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歸來

第8章 章

第 8 章

楚寧出了地鐵，此時外面已經伸手不見五指，他擡頭看向了天空，頗有黑雲壓城城欲摧的壓迫感，他拿出手機給雲岚撥通了電話，那邊忙音了幾秒後便傳來了雲岚的聲音：“我去，楚寧，我剛想找你呢，出大事了，你現在在哪？”

楚寧快步走到公交車站等車，對雲岚說道：“順安路地鐵那兒，你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麽，我現在就回去。”

“別，先別回來，局裏這邊沒有事，我們正要過去，探測器顯示，你現在和異常點很近，你做好準備，那東西來頭不小，我們初步判斷是陀井森林公園千人坑跑出來的邪祟，百曉生不會發布那裏的邪祟預告。”

“千人坑？”楚寧知道那件事，各城市異靈局大量招安修士就是為了應對千人坑裏的邪祟準備的，那些邪祟很強大，連百曉生不會向他們發布關于這些邪祟的實力等級。

他問：“有準确地點沒有，我先過去看看。”

“不行，太危險了。”雲岚一口拒絕了他的要求，他說道：“這裏是市區，我知道你應該能應對那只邪祟，但是你的能力太過于外放，我們擔心你會造成對普通人而言的異常影響，引起騷亂麻煩會很大。”

“我知道怎麽做。”楚寧催促道：“把地點發給我，我不會造成異常的，放心吧。”

“那你等等，我向局長請示一下。”雲岚說完便挂掉了電話，楚寧焦急地等待了幾分鐘，手機響了一下，他連忙點開查看，發現不是雲岚發過來的，而是段淵，他的心情神奇地平靜了下來。

【發生了什麽？為什麽突然離開？】

楚寧抿着唇，有些遺憾，他自作主張地将今天的飯局當作約會，卻以這種冒失的方式中斷，不知道下一次還能不能約出來，而且，他想弄明白的事還沒有一個眉頭。

想了想，楚寧回複道：【局裏緊急召喚，不是什麽大事，你回家了沒有？】

【我還在地鐵裏面，沒有上去，我有一些不安，等我大哥來接我。】

楚寧有一些放不下心，想着要不要先送人回去，但這裏的情況更加的緊急，猶豫之下，他看到雲岚給他發來了坐标的信息，他看了一眼，發現地址就在附近，他回道：【那好，你就在地鐵裏等你哥，可能要下雨。】

段淵那邊迅速回了一句：【注意安全。】

楚寧看着這個回複，并沒有覺得暖心，反而是覺得有一些古怪，但雲岚發來的消息将他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來，他粗略看了幾眼，無非是叮囑他不要随意行動，不要造成恐慌。

楚寧常年在上清，但對俗世的事也還是了解的，那些非正常災難的解釋大部分都是一個套路，有一些很牽強，難以服衆，但那些民衆不相信也沒有辦法，而且也沒有發生在他們身上，這種外人的事過一段時間，爆一點別的大事就能掩蓋了，而這種需要官方下場解釋遮掩的意外，通常是比較危險的邪祟引起的，更多時候是異靈局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措施之前的破壞。

今日的邪祟初步判定等級并不低，但目前除了影響到了天象，還沒有造成任何的影響，如果能在發生事故之前阻止或者消滅邪祟，這一次的異常就只需要氣象局發布一則聲明就夠了。

他向着雲岚發來的地标狂奔而去，現在是下午六點，夏天日長晝短，按照平常的時間，遠遠不到天黑的時間，但此刻的黑暗也給他帶來了諸多便利。

他的視力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他輕松躍過高牆，來到了另一條大道附近，節省了一半的路程，順着大道走過兩個紅綠燈左拐就能抵達一座辦公大樓，雲岚發過來的信息并沒有具體透露邪祟到底在什麽地方，再不濟，他也得和昨天一樣一層層樓找上去。

他站在辦公大樓前，仰頭看去，幾乎都看不到頂，比昨天的居民樓可高出了不止一星半點，他還沒上去，便以及感受到了壓力，他要是這麽一層層找上去，都夠邪祟鏟平這一層大樓了。

