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家長會
家長會
第二天，下午的最後一節課是體育，班上三十七個學生在樹蔭下集合，點了卯之後體育老師就拿了羽毛球拍和籃球出來讓自由活動了，叮囑學生們一會下課之前還會再點一次名，不準偷溜。
李靜拿了羽毛球拍從林時鹿眼前經過，和另外一個女生挽着手說說笑笑也沒跟她打個招呼，林時鹿看在眼裏，但她也确實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能稍微挽回一下，只好摳着腦袋自己又拿了一副拍子一個球，轉身去找姚雨希她們那群人玩。
操場上并沒有專門的羽毛球場地，學生們都是圍在跑道上，自己手動劃定規則界限。
一群人嘻嘻鬧鬧地打球，玩了幾把後林時鹿累了下場喝水，條凳上還有位置，笑起來臉上有小梨渦的可愛男孩駱小則熱情沖她招手：“來這邊坐。”
屁股一挨着板凳林時鹿就不想動了，她坐着跟駱小則講了兩個笑話閑聊，視線就開始不自覺地在場子裏找陳誠。
昨天放學的時候在巷子裏落荒而逃的大男孩，今天早上來上課的時候神色如常，一點異樣也沒有，他面色淡定到都讓林時鹿開始懷疑自己昨天是不是看錯了人。
但是在操場上找了一圈，林時鹿也沒看見陳誠的人影。
她仰頭看着旁邊正一邊給自己扇風一邊走來的男生随口問道：“童凱，有看到陳誠嗎？”
“啊？”童凱運動過後出了一身汗臉頰紅彤彤的，一聽陳誠的名字就忍不住翻白眼，“教室裏畫畫呢，我剛回去拿水看見他了。不知道做的什麽鬼樣子，正經體育課不好好上，又畫得不好。”
童凱是個碎嘴子，一開始說話就停不下來，又灌了一口水接着道：“每天喪着個臉覺得自己多牛逼的，眼睛長在頭頂上，美術成績比我還不如呢，上回作業的素描我看見了，就打了個六十五分。文化分高有什麽用，再高能高得過人家外面搞大文大理的？最後不還得靠美術分嗎，到時候人家姚雨希拿個好學校的專業文考證，分分鐘秒殺他，嘁，最讨厭這種逼王。”
林時鹿嫌他啰裏吧嗦的，問一句他能回出十句來，癟着嘴回頭跟旁邊的駱小則對視了一眼，兩人表情都是差不多的無語。
駱小則對陳誠無感，但聽不順耳面前男生這副腔調，為他分辨了一句：“就是越不好才越要練習啊，勤能補拙的，自由活動的時間本來不就是随便人家幹什麽。”
童凱反唇相譏：“那是，你也笨鳥，怪不得幫他說話，一起補拙一起飛。”
駱小則确實是屬于既沒基礎又沒天賦的那一類人，一句話被戳中了軟肋漲紅了臉，他還沒發作，旁邊的林時鹿先炸了鍋：“欸你這人怎麽這麽說話啊？”
“我說錯了？”還沒成年的毛頭小子最是叛逆的年紀，童凱大幅度地上下打量着林時鹿露出一副挑釁的模樣，“哪句話說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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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時鹿不屑嗤了一聲：“人家姚雨希厲害跟你有什麽關系你還在這得瑟上了，拿別人的威風當令箭，可真有你的。”
這邊的動靜很快就引來了周圍學生的注目，體育老師也走過來看情況，童凱做出一副懶得跟你計較的模樣沖他們一揚手中的水瓶子，掉頭走了。
“什麽人，真是的。”林時鹿氣哼哼的瞪了一眼那背影，旁邊被數落了的駱小則反過來安慰她：“算了，跟那種人計較什麽。”
晚上放學回家的時候，林時鹿還在氣不過，一邊走一邊跟鄧雪吐槽這件事。
“有病真的，神氣什麽，他自己也就七十分的素描，而且現在才高一呢，誰知道後面怎麽樣，就敢笑話別人沒天分還說別人是笨鳥，太沒禮貌了。”
鄧雪安慰她道：“嗐，這種人多着呢，文化成績不如人就要在別的地方嘲諷找存在感，自卑吧。”
“是啊，他摸底考才兩百八，比我還低。”林時鹿哼了一聲，和鄧雪一起站在了站臺上等車。
正是放學的時候，公交站人不少，每來一輛都有一波一波的學生往上湧。
九月底的天氣仍然還是很悶熱，林時鹿用手給自己扇着風，眼睛無意識地四處張望，瞧見前面兩個背着書包的女生一直坐在站臺條凳上沒走，時不時地還要往學校的方向張望一眼，看起來像是在等人。
今天的45路車來得比平時慢一些，鄧雪用手機軟件一查，沮喪道：“哎呀運氣好差，我們剛才來的時候上一輛才開走。”
說話間，那兩個女生相互拍了一下，視線投向了斑馬線上正在過街的那個大男孩身上。
