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轉眼間六年過去了。
夕陽下,一個小小的身影蹲在溪流旁邊摸魚,正是阮軟。
曾經瘦弱的小團子長大了,粉雕玉琢,白裏透紅,帶點嬰兒肥,惹人喜愛。
不遠處,阮甜站在一棵樹下,拿着石子往上擲,一發一片葉子緩緩飄落。
等阮軟撈夠了蝦米後,便喊阮甜一起回家。“姐姐,走啦。”
“來了。”阮甜的腳點了兩三下,便飛身到了阮軟面前,想要幫忙接過阮軟手中的河鮮。
阮軟拒絕了,“姐姐,我自己可以提。”
“好的吧,那我們回去吧。”
随後兩人帶着收獲的勝利品回到了家裏,正遇了剛去深山打獵回來的顧楚懷。
“懷哥哥!”阮軟連忙奔向顧楚懷。
顧楚懷眉眼彎了彎,将手裏的兔子遞給阮甜,幫阮軟卷了卷濕掉的袖子,“又去溪邊玩了?”
這六年間,顧楚懷拔高了一大截,随着年齡漸增,顧楚懷的氣質越發清冷,加上不時去深山捕獵,清冷中還夾帶着一點戾氣,讓人不敢造次。
這點阮甜深有體會,比如現在,顧楚懷瞥了一眼阮甜。阮甜就像被貓抓住的耗子渾身緊繃,趕緊擺擺手,表示去溪邊不是自己的主意。
“我想吃炒河鮮了,這種小蝦米螃蟹放在鍋裏一頓爆炒可香了,懷哥哥你待會就知道了!”阮軟為自己辯解道。
這時候廖星從廚房裏走出來,上前就擰了阮甜一把,“又帶着弟弟瞎跑,你說你,一個大姑娘,天天上山下河,像個漢子似的,當初真不該讓你二哥教你什麽防身術。一點兒姑娘家的樣子都沒有了!趕緊進來,我剛煮了飯,待軟軟煮炒好了菜我們就開飯。剛好你大哥從鎮上回來了,今晚我們加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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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把溫婉的廖夫郎氣成這樣,也只有調皮搗蛋桀骜不馴的阮甜了。
阮甜表示很冤枉,自從李懷那個黑心肝來到了家裏,她就經常挨罵。一開始她還摸不着頭腦,不明白怎麽回事,後來終于回過味來了。
原來是李懷這個黑心肝的,偏心軟軟,但凡軟軟想要的或者提過一嘴的,他都想法設法滿足他,鍋卻全甩給她。
比如明明是軟軟想去溪邊撈蝦米,她只是陪同軟軟順便練習一下李懷剛教她的手法。但是挨罵的只有她,李懷趁着她挨罵的時候讓阮軟換衣服去了,等阮軟出來,這事已經揭過了。
黑心肝!
晚上,一家人落座。
阮生和顧楚懷不動聲色對視了一眼,顧楚懷微微點了點頭,阮生心裏頓時安定,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今晚的飯菜很豐盛,有麻辣兔頭,宮保雞丁,爆炒河鮮等等,全是阮軟做的。
一開始007看阮家吃得實在太粗糙了,就稍微指點了下阮軟,豈料點亮了阮軟饞嘴的毛病。為了吃好吃的,阮軟十八般武藝,具體為打滾,哭鬧和碎碎念,成功從007那裏學得各種菜色——不得不說007之前貸款買的VR投影還挺有用的。
當然一開始阮家人還為阮軟在廚藝方面的天賦震驚,竟然有這麽多奇思妙想,做出的食物無比美味。後來見識多了就麻木了,只顧悶頭吃,這其中阮甜吃得最歡快。
飯後,阮生放下了筷子,看向了阮樹廖星。“爹,姆父,我已經向學院的夫子表明不再讀書了,我打算從商。”
廖星一時震驚,“生兒,你在說什麽胡話,怎麽突然不讀了呢?讀書才能出人頭地啊。而且,士農工商,商人可是最低賤的。”
現在阮生已經過了縣試,府試,均摘得頭名,只差院試就能和他爹一樣考中秀才了,若是院試拿得頭名,更将是平安縣裏第一個小三元。此等年紀有如此成績說是天賦異禀也不為過,怎麽如此糊塗?!
