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請重按手指。”
“請重按手指。”
實驗室門口放置了一臺指紋考勤機，方便每天上下班前指紋打卡。平時非常靈敏，一放上去就驗證成功，今天不知怎麽了一直提示祝佳音驗證失敗。
祝佳音捏着餐巾紙仔仔細細地将指紋識別區擦幹淨，又擦了擦自己的食指。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齊佳有些尖銳的聲音，“我說是誰呢，這該不會是曠班曠得連考勤機都不認識了，可真厲害。”
齊佳站在距離她兩步遠的地方，修身的藍襯衣，白色的短褲，臉上盡是諷刺的笑容。
祝佳音白了她一眼，食指輕觸指紋識別區的那塊玻璃，也不管指紋有沒有輸入成功，轉身就進辦公室了。
大清早就看到不讨喜的人，真是敗壞心情，她有百分之九十八的把握，之前向領導告狀的人就是齊佳。
·
傅青陽自從成年以後就很少回家和父母一起住了，在外面無拘無束，還沒人管教，多自在呀。他現在居住的這個公寓，在當初裝修的時候只留了一間卧室，因為他完全沒有想到會有人來和自己搶地盤。
昨天夜裏，傅青陽和秦煊通宵打游戲，直到窗外能夠看到晨曦時才入睡。
半下午的時候，傅青陽睡得迷迷糊糊一點都沒有要醒來的跡象，被手機的震動吵醒了。他眯着眼睛，爬到床尾，伸手夠了好幾下才拿到放在對面桌子上的手機。
“喂。”
“啊，嗯，好的。”
片刻後，他沒好氣地推了推那個非常不要臉的占了他另一半床的睡得像死豬一樣的秦煊。
Advertisement
因為裝隔音需要粘隔音氈，填充龍骨，用石膏板封鎖，流程還挺麻煩的。秦煊去順南路找人裝修的當天，就空手入住傅青陽家裏，吃他的穿他的睡他的。
秦煊的起床氣有些嚴重，被傅青陽粗暴地推醒，現在臉都是黑的，眼神就像是粹了毒的刀子一樣冷冷地看着傅青陽。
傅青陽原本還有些迷糊，被他這麽一看，瞬間清醒了。握着手機的手猶豫了一下才把手機遞給他，心裏暗罵自己有什麽好心虛的。
“煜哥的電話，他找你。”
秦煊的臉色這才緩了緩，接過手機朝外面走去。
秦煜是秦煊的親哥，比秦煊大四歲，平日裏對他們這些弟弟都非常和氣，跟秦煊那個臭脾氣不一樣。小時候傅青陽覺得秦煜脾氣溫和，很好說話，直到有一次一個男生欺負秦煊，說他是女孩子，秦煊哭着回去告狀，秦煜二話不說就帶着人揍了那個男生一頓，從那以後，再沒人覺得秦煜脾氣好，好說話了。
秦煊在外面接完電話，進來以後一把撈過沙發上皺得跟酸菜一樣的短袖，他盯着短袖皺了一下眉，也沒說什麽，直接就往身上套。
“你出去啊。”
“嗯，我回家一趟。”
傅青陽激動地滾到床中間，擺了一個大字，占據着整張床，得意道，“趕緊滾，別回來了，我的大床終于是我的了！”
“呵，那你放寬了心，我晚上還過來。”
“我是不會給你留門的！”
秦煊回頭，舔了舔嘴角，“死娘炮。”
·
周一航懷裏抱了一個十升的錐形瓶，一手握着瓶頸，另一手托着瓶底，手足無措。
他趕緊把錐形瓶放在實驗臺上，抽了幾張抽紙遞給祝佳音，“對不起啊師姐，你沒事吧，要不要緊，我沒注意到你。”
“沒事。”祝佳音低頭擦拭裙子上的發酵液，擦淨以後，裙子又濕又黏，她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周一航在一旁站着，注意到祝佳音的表情，委婉建議，“師姐要不你回去洗洗吧，實驗室現在也沒什麽事情，我們忙得過來。”
實驗室比較長，所有的實驗臺都是豎着放置，有一列緊靠着牆壁，和隔壁實驗臺距離很近，如果兩個人站在它們中間同時做實驗，很容易碰到彼此。
剛才周一航就在緊靠牆壁的桌子上配置發酵液，祝佳音坐在他身後看文獻。所以這才發生了意外。
齊佳坐在一旁看熱鬧，忍不住嘲諷，“周一航你也別道歉了，我看她是本來就不想幹活，別是故意坐在你身後，讓你把發酵液灑她一身。”
齊佳的音量也不大，但是她的聲音音調挺高的，清楚地傳入實驗室每個人的耳朵裏。
實驗室霎時間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機器工作時發出的聲音，在一旁看熱鬧的同事面面相觑，偶有幾個不想看事情鬧大的人隔着祝佳音不停地給周一航使眼色。
周一航哭喪着臉，心裏埋怨自己今天出門沒看黃歷，這一不小心竟然成了齊師姐和祝師姐宣戰的導火索了。
“齊師姐，真的是我不小心撞到祝師姐的，我剛才有點心不在焉，手沒拿穩，不關她的事啊。”他連忙解釋，生怕事情鬧大。
祝佳音在周一航身後拍了拍他的肩，對他友善地笑了一下，走到他身前站立，冷眼看着齊佳。
就算齊佳之前向領導告狀，祝佳音也沒準備為難她，但是偏偏這人時不時地跑到自己跟前刷存在感，她要是不做點什麽，好像有點對不起自己這暴脾氣了，真當她祝佳音是軟柿子随她捏啊！
“好像從我來這邊起你就一直看我不順眼，是因為我突然空降過來占用了你的資源？還是我手裏的項目比你好讓你嫉妒了？”
實驗室其他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祝佳音也太耿直了吧，就算這是事實也不能直接說出來吧，以後還要不要在實驗室混了，大家都還是同事吧...
