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吉他去流浪

第7章

07

第二天，孟昀知執意要帶程意名回家，兩人解決完午飯就搭乘地鐵去往孟昀知家。

時間回到上午八點，房間被籠罩在一片昏暗裏，床被上隆起一團，程意名被困在懷抱裏。

迷迷糊糊間，程意名下意識想翻個身，才動了一下，就被更緊地抱在懷裏。

程意名困得眼睛都睜不開，迷迷糊糊地呢喃：“別……抱這麽緊。”

反而被黏黏糊糊地從蹭了個遍。

熟悉的清冽聲音從耳邊虛虛地傳來：“跟我回家吧。”

程意名困呼呼地“嗯”了聲。

房間再次陷入安靜，程意名睡了個回籠覺，意識逐漸回來，突然感覺到哪裏不太對勁，過了幾秒，程意名疑惑地“嗯”了聲，從懷抱裏掙脫出來，蹭地一下坐了起來。

“你說什麽？！”

地鐵上人很多，很多都是趕往商場吃飯，還有兩站就到換站點，人潮一下子湧進來，程意名被擠到邊緣，孟昀知手抓着欄杆，虛撐在身後，呈保護狀态。

程意名微靠在孟昀知的身上，側頭說：“沒想到你在這方面還是傳統型。”

“我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負起責任。”孟昀知看着程意名的眼睛，“雖然我們之間談不上負責不負責的事，但我還是想給你一個承諾。”

程意名問：“阿姨教你的嗎？”

“對。”孟昀知的眼中浮現出溫柔，“她是我見過最溫柔的人，你見到她一定會喜歡上她的。”

程意名點了下頭，有些出神，被孟昀知輕輕拍了下手背，溫熱的觸感一觸即分。

孟昀知在程意名的耳邊說：“別擔心。”

程意名說：“沒擔心。”

話是這樣說，到了門前程意名還是不免有些緊張，門開的那刻，程意名抓住孟昀知的手腕，被孟昀知反握住手拉了進去。

剛進門，就被門後埋伏的人吓了一跳，程意名不自覺往後退了半步，仔細一看是一位漂亮的女士，看起來很年輕，站在旁邊就像是孟昀知的姐姐。

宮晴的眼裏閃過一絲驚訝，孟昀知的表情很冷靜，像是見怪不怪，介紹道：“這是程意名。”又對程意名說：“這是我媽。”

程意名打招呼：“阿姨好。”

宮晴露出和善的笑容，領着程意名進了屋，問喝果汁還是牛奶，又要去切果盤，程意名連忙說不用，宮晴讓他坐下不用客氣。

程意名坐在沙發上，有些懊惱地說：“忘記買東西來了。”

孟昀知說：“不用。”

廚房裏傳來呼喚，程意名看向孟昀知，孟昀知摸了摸程意名的頭，程意名搖了搖頭，說：“你快去吧。”

孟昀知走到廚房裏，把兩根香蕉遞了過去，宮晴接過切好，把精致的果盤塞到孟昀知的手裏，說：“一會去二樓找我。”

孟昀知和程意名說了幾句話，臨走前摸了好幾下貓貓的頭，才上了二樓，宮晴站在房門前，見孟昀知走來才問：“這是？”

孟昀知說：“我男朋友。”

宮晴愣了下：“你說的這個男朋友是我以為的那個男朋友嗎？”

“是。”

“那你知道我說的那個男朋友是大衆普遍意思的男朋友嗎？”

“知道。”

“那……”

“媽，我智商超過了90。”

“我知道你超過了90啊，還是我帶你去測的。”宮晴喃喃道，“當時你測出來是9分的時候吓我一跳，你又不愛說話，我當時都在想……”

“你說要帶我去吃披薩。”孟昀知說，“還騙我得了90分。”

“我想着小朋友吃披薩和冰淇淋的時候都很開心嘛。”

“不過後來才知道你是肚子疼，一股腦亂填的。”宮晴說，“白浪費我感情。”

孟昀知說：“媽，謝謝你。”

宮晴說：“你說過很多次了。”

孟昀知認真地說：“這次也一樣。”