阮生表情堅毅,眼眶微紅,“爹,姆父,我已深思熟慮。六年前饑荒時,奸商在饑荒前大量低價收購糧食,饑荒時再高價賣出,朝廷對災難無動于衷,莫說救濟,甚至任由商人掌控糧食,哄擡糧價。死了多少人!現在,六年過去了,形勢越發嚴峻,新帝大興行宮和道觀,賦稅加重,百姓苦不堪言。等我讀書入士,何時能改變這一切,如何能改變這一切!唯有成為一個大商人,才能在這濁世中大庇天下寒士!”
阮生小時候也有天下讀書人的共同志向,科舉入仕,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不求名流千古,但求無愧于心。但是朝廷的不作為和橫征暴斂讓他認清了現實。
一時之間無人出聲。
“你可知這有多難?一旦入了商籍,終身不能入仕!另外我們家從未有人從商,未有這方面的經驗,你得獨自摸爬滾打,這其中艱辛你可知!”阮樹厲聲道。
但是阮生不為所動,“爹不必再勸我,我已下定決心!”
氣氛一時僵持。
此時顧楚懷開口道,“阮叔,此事并非無兩全之法。近年來賦稅越發繁重,皆因朝廷財政入不敷出。加上大興土木,勞動力都被拉去做徭役,無異于雪上加霜。而地方豪紳做強,官商勾結,越發貪婪,稅收經過地方後十不存一。假以時日,朝廷必重新開放捐官制度,雖比不得正經科舉入仕,卻大小也是個官。如大哥所說,依靠科舉入仕,難度之大,耗時之長,想必阮叔比我更清楚。而捐官需要大量銀子,雖然阮軟之前尋的金子足以我們過上生活順遂,但是對于捐官是遠遠不夠的。既然大哥有從商的志向,我們就此答應大哥?”
阮樹一時猶豫,雖然顧楚懷年齡小,但是見識過人,遇事沉穩,頗具城府,顧楚懷所說的事十有八九會發生。
但作為一個父親,兒子離經叛道,阮樹不能也跟着一起。這是一條無法預知的道路,而科舉是擺在眼前的一條有跡可循的道路,況且阮生有天賦,這無異于撿芝麻丢金子!
阮樹眉頭緊皺,沒有松口的跡象。
這時顧楚懷下了一劑重藥,“阮叔,近一年由于風調雨順,蠻夷人口劇增,兵強馬壯,我聽說離我們較近的西戎和北狄部落間已經開始互相吞并,你可知這意味着什麽。”
阮樹心神一震,臉色蒼白,半晌後,道,“罷了,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該如何做你們自有章程就行,但是要記住,我和你們姆父不求你們大富大貴,只盼你們平安喜樂。”
阮生露出欣喜的表情,感激地看了一眼顧楚懷,道,“謝謝爹!”
自此,阮生從商的事情定了下來。
收拾碗筷後,顧楚懷在院子裏洗手。
身後傳來阮甜的聲音,“二哥,大哥要從商是你撺掇的吧。大哥就算有點從商的想法,畢竟苦讀詩書十幾年,況且他在讀書上頗具天賦,放棄不是件輕易的事情。”
顧楚懷不置可否,甩甩手,“大哥的想法我如何能左右。”
“你就不怕大哥沒有經商的天賦?一腔熱血錯付?”阮甜質問。
“大哥已經到了能成家的年紀了,他自己清楚後果。”旋即打了一盆熱水。
阮甜聽着他滴水不漏的回複,跺跺腳,恨恨道,“黑心肝!”轉身回自己屋了。
顧楚懷端着盆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的背影。
阮生的性子不适宜合如今的官場,過剛易折。且他之前和阮生交談過,确認過他有經商的天賦。
而且就算他沒有天賦,他也會“讓”他有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