其實他們心裏多多少少也有些酸，也嫉妒祝佳音，但是祝佳音的能力在那放着的，羨慕一下就行了，自己繼續努力就是了。
齊佳也沒想到祝佳音竟然這麽直接，以往二人也都是鬥鬥嘴皮子罷了，如今自己的想法被她直接挑明，她面上不太好看，總覺得周圍同事看她的眼神都有些異樣，正欲說些什麽辯解，被祝佳音直接打斷。
“實話跟你說了吧，想要項目就憑自己的本事，想要資源就靠自己的實力，別以為直博有多厲害，就你那點小聰明在大牛面前根本就不夠看。當然了我不是說自己是大牛，但是就算我在你心裏多垃圾，我的實力在那放着呢，也不是你随随便便就比得上的。今天我就把話撂這了，想找我的茬可以，但是我不跟不同層次不同智商的人競争。”
祝佳音語氣冷淡，好像在說一件完全和自己完全無關的事情一樣。說完撩了撩頭發，繞過齊佳回辦公室拿了東西，轉身離去。
刷了指紋鎖從大門出來，熱氣流迎面而來，祝佳音裙子上的發酵液也差不多被烘幹了，她嘲諷地勾了勾唇角。
真無趣，還留在這裏幹什麽。
幹脆直接退出這一行算了，現在的自己哪還有什麽天賦。
·
浴室裏響起淅淅瀝瀝的聲音，氤氲的蒸汽開始蒸騰，熱氣漸漸籠罩了整個房間，洗手池上的鏡子霧蒙蒙的。
祝佳音站在淋浴頭下面，伸手抿了抿頭頂的發絲，微仰着頭，蓬蓬頭淋出的水順着發頂往下流。
她在滿是蒸氣的浴室裏站了一會兒，感到口幹舌燥，悶熱的有些透不過氣，四肢也有些疲軟無力。
可能是今天洗澡時間有點長吧，祝佳音猜測，随即便關上淋浴，拿過架子上的浴巾擦拭頭發。
秦煊一打開家門就看到自己家客廳裏站了幾個正在工作的工人，工人看到他時停了下來，楞楞地朝他打了招呼便繼續進行手頭上的工作。
客廳裏的家具都被挪到了中間，用塑料棚遮住。除此之外地板上還放了一些隔音氈，龍骨，填充物這些東西。
“師傅，你看我這一面牆能不能加厚一點，我覺得牆有點薄，如果我在客廳放電視，可能會打擾到隔壁鄰居。”秦煊走到原來被沙發遮擋的那面牆旁邊，敲了敲牆壁。
就在這時，隔壁很應景的傳來了桌子椅子碰撞的聲音，似乎在證明他的擔憂是正确的。
秦煊沒放在心上，繼續和裝修師傅讨論自己的想法。
過了沒一分鐘，牆壁後面又響起了家具和地板摩擦發出的刺耳的聲音，還有一聲尖銳凄慘的叫聲。
“祝佳音？”
秦煊狐疑，試探性地拍了拍牆壁，複又側着身子，将耳朵貼在牆壁上傾聽隔壁的聲音。牆壁後面安靜了下來，仿佛只是移動桌椅再平常不過的意外罷了。
一旁測量框架的工人停了下來，悄悄打量他。
秦煊也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行為有點犯傻，就算牆壁再不隔音，隔着一堵厚厚的牆壁對方也不一定能聽到啊。
他停留在空中的手掌虛握成拳，放在唇邊咳了咳，掩飾自己的不自在，而另一只手垂在身側，緩緩握緊手掌，又放開，反複幾次。
裝修工人也都很有眼力勁，埋頭工作，仿佛沒有注意到他的失态。
秦煊确實有點擔心隔壁那個女人的情況，因為剛才聽到的叫聲實在是太凄慘了，讓人聽了頭皮發麻，心髒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但是秦煊又有點放不下架子，這才幾天，自己就又主動送上門讓她諷刺了。指不定這個女人這次又怎麽嘲諷自己呢。他不要面子的啊！
就在秦煊猶豫不決的時候，隔壁又傳來東西落在地上時發出的嘩啦啦的聲音。
他虛握的拳頭緊了緊，可去他媽的吧，嘲諷就嘲諷吧，要是那個女人真出了事，那就麻煩了。
秦煊腳步有些着急，直接從客廳地板上擺放的器械上方跨過，推門而出。
他離開後，剩下的工人面面相觑。
夏天的樓層自帶些微的涼意，不似戶外那麽酷熱。
秦煊站在祝佳音的房門口，正欲拍門，又想到自己跟祝佳音一點關系都沒有，這麽擔心她幹什麽？
伸出的手掌懸在半空中，到底拍了下去。
“喂，祝佳音！你在家嗎？”
房間裏邊沒有人應答，秦煊更着急了，剛才那幾次聲音他應該沒聽錯的，不會是真遇到什麽事情了吧。
秦煊拍門的力道更大了，走廊裏砰砰作響的拍門聲穩穩壓過戶外樹梢上嘈雜的知了聲。
室內，祝佳音跪在地毯上驚慌失措，耳畔是敲門聲，她害怕地捂着耳朵。
許久得不到回應，秦煊煩躁地在走廊上來回走動，手插在褲兜裏，指尖摸到了一個冰涼的金屬，他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