宮晴的神色也認真起來。

孟昀知傾身彎腰，抱住了宮晴。

宮晴的側臉靠在兒子寬闊的肩膀上，記憶裏的小男孩已經成長成可靠的成年人，能夠獨自面對風雨，為家人和愛人遮起一片庇蔭。

孟昀知再一次認真地說：“媽，謝謝你。”

宮晴回抱住孟昀知。

母子倆含情脈脈地注視了會，空氣都染上溫情的氛圍，突然宮晴退開幾步，“啪”的一聲響，門被緊緊閉上，孟昀知被關在門外，門板差點甩到他的臉上。

孟昀知無奈扶額。

餘光看到一個探頭探腦身影，孟昀知轉頭看到程意名上樓梯的步伐卡頓了一下，一瞬間變得同手同腳，覺得非常可愛，他走上前，揉了幾把程意名的腦袋。

他問：“怎麽上來了？”

程意名已經習慣了孟昀知的動手動腳，對摸貓貓的手法很是受用，一開始還會嘴硬着說不喜歡，後面偶爾不摸摸還會默默有小情緒，找各種法子在面前不經意地蕩過，平常摸摸就會很變得放松，此刻摸摸卻好像沒有任何作用，他正擔憂地看着緊閉的房門。

孟昀知問：“在想什麽？”

程意名依舊看着房門，若有所思地說：“沒想什麽。”

“我猜你要跟我媽說，我是主動勾引孟昀知的。”

孟昀知捏了把程意名的臉，軟乎乎的，微微低頭問：“你是不是看了些不該看的。”

程意名一瞬間腦子閃過一系列的狗血劇集，都是小時候陪程媽看的，瞳孔一晃，但還是否認道：“才沒有。”

“別擔心了。”孟昀知拉着程意名下樓，“一會就下來了。”

兩人在樓下等了會，宮晴才慢悠悠地下樓，換了身香芋色小套裝，整個人都散發着優雅的氣質，坐到程意名的身邊，把孟昀知擠到了一邊。

宮晴親切地問：“意名，第一次來感覺怎麽樣？”

程意名說：“感覺很好。”

宮晴從茶幾抽屜裏拿出一沓厚相冊，興沖沖地說：“你還沒見過昀知小時候的樣子吧，長得軟軟的，沒想到是個小冰塊。”

程意名跟着看孟昀知小時候的照片，的确玉雪可愛，就是表情冰冰冷冷的，特別像裝大人深沉的小屁孩。

孟昀知無奈地看着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都快覺得已經無形成立了吐槽孟昀知雙人聯盟，突然門開了沖進一個穿着運動服的女生，手上拿着網球拍激動大喊：“媽，我回來——”

話語戛然而止，宮音筠眨了好幾下眼睛，目光定在宮晴摟着程意名肩膀的手臂上，有些看不明白眼前其樂融融的場面。

宮晴看到宮音筠，笑着說：“音筠，過來見你哥的男朋友。”

宮音筠應了聲，走出兩步才意識到不對勁。

男、男朋友？！還是他哥的、男朋友？！

宮音筠快速踱到孟昀知的身邊，震驚地問：“哥，你搞真的啊？”

孟昀知“嗯”了聲。

宮音筠顯然還沒有從震驚裏走出來，腦袋一抽，沖着程意名一鞠躬一大喊：“嫂子好！”

三人一臉懵逼地看着宮音筠，尤其是程意名受到的沖擊最大，臉頰騰地一下就紅了。

孟昀知在一旁提醒道：“叫哥哥就行。”

“哦、哦。”宮音筠也反應了過來，連忙改口，“程哥好。”

中午宮晴做了些家常小菜，宮音筠特意換了墨綠色的荷葉邊連衣裙，兩位漂亮的女士坐在程意名的左右兩側，用公筷不停夾着菜。

程意名用有些求助的眼神看向孟昀知，孟昀知笑了下，強行征用了自己妹妹的位置，對宮晴說：“讓他随便吃吧。”

下午四個人窩在沙發上，點開了部綜藝，程意名和孟昀知坐在一起，宮晴和宮音筠聊着最近的八卦，孟昀知玩着程意名的手指，兩個人靠得很近，說着點小話。

傍晚孟昀知帶着程意名在旁邊的花園逛了逛，程意名突然拉住孟昀知的手，很輕地親了下孟昀知的嘴唇，然後撥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程意名用一種很正式的語氣說：“爸，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和媽。”