他禦劍上了頂樓，在頂樓開了結界，然而還沒有等他确認邪祟的狀态，他猛地察覺到有另一個領域一類的東西将他的結界罩住了，時間的流速仿佛放慢了一百倍，風停了下來。

他警惕地抽出劍來，巡視了周身一圈，還未看到來者的影子，一個男人的聲音便傳入了他的耳朵：“你就是楚寧嗎？久聞不如一見，你果然如我所想的那般非凡脫俗。”

楚寧準确找到了聲音的來源處，他擲出長劍，劍氣破開了他的結界，風重新流動了起來，他召回自己的劍，輕撫着劍身，感知着上面殘留的劍氣，沒有刺中目标，有一些遺憾，他面色冷峻，渾身殺氣盡顯：“你是誰？這裏的邪祟和你有關系？”

那邪祟神定氣閑，絲毫不畏懼楚寧的敵意，他說：“冷靜冷靜，勿動殺念，你我無冤無仇的，我未曾犯下什麽過錯，人尚有好壞之分，邪祟自然也有善惡之別，我不似那些無識無覺的小邪祟，我若不想，自然不會造成任何破壞，你我不如好好坐下來談談，興許我們能合得來，成為朋友呢。”

楚寧收了長劍，看向那一處，道：“你是故意引我過來的？你若是當真有誠意，為何不以真面目見我？”

“你我還不是朋友呢，我若是提前暴露了自己的信息，你又反悔，将我的洩露出去，我可就惹上大麻煩了。”

楚寧挑眉，他嗤笑道：“是嗎，我以為你無所畏懼，便以如此大的陣仗吸引我過來，沒想到卻是如此瞻前顧後，你有什麽目的？”

“激将法對我可沒有用。”邪祟說道：“我們來做個交易吧，楚寧。”

“交易？”楚寧驚訝：“你想要什麽？我不過是芸芸衆生的一員，與他人并無不同，可沒有你想要的。”

“你當然有，你可是千年不遇的練武奇才，世間僅有的祈魂骨。”一股臭氣沖天的穢氣撲面而來，楚寧臉色頓變，他召出昆吾刃，雖然看不見邪祟的位置，卻還是橫劈了過去，邪祟早有防備，楚寧劈在了一個結界上。

巨大的反震将他倒沖出去，他在空中翻了個身，召出了長劍，踩在了空中，他緊盯着那一處空處，邪祟漸漸散去，他瞳孔一縮，身後傳來刺骨的寒意，他禦劍瞬間出現在了高空，幾乎擡手便要觸碰到烏雲，他望着下方，終于看清了整個邪祟散發出來的穢氣範圍，幾乎覆蓋了辦公大樓為中心一公裏的區域，大得驚人。

如果這就是千人坑出來的邪祟，他那不得不對千人坑的實力重新評估了。

楚寧看到下方的穢氣顯現出了一雙眼睛，望着他，邪祟說道：“我們可以成為朋友，我助你變得更強，我不殺你，人生百載，我等得起，只要你死後，祈魂骨贈與我便可。”

“……”楚寧沒有說話，擁有意識的邪祟确實少見，與人交談自如也并非什麽難得，但若是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百載，就為了得到一件東西的邪祟，他前所未聞，也不敢信。

靈力聚集于烏黑的長刃之上，風雲湧動，水汽在他周身聚集，一顆顆水珠懸于他的身側，他微震長刀，刀身之上的靈氣散開，融入了身邊的水珠之中，一顆顆水珠倒映着他的模樣，他長刀垂下，冷冷指向下方的邪祟。

他冷笑：“白日做夢。”

長刀墜下，水珠也如斷了線的珠子，紛紛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刀氣，落向了地面，鋪天蓋地，如雷霆萬鈞之勢，無不摧折者。

“看來交易是失敗了。”邪祟面對如此攻勢，卻依舊毫無畏懼，那雙隐在穢氣之中的眼睛合上，氣息逸散，似乎有要逃跑的意思。

楚寧皺眉，将自己的結界再放大數十倍，困住了大部分穢氣，刀與水珠勢如破竹，将困住的穢氣擊碎，待一切停息，他才緩緩下降，長刀回到他的手中，他再次巡視了周遭一番，邪祟已經徹底散去，斷尾求生，那東西有備而來，自己根本沒有給他造成致命一擊，這一次失手讓他心情有些郁悶。

