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窮樂
花寶哭的稀裏嘩啦, 衛生紙不停地在臉上胡亂地擦着。
申莽聽到這大動靜, 站到花寶的身後, 安靜地看了五分鐘的電視劇, 快速地掌握了故事情節。
男配正在死。
關鍵是花寶看的不是“白血病”偶像青春戀愛劇,而是熱血愛國抗戰劇,一集死一個男配。
“射殺者使用的是M16A2步槍,其瞬時空腔的擠壓和撕裂幾乎忽略不計。這個男配沒有穿防彈衣而且身形單薄, 彈頭通常無害通過, 頂多在身體上留個小洞。”
申莽站在專業角度上分析了這個男配死的極其荒謬。
花寶瞪大她一雙紅腫的眼睛, 扭身跪坐到沙發上,緊緊地抱着申莽的脖子。
“這是在撒嬌?”申莽挑眉, 取笑。
花寶抽泣着說道:“老哥, 老媽說我是觀音坐蓮下的女童, 金剛護體百毒不侵。”
申莽忍着笑,連連點頭。
花寶繼續哽咽着自誇:“老爸帶着我去山上算過命, 我命特別好, 福氣大運氣大,只要多做善事就能活到130歲,有望打破吉尼斯紀錄。”
申莽失笑:“概率很大。”
花寶松開申莽的脖子,把臉在他的腰上左右蹭了蹭,鼻涕和眼淚全抹了上去。
申莽懲罰地敲了下花寶的腦瓜,把短袖上衣脫掉扔到沙發上。
花寶露着大白牙, 傻笑。
申莽從房間找到一件短袖襯衫穿上, 走到樓下, 花寶正捏着草莓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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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裏大叔給的。”花寶獻寶,捏着一個草莓放到申莽嘴裏。
申莽順勢坐到花寶旁邊,掃了眼電視機,裏面正在播放脫口秀。
“不看了?”
花寶懶洋洋地側坐在沙發上,頭靠在申莽的肩膀上,兩只光腳丫在半空左右晃蕩,一大顆草莓一大顆草莓地往嘴裏扔。
“不看了。看了總是帶入你,難受。”
花寶垂下眼簾,手上的動作變慢,避開申莽的眼睛,“我聽說,人的運氣和命是能分享的,我把運氣分你一半吧,咱們一塊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到老。等你頭發白了,我再把餘下的命分你一半,咱們一塊活到一百歲。”
心髒猛然緊縮,申莽勾着食指刮了下她的鼻梁:“想什麽亂七八糟的。”
花寶轉回頭看着申莽的眼睛,忍着不讓心中的酸澀流出眼眶,僵硬地笑道:“我晚上總做夢,夢見你一個人在孤島上,什麽都沒有孤島上,天像塌了一樣,黑沉沉的沒有一點光。你就站在崖邊,龍卷風馬上就要到了,你就這麽站着。龍卷風一點一點地靠近你,你不跑。誰會這麽找死,是不是傻透了。你在我夢裏又蠢又傻。”
申莽用手捂住她的眼睛,她眼睛中的難過讓他無措。
“哥,你說實話。”花寶伸手蓋在眼睛上的那雙大手上,“活着和死亡對你來說是不是無關緊要?你那個時候……那個時候是不是沒想要活下來?”
申莽嘆息了一聲,把花寶抱到自己的懷裏,“不是,我當時想,家裏還有一只豬崽待養,不能這麽簡單的死了。”
花寶手指戳着申莽的臉,眼眶濕潤地笑道:“那你晚上不要入我夢了。我都一個多月沒睡踏實了。”
申莽捉住她的手指頭,“晚上,我看着你睡覺。”
“好!”花寶閉上眼睛片刻,又睜開了眼睛,“哥,肖申克的救贖中有句話是‘要麽忙着活,要麽忙着死’,老爸跟我說,這句話太沉重不适合我,我如果裝高深的話,應該說‘人要麽窮開心,要麽尋開心’。”
花寶一掃剛才的萎靡不振,突然地精神抖擻起來:“老爸說我是那種窮開心的,小事大事好事壞事都能沒心沒肺地開心起來,而你是那種活的深,需要尋找開心理由的人。”
“活的深?”申莽的眼神複雜起來。
“嗯,老爸說你活的深,比他都深。我暫時還沒鬧懂這句話是什麽意思。”花寶爽快地承認了她的一知半解。
申莽揉了下她的腦門:“字面上的意思。”
“又糊弄我了吧。我跟老爸看三國演義電視劇的時候,老爸說,把你放到這個年代,你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枭雄。你心有大義卻無善惡,你會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
申莽從沒在花愛國面前掩飾過他的本性,被看透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聽到花愛國對他這樣的評價時,他的心裏沒有絲毫的慌亂,他只在乎花寶一個人的想法,“怕嗎?”