林時鹿跟着看了一眼，來的赫然便是陳誠。
二人起身走上前去，位置離林時鹿鄧雪不算遠，說話都能聽見，她們在陳誠面前停下後詢問道：“學霸，你怎麽昨天換車了沒坐11路了啊。”
陳誠比兩個女生高出了快一個頭來，不知道為什麽，他在獨自面對和自己說話的女生的時候，似乎是有着某種奇怪的警惕感，林時鹿看見他的眼睛不自然地轉着避開。然後低聲道：“找到另一條線回家更近些。”
沒有過多的解釋，男孩繞過了兩個女生上了站臺，正好這時候45路車來了，陳誠順勢直接上了車。
鄧雪的視線有些驚訝地看了眼林時鹿，後者朝車門揚了下示意上去再說。
車上照舊的人很少，陳誠刷了卡後已經獨自一人坐到最後一排去了，林時鹿拉着鄧雪在中段坐下，鄧雪偷偷朝後面看了一眼，她并不是很熟悉陳誠的性格，只知道之前是跟她們一個初中的，小聲問道：“咱們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林時鹿搖頭：“算了，我估計他忽然換車可能就是跟那兩個妹子一路，可能對方太熱情了吧，我倆再上去跟他搭讪，他可能要走路回家了。”
“啊？”鄧雪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來，顯然她沒聽明白林時鹿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至于嗎，難道是妹子騷擾他？那我倆不過打個招呼也算搭讪啊，搭讪不應該是‘嗨這位帥哥加個Q嗎’？”
林時鹿被她跳脫的思維逗笑了，笑着解釋道：“哎呀你不懂，就是……嗯怎麽說呢，現在這個學霸跟初中那會真不太一樣，我感覺他好像有點怕女生不知道怎麽回事，戒備心很強的那種感覺。具體說不上來，但就是有這種感覺。”
鄧雪現在才逐漸回過味來：“哦，所以昨天你問我知不知道陳誠當時為什麽轉校，就是這個原因啊？”小姑娘的八卦之心被點燃，神秘兮兮猜測道：“莫非是失戀了？被初戀傷害到了？”
“怎麽可能，陳誠欸，誰能拒絕這樣高智商的帥哥學霸啊。”林時鹿開玩笑地推了她一把，“而且他當時那麽出名，基本是全校都知道他，要有點什麽事能瞞得住誰啊。”
“那倒是，只聽說過明裏暗裏喜歡他的，沒聽說過他對誰很中意的。”鄧雪深以為然地點頭，“而且當時學霸心思都在中考上，哎，可惜哦，還是考砸了。”
第二天是周五，只有上午半天文化課，下午學生們去畫室上美術，三點半的時候教室會用來開家長會。
這一下午，一班的學生們顯然個個都是心不在焉的，羅昊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調侃道：“好好畫，別跑神，一會開完了少不了你們爹媽要來畫室觀摩一下的，還不趕緊臨時抱佛腳把這張畫好一點。”
八開的素描紙粘在畫板上，今天是他們第一次臨摹帶襯布的石膏體，羅昊一邊在學生堆離轉悠着視察一邊口頭教學道：“襯布不要把線畫太死了，下手輕一點，轉折的地方要柔和才能畫出來布的質感……幾個石膏不要畫得一樣灰不溜啾的，靠近光源的亮一些，靠後的就要暗一些，用色差和透視來區分前後關系……”
轉了一大圈之後，羅昊重新坐回了講臺前批改之前周三留下來的那張素描作業。
他的要求是臨摹一張至少三個石膏體，這種給出條件卻又沒有限制學生發揮的作業性質，收上來的東西自然就是五花八門什麽樣的都有，羅昊教書這麽多年，學生的态度認真與否，他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秦昊垂着頭，一邊飛快地改作業一邊開口道：“你們吶，有些同學自己交上來的東西，自己能看過眼嗎，兩個石膏球一個三角圓錐，還能再敷衍一點嗎，為了偷懶都開始搞自創了，哪張臨摹書上能把這種構圖拿上去當範本的。”
他也不點破具體是誰，反正聽的人自己能懂就行：“還有這種一個擋倆的，前面一個大球後面的另外兩個石膏都只露出來了一半。你們畫下來的技術都是自己的，美術三項裏面素描是最重要的基本功，就是武俠小說裏面的內功知道嗎，今天偷一點懶，明天偷一點懶，到時候功力練的不到家，出去校考碰到真正的高手，哦豁，一招被人家打敗了。”
羅昊一邊批改一邊将優秀的畫作拎到一旁，最後摘出來了四張範本，一張張地展示給學生們看：“來，都回一下頭，看我這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