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過往
過往
“你坐後面去。”周洗夏屈指叩了叩邵辛的桌子後,走回自己的座位,将書本一股腦地塞進書包,塞不進去的就單手摟抱在懷裏。
一套操作行雲流水,邵辛表情木讷,看向林佳,比了比口型,“她怎麽了?”
林佳搖搖頭,指了指跟在後面進入教室的路樾。
邵辛回頭,無聲地沖路樾做口型——又惹她生氣了?
路樾沒有回答,站在走廊,垂眼看着周洗夏清理物品。
他想不是又,而是第一次——五歲的路樾忽悠周洗夏,惹得十六歲的周洗夏生氣。
女大十八變,周洗夏的長相聲音卻幾乎是等比例長大。
路樾在重新見到她的第一眼,或者說聽到她聲音的那一刻,就認出了記憶中的女孩。
五歲的路樾因父母常年不在家,爺爺奶奶年事已高,養成冷漠獨立的小大人性格。
胡同裏的同齡孩子幼稚,學着些大人們的口舌,便開始嫌棄他是沒爹養沒娘要的孩子,不肯和他交朋友,他交到的第一個朋友是比自己大兩歲的周洗洲。
周洗夏全家那年決定在北城過年,當天周洗洲因為小事和妹妹吵架,獨自一人出來閑逛時碰到了在外面遛狗的路樾。
隔輩的爺爺奶奶過分寵愛路樾,經常讓他胡吃海喝,加之這般年紀的孩子又沒有鍛煉的意識,導致他身材稍胖。好在他五官端正帥氣,微胖的身材讓他顯得愈加可愛。
且沒兩年路樾在意識到這個問題後,就開始控制飲食和鍛煉身體。
薩摩耶體積巨大,毛發光亮,一看就是經過主人的細心呵護。可性格實在調皮,撒着歡跑着,不顧及身後跟不上的人,讓旁人看起來仿佛誤以為是狗在遛人。
跟着狗跑了兩圈後,路樾疲憊地收緊了牽引繩,連喘兩口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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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洗洲自幼就喜歡小動物,可惜夏莉對動物毛發過敏。
“我可以摸摸他嘛?”周洗洲蹲在狗狗面前,擡頭看向它的小主人。
小孩子很多怕狗,路樾被排擠也有這個原因。這是第一次有人喜歡他的狗,路樾耳根染上薄紅,神情淡定地颔首,許久未發聲的嗓子有些沙啞地說:“好。”
那時候的路樾遠沒有現在這般酷拽,他以為自己僞裝得很好,可心裏想的都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
周洗洲了然輕笑,撫摸着小狗圓圓的腦袋,問:“他叫什麽名字?”
路樾說:“夏天。”在冬天遇見夏天并不應景,卻能讓人難以忘懷。
“和我妹妹同名。”周洗洲啧啧逗引了狗狗兩聲,左右瞧瞧,說:“長得也挺像的。”這句話明顯帶着點剛剛吵架的怨氣。
可惜五歲的小路樾不明白兄妹之間的争端,在心中播撒下第一顆疑問的小種子,奇怪怎麽會有人長得像狗呢?
那女生該有多醜多吓人啊,路樾不由對她心生憐憫。
沒等周洗洲繼續說話,兩塊石子橫飛而來,朝着他們這裏砸來。
路樾趕緊回拉繩子,喊道:“小心。”
石頭是沖着路樾去的,周洗洲其實并不需要小心,不過他依舊沖路樾說:“謝謝,要不是你我就要被砸到了。”
一句道謝沖淡了男孩心頭的愧疚,他不自在地撓撓頭。
那群玩鬧的孩子們幹了壞事,立馬就跑,周洗洲有心去追他們,卻被路樾拉住了。
周洗洲不是吃不得虧的個性,可他的妹妹是。他理所當然地認為她這般年紀的孩子都是如此,不解地問:“為什麽不追?”
路樾緩緩解釋,說了這周以來最長的一段話,“你去找他們理論,他們的家長會說他們不是故意的,讓你放寬氣量去原諒他們。然後下次還是這樣,說再多都沒用。”
北城的冬天溫度極低,周洗洲在凜冬的寒意中感受到憋悶,說:“那就吃虧?”