花寶怪異地看了一眼,“有什麽好怕的。”
花寶繼續轉述花愛國的話:“我老爸說,所有的人都可以怕你,包括他自己,只有我不用怕你。”
申莽笑問:“為什麽?”他不認為溺愛閨女的花愛國會這麽輕易地把一些秘而不宣的事情主動說給花寶。
果然——
“因為我是大寶貝,很多人争搶的大寶貝。要時刻注意自己的人生安全,一旦發現隐患立馬鏟除。”花寶顯擺自己的肱二頭肌。
申莽如她心願,按了按她使勁擠出來的肱二頭肌。
花寶突然發難,抓住申莽的手腕向背後扭動。申莽側身就着手腕的拉扯鎖住了她的咽喉,花寶飛快點了他胳膊肘上的麻穴,把她的小脖子從鐵鉗中解救出來,伸腿掃申莽下盤,申莽一手撐在沙發上跳到了另一面,兩個隔開了兩米的距離。
申莽從桌子上拿到了一個蘋果放到口袋裏,老規矩,花寶能在三十招內碰到蘋果,她贏。
小辮子大叔和小德戈坐在餐桌上傻愣愣地看着這一對兄妹從又哭又笑的黏糊直接晉級到炫酷的武力比拼,感情轉化的太迅猛,一時反應不過來。
三十招後,花寶氣喘籲籲地趴到沙發上,秒睡。
申莽把她抱回房間。
小辮子小聲地問着獨自下樓的申莽:“Flobaby剛才為什麽哭?”
申莽沉默片刻,笑:“入戲太深。”
“Flobaby在你們國家是著名演員?”小辮子大叔的語氣裏都帶出了敬佩。
申莽一本正經地天花亂墜:“不僅是演員,還是家喻戶曉的大明星,別看年齡小,已經是老戲骨了。”
“Chinese gongfu?”小辮子大叔像個興奮的小孩子一樣比照着剛才的動作,“Who won?”
申莽認真地騙人,“她贏了,身為一代武學宗師,很少有人能在她面前取勝。”
“哇喔。”小辮子大叔震驚了。
花寶睡醒後,一下樓就對上小辮子大叔電力十足的碧藍色眼睛,別問她是怎麽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星星,她也在莫名其妙。
小辮子大叔:“大師,我能跟你合照,可以在我的T恤上簽字嗎?”
辣眼的迷弟模樣。
花寶看了翹着二郎腿吊兒郎當的老哥,秒懂。她老哥趁着她睡覺的時候給她挖了個天坑。
既然被架到這個高度上,她就恭敬不容從命了。
花寶高冷地拒絕了合照和簽名,大師範兒,嚴肅臉:“中國有句古話來敘述俠客之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學武之人重在修心,心不純則身不正,身不正則學無術。此後,不可再提及此事。”
申莽忍笑。
花寶披上羊皮,恢複可愛樣,“克裏大叔,你手裏還有好馬沒?我想買兩個,我一個,老哥一個。”
被“大師論”忽悠住的小辮子大叔,現在特別地懊惱他剛才的沖動舉措,現在聽了花寶的話,不帶猶豫地連連點頭,“有,有。”
花寶沖着申莽得意地揚了揚下巴。
小辮子大叔兩個小時候內就牽回來兩頭高大俊美的純血馬。
花寶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馬背:“幾歲了,男孩還是女孩,有名字嗎?”
小辮子大叔是愛馬之人,看出花寶對兩匹馬的尊重,心中的最後一旦猶疑消失了,爽朗地回道:“1歲,一個男孩一個女孩。這兩個孩子現在是你們的了,你們可以給他們起個名字。”
也許是花寶身上的氣息太無害,馬兒很安靜地站在她的身邊,在她踮着腳尖伸長胳膊想要抱住馬兒的頭時,馬兒竟溫順地低下了頭。
“她是女孩對不對?”花寶激動地看向小辮子大叔。
“沒錯,看來她很喜歡你。”小辮子大叔大笑着。
花寶絞盡腦汁,想到了一個她最喜歡的名字:“大閨女,她是我的大閨女。”
宣布了這個她認為特別完美的名字後,把眼光看向了申莽,“你的叫大兒子吧,大閨女大兒子,一聽就是一家人。”
申莽:“……,你開心就好。”
小辮子大叔走後,花寶執意讓大閨女大兒子認識他們一下,催着申莽來到草地上,進行自我介紹。
花寶:“我叫花寶。”
申莽:“申莽。”
花寶:“我以後是你的朋友了。”
申莽:“你的主人。”
花寶瞪了一眼申莽,牽着自己的大閨女,走到遠處,坐在地上,仰着頭看着她的大閨女:“大閨女,你才1歲,太小了,現在我帶着你玩,等你長大了就能帶着我玩了。”
申莽與他的大兒子相顧無言。
晚上,申莽應諾,搬了個椅子坐在床頭,看着花寶睡覺。
花寶已經困的睜不開眼睛,半醒不醒地問着她想了一天的問題:“哥,你現在有開心的理由嗎?”
申莽關掉臺燈,輕道:“有,一直都有。”
只要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