面調轉過來給她看：“帥嗎。”
“帥。”江麗珺肯定地點頭，“小陳同學的這張臉那還是沒話說的。你的訣竅是什麽，是要畫帥哥才能開竅嗎？那我是不是也要去找幾個帥哥畫一下。”
江麗珺想一出是一出，立刻就下床去找自己手機搞照片去了，林時鹿坐在床上又再欣賞了一下自己這副佳作。
雖然線條的細化程度仍然不夠，但是只要深淺輕重給對了位置，一樣也可以很出效果，在這種已經拉開了明暗關系的畫面上再進行細化，顯然就要容易得多了。
林時鹿越看越得意，忍不住就拍了張照片，甩給了陳誠本人。
【林深時見鹿】：像不像。
過了一會，陳誠回複過來了一串省略號。
【陳誠】：你什麽時候拍的，巴車上？
【林深時見鹿】：嗯哼，像嗎？
【陳誠】：……像。
少年應該是把圖片放大來仔細觀摩了一陣，過了一會又發來了一條消息。
【陳誠】：你的線條工筆變細膩了好多。
【林深時見鹿】：什麽叫變，那是我練習的好嘛，每天跟你提前半小時進場，你有進步，我也總得有點作用啊。
這一趟宏村的寫生之旅，雖然林時鹿喜提了膝蓋上的一塊結痂大疤，中途還被停電給吓唬着淋了一場雨，但在那天晚上偶然摸到了一點素描的門路，回到學校之後，再往後的練習就能明顯掌握到一些手感了，也算是收獲頗豐。
秋風掃落葉的時節，林時鹿的美術成績救回了偏科的素描分數，一路高歌猛進，期末考核的時候，以一手優秀的形準和獨特色調，一舉殺進前三名，也是成功在年級出了名。
期末家長會的時候，因為最後一周的課程為全市的高三美術聯考騰教室讓了考場，調課之後，最後一天的時間便定在了一個禮拜六，不少學生家長都是趁着休息日夫妻一起來了。
林時鹿的期末美術成績可謂突飛猛進，把自己爹媽從教學樓下領上來的時候脖子都擡得高高的，那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樣，滿臉寫着求誇獎。
“那個，倒數第三個就是我的位置。”林時鹿拉着邬雅的手給她指了座位，還要再回頭招呼着給自己老爹找位置，林北喬笑着擺手：“沒事，我自己找地方站一下，你去忙你的吧，你們下午還有美術課嗎？”
林時鹿：“沒有課了，就等你們開完了就能一起回家。”
正好這時後班主任韓晴從走廊過來了，林北喬邬雅在醫院的時候就對這位班主任的印象相當好，笑盈盈地主動打招呼：“韓老師好啊，老師費心了。”
韓晴駐足，微笑回應，正好借着這個機會叮囑道：“林時鹿的美術成績這個學期進步的非常明顯啊，我也跟他們美術老師單獨聊過班上一些比較有希望到時候能沖一本校考證的學生，羅老師覺得，林時鹿是很有天分的，但是她最大的問題就是英語小分……”
原本林時鹿這次考得好，碰着老師見家長也沒在怕的，聽到前半段還在那美滋滋着，後面眼珠子轉的越來越快，暗自懊悔剛剛應該趕緊溜的。
韓晴：“今天的會議內容也會給家長們講解一下一二本升學的一個區別，對于我們的學生來說，如果沒夠上一本院校，其實考進二本的難度相對比來說是要比一本更加困難的，因為二本沒有校考環節，也就少了一道門檻，咱們文化分薄弱，很難搶贏外面大文大理中途轉型的學生。所以啊，林時鹿在美術上有天分，還是希望孩子能好好把握住機會，均衡發展，要最後卡在英語小分上那可真是太冤枉了……”
林時鹿在那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乖巧地低頭跟着憨笑。
就在這時，陳誠也帶着自家父母過來了，陳光海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和自己兒子交集頗多的小姑娘，很感興趣地問陳誠道：“诶，這個是不是你們班美術課代表。”
陳誠：“是的。”
雙方的家長和老師會面，人一多，林時鹿覺得，那場面就顯得跟過年了似的。
相互之間問好握手，韓晴跟陳光海邬雅夫妻倆打過招呼之後，便進門去招呼其他家長了。
門口剩下了林陳兩家的六口人，因為兩個孩子關系熟絡，這兩對家長都可謂是對對方神交已久。
林北喬率先伸出了手去做了自我介紹：“是陳誠的爸爸媽媽吧，我們是林時鹿的家長，陳誠這孩子真的是優秀啊，學習成績好，長得也是一表人才高高大大的，他對同學很好啊，咱們家鹿鹿生病那會，是多虧了他的筆記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