路樾摸了摸夏天的背部,掌心遇上柔軟的毛發,“不算吃虧,只是懶得計較。”不想和這種人浪費時間。
他爸媽沒時間為自己出頭,也不想爺爺奶奶為他擔憂,更不願意成為那些大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夏天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仍然在瞎鬧騰,想要掙脫他們奔跑。
周洗洲看着它的舉動,調侃道:“它可能不太服氣。”
路樾說:“它就是這樣的。”
陪着路樾和夏天走回家後,周洗洲去小賣部買了兩根雪糕,帶回家。
大人們都出門為明天的家宴選購菜品,周洗夏不愛去菜市場,獨自無聊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到他出現,立馬露出了小虎牙。
然而馬上反應過來,他們在吵架中,就重新翹起嘴巴,看也不看他。
“小布丁,再不吃就化了。”周洗洲把一根雪糕擺在桌子,自己撕開另一根的包裝,語氣浮誇地說:“好甜。”
她最愛吃小布丁了,周洗夏咽口水,口不從心地将頭甩向一邊,“我才不想吃。”
周洗洲說:“再不吃,要化掉了。”
“胡說,這麽冷的天哪有這麽快融化!”周洗夏偷瞄一眼小布丁,白藍色的包裝袋上布滿滴滴水珠,真的在融化。
周洗洲手頭的雪糕才缺了一小塊,惋惜道:“可惜了,等我吃完這根,那根都融化成一灘水了。”
她心愛的小布丁憑什麽要忍受這樣的命運,周洗夏勉為其難地說:“那好吧,我幫你吃掉它,不然等會兒媽媽要罵你浪費了。我這麽好的妹妹,不知道你要到哪裏找得到。”
周洗洲一口咬下三分之一的雪糕,心道浪費媽媽才不會說,拉着你冬天吃冰才會被挨罵。
太冰了,周洗夏含住雪糕,待它溫暖些才咽下。
周洗洲吃完,坐在她旁邊,“哥哥今天受欺負了,好妹妹要不要替我出頭?”
她的哥哥,她能罵能欺負,別人想都不要想。周洗夏忍住寒氣,昂着頭,“誰?”忘記內部矛盾,一致對外。
周洗洲同情路樾的遭遇,自己又不知該如何做,便想着古靈精怪的妹妹或許有辦法。
他剛把發生的事情複述了一遍,周洗夏比桌子高不了多少的小身板站起來,拍桌怒道:“砸回去,他砸我們,我們就砸他。”
“不好吧。”周洗洲有些猶豫,他已經到做事情有所顧慮的年紀了。
“有我在,拍什麽,反正我就是他們口中不懂事的小孩子。”周洗夏拍拍胸口,扔掉手中的雪糕棍,“我們現在就出發。”
周洗洲突然想起路樾的那句話,它就是這樣的,她也就是這樣的。
可惜走到半路,周洗夏突發肚子痛,計劃也被迫中斷。
不但如此,在母親得知肚子痛的真正緣由後,把周洗洲罵了一頓。同時叮囑他要好好護着妹妹,不能縱容她亂來。
翌日,在周洗夏的吵鬧下,周洗洲頂住壓力,帶着她敲響了路樾的家門。
路樾父母在外工作,過年都只能吃頓便飯就走。家裏只有他和爺爺奶奶,路奶奶拖着年邁的步伐前來開門。
看着路奶奶疑惑的臉龐,周洗夏熱情地咧嘴笑:“奶奶好,我們是路樾的好朋友,來找他一起玩。”
路奶奶慈祥的臉上布滿皺紋,說:“以前好像沒見過你們。”
周洗洲向她解釋了自己的身份,路奶奶了然,“原來是夏家的外孫外孫女啊。”
路奶奶知道自家孫子孤僻,這還是第一次有朋友上門來找他玩,蒼老的眼中浮現笑意,“小樾,你朋友來找你玩了。”
周洗夏看着這座氣派的四合院,比自己家裏大好多也漂亮好多,她不由得探頭探腦左瞧瞧右瞧瞧。
周洗洲看着妹妹的舉動,尴尬地拉拉她的小手,“不許不禮貌。”
路奶奶和藹地笑笑,“沒事沒事。”
“奶奶都說沒事了。”周洗夏撇撇嘴,靈機一動,“奶奶,要不我們自己進去找路樾吧。”
路奶奶自然是高興的很,忙把他們迎進來,然後指了指路樾的房間,自己去廚房燒茶。
周洗夏蹦蹦跳跳走在前頭,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見她異父異母的哥哥。
周洗洲落在後頭,喊着:“夏夏,你等等我啊。”
周洗夏不滿,心道她有新哥哥了,才懶得等這個總和她吵架的老哥哥。
聽說她和新哥哥是同年同日生的,只有月份不同,他是一月,她是十月。
比她大九個月,肯定不會像大兩歲的老哥哥一樣有代溝。
路奶奶耳朵不好使,路樾剛剛為應聲打開了房門。聽到有朋友來找他,心頭一陣激動得忘記了關門。
周洗夏站在房門口,呆愣愣地看着屋子裏的男孩。
路越身着黑色單薄的秋衣,正往身上套着媽媽新買來的毛衣。聽到門口的動靜,他看向自己素未謀面的朋友,皺眉問:“你是誰?”
雖然剛剛路奶奶沒說,但路樾想也不想也知道來的人肯定是周洗洲,畢竟除了他也沒人會來找自己。
周洗夏此時意識到她的行為不太禮貌,補救道:“哥哥好。”
路樾看着和自己沒半分相似的女孩,桃花眼中寫滿了困惑,他爸媽什麽時候瞞着他生了個這麽大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