确定邪祟已經離開，他準備給雲岚報個信，突然眼角有光亮一閃，他猛地看過去，發現了一面一人高的鏡子懸在大樓旁邊，他心中一凜，是那面鏡子，它與邪祟有什麽關聯嗎？他思索片刻，打開了手機的攝像功能，謹慎地走了過去。

他走到了天臺邊緣停下，發現那面鏡子根本照不出自己的模樣，他召出劍，準備試探一下，鏡面卻在此刻蕩起了波瀾，一只慘白沒有血色的手從中探了出來。

楚寧凝神屏氣，緊張地盯着将要從鏡中出來的人，還會是段淵的臉嗎？他身上還有自己上次留下的傷嗎？

一張熟悉的臉從鏡中探了出來，他的雙眸空洞，直直地望着前方，好似完全沒有看到楚寧的存在，那東西憑空走出鏡子，越過楚寧走到了天臺上，四處張望着，找着什麽，楚寧想到上次它也和邪祟有着密切接觸，還讓邪祟幫它背着鏡子，難道，它也是為邪祟而來的嗎？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他對它說道：“那個邪祟已經跑了。”

它仿佛聽到了楚寧的話，轉身看向了他，他面無表情，楚寧的目光下移，看到了他胸口的傷，那裏沒有血，卻霍開了一個口子，能看到裏面流淌着金色的液體，這東西确實不可能是人。

那東西張了張口，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楚寧卻知道他可以發聲，昨天他情急之下傷到對方時，他叫出了聲的，如此來看，它還有痛覺，他忍不住疑惑：“你是什麽東西？”

“你……”那東西發出了聲音，在即将說出來什麽的時候，一支冷箭突然從對面的大樓射了過來，準确地将那東西的腦袋打爆，楚寧阻止都來不及，就眼睜睜地看着那東西只剩下了一具身體，在他面前散成了一團金色的霧。

他幾乎是瞬間來到了對面的大樓天臺，這裏偷襲的人已經不見了，靈力還未散去，他從空氣中抓住了一絲殘留的靈力，是金屬的味道，但也無濟于事，他沒辦法辨別這靈力的主人是誰，對方早就在這裏了？他有沒有窺見這裏發生的事？對方為什麽要攻擊那個鏡子裏出來的東西？

楚寧回到辦公大樓的天臺，又搜查了一番，終于在一個角落找到了一枚彈殼，方才的是子彈？不是箭？也是，現在除了他們刀修劍修，武器差不多都現代化了，槍要比箭來得快多了，他将子彈收了起來，準備帶回局裏。

他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距離和段淵分開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他編輯了信息發給了了段淵：【回家了嗎？】

段淵沒有回複，他又給雲岚發了一條消息，然後坐電梯下了樓。

雲岚他們已經到了大樓下面，看到楚寧出來，立刻圍了上來，一人一句地問道：“你把東西解決了嗎？”

“情況怎麽樣？”

“你沒受傷吧？”

“楚寧，剛剛的雨和你有關系嗎？太吓人了吧？”

楚寧嘆了一口氣，拿出那枚彈殼，說道：“我又看到那個鏡子了，還有那個人。”

現場一下安靜了下來，紛紛看向了他手中的彈殼，他說：“只是它被別人偷襲，打爆了頭，這是我在現場找到的東西。”

“它還會死？”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氣，他震驚道：“說實話，我們到現在也就确認一個它不是人的結論，還沒正兒八經地打過交道。”

楚寧跟着大夥一塊上了車，問道：“沒有嘗試溝通過？”

“那個東西會說的詞彙很少，沒辦法正常溝通，還跑得快。”

楚寧回憶天臺發生的一切，那個時候，它似乎并沒有打算跑，如果沒有被偷襲，它會想說什麽嗎？

這個時候，段淵回了消息：【到家了，淋了點雨。】

“……”楚寧摸了摸鼻子，有點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