“等下。”程爸說，“我去拿下眼鏡。”

手機隐約傳來呼喚的聲音，過了會，程爸說：“現在可以了，你媽坐在我旁邊。”

“我戀愛了。”

“哦，這是好事。”

“是男朋友。”

“哦，男朋友啊，什麽時候帶回家來看看？”

“意名，等下，你媽媽問是什麽男朋友？”

程意名很冷靜地說：“性別男的男朋友。”

手機那頭靜了會，程爸再開口時語氣帶着鄭重：“意名，等晚會我和你媽媽給你回電話。”

程意名說：“好。”

挂斷電話後，孟昀知問：“為什麽要晚點回電話？”

程意名說：“我家是這樣，沒有了解就沒有發言權。”又說：“不用擔心，這是大致同意的意思。”

孟昀知問：“大致？”

程意名回答：“看你的表現。”

晚上宮晴想留程意名吃晚飯，程意名說之前跟父母說好要晚上回家，宮晴只得作罷，孟昀知送程意名的時候，有些不放心，問：“要不要我一起去？”

程意名說：“不用。”又說：“明天見。”

·

庭院裏搭了個秋千，秋千線上纏着紫藤花，遠遠看過去就像是坐在一片紫色花夢裏，這是程爸當初追求程媽時做的小把戲，後來在定居的地方也紮了個一樣的秋千，程意名坐在秋千上，抱着吉他輕輕晃動幾下，看着孟昀知從牆邊翻了進來。

程意名往旁邊移了點位置，讓孟昀知坐在他身邊，指尖輕彈過傍晚的風，缱绻的弦音像葉落風梢。

夏天浮動蟬鳴聲

樹影抖落簌簌聲

憑世界的喧鬧聲

聽他

秋千輕輕晃動，程意名看着孟昀知的眼睛，眼裏映着粉藍色晚霞，像是有很多話在悄無聲息地敘說，給他的面龐籠上一層朦胧。

莫往熱鬧中迷失去赴不醒決堤

且将心事珍藏湊耳相依

此刻此時

聽他

聽他淋滿陽光的含笑雙眼

聽他掠過吉他弦指尖百轉

聽他将歲月變淡

聽他借風聲好将愛意說談

安靜而多情的間奏在晚霞中緩緩流淌。

莫把妄想當日光去守白日夢溺

且将目光回望唇齒相抵

此時此地

聽他

聽他一瞬不瞬的專注熱纏

聽他小心思千轉做意不攔

聽他對占有眼饞

聽他将鋁鐵熱火肆意燒燃

在無窮大的昨天裏

在無窮小的今天裏

聽他

世界安靜下來我想他不用發聲

我能聽見他的心跳聲

曲終，孟昀知輕輕牽起程意名的左手，十指交扣在一起，牽至唇邊，低頭輕吻指尖。

孟昀知問：“這歌叫什麽？”

程意名回答：“聽他。”

孟昀知重複道：“聽他。”随後把手往下按在了左胸心髒處。

“對。”程意名感受手心的起伏，“聽他。”

手背被刻下炙熱印記，手心是起伏的躍動，程意名看見孟昀知眼中的熱度，心中也蓄了一團火。

程意名閉着眼睛輕輕貼近，雙唇相觸，微顫的睫毛抖落黃昏的晚霞。

秋千在花團錦簇中靜靜搖動，程意名隐約間聞到栀子花的香味，稍一分神，後頸就被修長的五指按住，被迫往上仰起。

程意名半睜開眼睛，水霧模糊眼睫，心想原來這就是冰塊接吻的樣子嗎？

不是冰冷，而是熾烈得像火焰。

程意名想到這點，愉悅感就止不住從心中絲絲縷縷地溢出。

他摟上孟昀知的脖頸，具有安撫意味，于是變得綿長起來。

萬籁俱寂，世界上只剩下唇齒相依。

而程意名悄悄聽着孟昀知的心跳聲，如鼓如擂，成為世界裏唯一的聲音。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