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寫生（1）
寫生（1）
陳誠搖頭，“你的反應很快。”
林時鹿更不好意思了，“我媽老說我驚張大的像山裏的猴子。”
正好這個巷子口差不多也到兩人分別的地方了，林時鹿掂了把書包跟他道別：“那我回家啦，拜拜。”
“再見。”
托了林時鹿美術成績的福，她這個暑假過得相當開心，期間跟鄧雪和之前的初中同學一起去了漫展聽了音樂節，還跟高中班上幾個要好的同學約着去了近郊的草原露營野炊，別提有多快活。
直接導致的結果便是，一晃兩個月，暑假結束的前一個星期，林時鹿趕作業趕得昏天黑地，最後一天晚上熬夜寫出來的作文字都是起飛的狀态。
高二的開學典禮上，學生們套着難得穿上一次的校服站得整整齊齊，聽着上面的教導主任慷慨激昂描述着高二的重要性，恨不能給所有人來一針振奮的雞血。
林時鹿畫畫比較邋遢随性，校服袖子上蹭的全是鉛筆灰和各種顏色的水粉顏料，她前幾天趕作業熬狠了夜，站在那眯眼打瞌睡，沒一會人都有些歪歪倒倒的。
“鹿鹿！”江麗珺尖細的一嗓子給她吓醒了，林時鹿拍了把自己的眉心，打了個哈欠，重新站直了身子，“還沒講完啊，我都快困死了，一會兩節數學連堂，不趁課間趴一會我上課準要睡着。”
正好這個時候，上面的話題一轉，講到了出去寫生的部分，林時鹿還沒打完的哈欠就這麽硬生生頓住了，趕緊豎起耳朵來聽着。
“高二的上學期會安排一次寫生，有三個地方，這個……寧安省的宏村，還有太行山和婺源，這是我們明昙美高的慣例了，時間呢估計會在十天左右，很多那種重點高中的美術班啊，都是為了過聯考的速成體系，根本就不會安排寫生，但是我們明昙呢，還是希望學生的基本功能足夠紮實……”
這個年紀的學生孩子最喜歡的就是湊熱鬧起哄，一聽見寫生兩個字，下面的方陣就壓制不住的開始起哄歡騰，上面的教導主任停下來好幾次維持秩序，都阻擋不了學生們的熱情。
外地，風景秀麗的旅程，能和同學朝夕相處，離開家的十天，還不用上文化課。
光是想想都讓人覺得激動。
學生們的興奮勁一直持續到了下午的美術課上，羅昊端着杯子一進班門，就被裏面叽叽喳喳的問題給包圍住了，男人頭疼地豎起手掌：“停停停，都安靜下來，我聽不清楚你們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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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麗珺的嗓門壓過了所有嘈雜聲音，舉着手清亮開口：“老師，寫生到底是什麽時候呀，要準備一些什麽東西啊？”
“國慶節之後。”羅昊按了按自己被吵麻了的耳朵，吐槽道：“就說主任消息透露得太早了，搞得小學生心都飛了，讓他晚點說晚點說，每年都憋不住。”
“啊，還有一個月啊。”
“三個地方都去還是說挑一個去啊老師？”
“老師寫生要交多少錢啊？是怎麽去啊？”
“多少錢我忘了，往返都是坐大巴，這些問題到時候你們班主任都會詳細解答的。”羅昊才懶得多費口舌，一邊笑着一邊做了個‘收’的手勢，“現在，每個人拿張素描紙，今天開始，要畫速寫了。”
之前暑假的時候羅昊就已經留了相當的人體動态速寫臨摹作業，算是提前給學生們練手預習，現在一上來就準備直接上模特寫生了。
“來，挑兩個小模特為班級做貢獻……”羅昊的視線從人群裏轉過去，“來，課代表一個，搬個椅子上中間來，再挑個男同學……”
“就童凱吧，來，一站一坐，女生坐着，男生在她側後方，手搭在肩膀上。”
林時鹿還是頭一次被這麽多雙眼睛齊刷刷盯着，她坐在中間一開始還稍稍有些不自在，後來羅昊指點道：“找你們舒服自在的姿勢，越自然越好，要保持二十分鐘呢，怎麽舒服怎麽來。沒事，不用拘謹，所有同學都會輪到的。”
旁邊不停有人逗她，其中以江麗珺為首，拖着畫板到處找漂亮角度：“我一定會努力畫出課代表的美貌的。”
林時鹿難得笑得腼腆，人的狀态也随之慢慢放松了一些，這才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敬業的靜止不動了。
然後下一秒，她發現自己的目光正對面，陳誠坐得四平八穩，一手抱着畫板，一手拿着鉛筆比劃觀察着她的頭身比。
林時鹿：“……”
學霸還是那麽喜歡畫大正面。
可是他打形的技術差，這種真人寫生的大正面，得被他畫成個什麽鬼樣子啊。
林時鹿人定住沒動，眼睛卻是一直在往他的畫板上瞟着，可角度受限，基本看不見什麽，只能瞧見鉛筆來回摩擦過紙面，還有少年認真刻畫細節的模樣。
陳誠擡頭看她，似是要畫到五官來了，視線和她對了個正着。
林時鹿可算是逮着機會了，嘴唇稍微蠕動了下，做出了一副可憐巴巴的擔憂模樣看着他。
陳誠沒看懂，手裏的筆停了下來，對她做了個詢問的表情：“……？”
林時鹿的眼睛瘋狂暗示他的畫板，想讓他舉起來給自己看看，但顯然對面的大男孩并沒有明白她的點，時間有限，便接着埋頭作畫去了。
二十分鐘一晃眼就過了，羅昊下令時間結束的時候，林時鹿第一反應就是想沖過去看陳誠的畫板，“你給我看看。”
陳誠是文化課的學霸，但美術成績一直一般，原本并沒覺得這張畫有什麽，但現在看林時鹿這麽堵在自己身前要看他的畫板，陳誠反倒是有些局促了，下意識的用身子擋住了她半邊視線，“就……也沒什麽好看的。”
林時鹿圍着他轉了一大圈，結果奈何周圍的爆點實在太多，她就這麽不經意一眼掃過去，看見了七八個畫板上貼着的，基本全部陣亡，有的五大三粗膀大腰圓，有的肢體詭異斷手斷腳。
“……”林時鹿這一瞬間覺得陳誠手上的那一張長什麽樣子好像也不是很重要了。
後面還在傳來童凱的聲音，也不知道是看了誰的畫，嚷嚷着說把他畫得跟個怪物似的。
陳誠見林時鹿跑神了，便趕緊趁機将畫紙從板子上撕了下來，交上了講臺。
也就在這個時候，羅昊開口道：“好了，抓緊時間來第二張，正好下課前能畫完，換人上去，就……江麗珺，然後男生陳誠上。”
一時之間，主客對調，林時鹿抱着自己的畫板就直接大咧咧地坐上了陳誠之前的位置，怼着個大正臉，擺好了架勢等着他。
陳誠：“……”
林時鹿在人堆裏沖他笑：“你放心，我應該比你強點，我會努力往帥了畫的。”
但是這一次羅昊并沒有直接讓江麗珺坐下，男人思考着道：“換個姿勢吧，陳誠坐下，身子往前傾，手撐在膝蓋上……算了，兩個手交叉吧，讓他們重點畫畫手。”
少年稍稍有些不自然，身體在老師的指揮之下動得很慢。
如果是陳誠自己的性格，是斷然不會做出這種姿勢來的，他的身子前傾着，一擡眼，視線不可避免地觸及到了林時鹿，然後頗有幾分不自然地轉了下，看起來有點腼腆。
“看，這多麽适合當模特的手，又長又直，好好畫啊同學們。”羅昊指揮玩陳誠之後，又再來調整江麗珺的姿勢：“江麗珺雙手環抱，後背靠着椅背。”
雙人速寫原本就比他們之前臨摹的單人的要困難很多，再加上被羅昊特意掰成了複雜的姿勢，周圍的學生們一片哀呼：“老師這時間怎麽夠啊，才二十分鐘，速寫考試不都是半小時的嘛！”
“形都還沒大明白就別急着上調子了，先保證自己不要畫的斷手斷腳三頭六臂，二十分鐘勾形綽綽有餘了，別廢話，趕緊畫。”
羅昊一邊數落着，一邊坐回自己的講臺前面去，開始一張張地翻閱之前的那張作業，越看越覺得慘不忍睹，搖頭道：“人課代表多好看一小姑娘，被你們畫的像個低能兒。”
“……”林時鹿一個手抖險些把鉛筆摁斷在了紙上。
“所以記住了同學們，美人比醜人難畫，小孩比老人難畫，臉上那種褶子細節越多的，越容易出效果，皮膚水靈靈看不見瑕疵的，很容易就被化成了個大白面餅子。”
林時鹿開始覺得，陳誠之所以心虛不讓自己看，多半就是因為白面餅子了。
她手裏的鉛筆不停，視線頻繁地在畫紙與模特之間游走，秉持着以德報怨的心态，認真的刻畫着陳誠那一雙骨感優秀的手。
對于外形把握優秀的人來說，速寫相當容易出效果，林時鹿的這張畫很快招來了一幫圍觀群衆，雖然頭號迷妹江麗珺在上面當模特，仍然還是有不少人能代替她的驚嘆作用：“我去，鹿神你這張也畫的太好了，好帥啊。這個手我好喜歡。”
前後左右都忍不住伸頭過來看一眼，姚雨希也回頭了，視線在兩張板子之間轉了一圈，然後在看熱鬧的圍觀群衆想要夠頭看她的畫的時候，下意識地将畫板豎了起來。
“姚神你給我看一下你們誰畫的比較像啊。”這個年紀的學生們大多數都是大咧咧的，根本不覺有他。
“有什麽好比的。”姚雨希不樂意，身子趴在畫板上擋住了自己的畫面。
進入到高二之後，每天晚上的放學時間延長到了六點四十，美術課也比之前的占比更大了，夏秋交際時節的天氣不算太悶熱，晚上七點的時候，丁字小巷裏正好能看見烏紫色的瑰麗天空。
“看，好飽滿的顏色，好漂亮啊。”林時鹿指着天上對陳誠說道，“像紅提，那種很甜很脆的紅提，再加上一點點紫羅蘭，一點群青。”
她說着說着就不自覺說到顏色上去了，陳誠偏頭看她，女孩的眼睛裏有光，她對色彩的興趣程度顯然要大大的優于素描。
羅昊不止一次跨過林時鹿的色感了，不止複刻能力強，協調性也是相當的好，現在這種靜物還算簡單的情況下尚且還不算明顯，一旦往後走，畫面裏的東西開始雜亂，各種質感各種顏色的混搭在一起，一個能讓所有靜物不破出畫面的協調色感能發揮出多大的作用，所有美術生都懂。
有那麽一瞬間，陳誠覺得，這個女孩天生就适合在這種濃郁色彩的環繞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