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幸運
擔任花喜公司萬能秘書的老秦親自開車來醫院接人。
一身鮮黃色連體衣的花寶站在路邊招手,明晃晃的一個胖靶子,大老遠,老秦就能看見。
歲月這把殺豬刀,一個晃眼,就把帶金絲邊鏡框的斯文小青年小秦摧殘成了紅臉粗脖的莽漢子老秦。
當年,輪到小秦值崗,文文靜靜地站在公司門口,大小姑娘都會上前調戲兩句,不怪姑娘們主動,這白白嫩嫩的小鮮肉看着就有食欲。
如今,輪到老秦值崗,五大三粗地在公司門口一站,來來往往的人都安安靜靜的,忒的像那一言不合就動手的老流氓。
“莽子,胳膊是貢獻給國家的,這就是光榮的勳章,以後誰要是看不起你,告訴秦哥,秦哥讓他傾家蕩産。”老秦在生意場上游蕩了二十年的老油條有這個說狠話的底氣。
花寶翻了個白眼:“秦叔,你是不是又看警匪片了。”
“嘿嘿。”老秦心虛地笑了笑,人的口味都是會變的,他最近特別喜歡看這類熱血的武打警匪片,為此,專門充了個vip,有效期三十天,他要在這三十天內把所有的vip電影看完!
老秦開車以安全穩妥為宗旨,即使後面的車喇叭沒完沒了地催,他也以城市車輛規定速度慢悠悠地走着。
“莽子,有些話也是家裏的老人反複說的,別管信不信,我都跟你說說,這人呢,死後埋的時候囫囵個的最好。你那條胳膊要是能找到就留着,要是找不着了,咱就去做個假肢。”
花寶從秦叔的這句話裏聯想起了古代宮廷裏的太監,條件反射地低頭看向申莽的下三路。
申莽眼疾手快地卡住花寶的下巴,把她的腦袋摁到座椅上,“把你腦子裏的東西給我清空。”
“老哥,我腦子裏的東西很純潔。”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申莽松開,從口袋裏掏出來巧克力塞到花寶嘴裏。
花寶全部心神都跑到了巧克力上。
“檸檬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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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莽看了眼包裝袋,“嗯。”
花寶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她舌頭可好使,不像她面前的這個人檸檬味和橙子味吃一百遍都分不清楚。
開車不是個輕松的活兒,從醫院到家十多個小時,熬人。
花寶看秦叔累了,舉着雙手躍躍欲試。如果她一個人在車裏,珍惜小命的她是怎麽都不敢開的,現在有申莽在,她啥都不用怕,內心最深處的想法反而輕而易舉地表露了出來。
在高速公路休息區,三個人簡單地吃了頓飯在車上小睡了半個小時,老秦精精神神地開始出發,這一次申莽從後面坐到了副駕駛座上,花寶跪坐在後座上,兩手扒拉着前座,大胖臉擠在前座靠椅中間的縫隙裏。
老秦談他開車二十年的心得:“我就怕上高速,特別是吃完中午飯一兩點的時候,高速路上,一輛車都沒有,直溜溜地向前開着就行,方向盤都不用動,這時候最容易發困,說不定什麽時候就開着車睡着了。”
“睡着覺開車,直接開到鬼門關呢。”花寶渾身一個戰栗。
“是呀,發生在淩晨三四點的車禍,八九不離十,都是因為困。”
花寶及時地轉移話題,從小到大的經驗讓她從秦叔變調的聲音裏輕易地判斷出秦叔的打算,再說下去,就是驚悚血腥靈異式恐怖故事了。
“秦叔,我們打算下個星期去國外旅游,你去不?”
老秦從後視鏡裏瞅了一眼被靠背擠得變形的大胖臉,問:“你爸媽跟你一塊去?”
“老媽說月是故鄉明,國內的風景還沒欣賞完看什麽國外的。”
老秦贊同:“說的沒毛病。”
花寶反對:“還是需要去國外看一下的,比較了,才知道咱國內的風景是如何地與衆不同。”
“說的在理。”老秦也承認花寶的見解。
花寶扭過來話題:“去國外玩嗎?”
老秦:“不去,去也不跟你一塊,我有老婆孩子。”
“可以一塊,人多熱鬧。”花寶極力鼓動。
“我家老二剛滿一周歲,正粘人的時候,我老婆被纏在家裏,那裏都去不了。”老秦打心底裏心疼他老婆。
花寶聽着老秦是真沒有出國玩的打算,就着老秦的話題說起他的兩個孩子:“網上調查顯示,有弟弟的姐姐普遍彪悍。你家美妞現在硬氣了沒有?”
提起閨女,老秦滿臉笑容:“我家美妞可乖可溫柔了,知道哄弟弟睡覺,還知道給弟弟泡奶,在家裏弟弟最喜歡她。”
花寶感慨着:“我以後也要生個暖甜暖甜的小乖乖。”
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閉目養神”姿勢的申莽突然睜開了眼睛,不動聲色地看了花寶一眼,在腦海中根據花寶和他的五官捏造出一個玲珑剔透的小女娃。如果這就是他的女兒——很可愛。
老秦:“……寶,姑娘家要矜持,有些話是不能大咧咧地說出來的。”
花寶疑問:“我們上初一就有人體構造課,有啥不能說的?我老姑奶就是在我這個年齡嫁人的。”有時候,某些詞語,她不認為有任何不妥,她老媽卻會諱莫如深。似乎,有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橫隔出了一條隐隐約約的話語界限。就如秦叔和老媽,他們有明确的界線認為不妥認為不可說,而她絲毫想不明白這條界線存在的意義也不明白這條界線的法則。
車內鴉雀無聲,老秦也不知道如何來解釋這些似乎天生就印在他骨子裏的觀念,是陳舊的糟粕還是傳統文化道德,說不清楚。
“人笨就少想有的沒的!”申莽敲了胖墩兒一個腦嘣。
“嗷……”花寶捂着額頭,躺在後座打滾,“你是金剛狼嗎,疼死我了。”
申莽:“金剛狼?”
花寶動作利索地坐起來,興致勃勃地說:“這個梗,你不懂吧。金剛狼是個人,他的手能伸出來無堅不摧的金屬骨爪。有漫畫,有電影,特別好看。咱明天就去電影院裏看好不?我從手機上查清楚了,明天是工作日看電影的人特別少,咱們買了票就等于包場了。”
申莽就被花寶這一副激動興奮的樣子勾出來了看電影的興趣。
“咱看完電影,還可以去吃一頓大餐。電影院三樓全是各種小食鋪,好吃不貴,一百塊錢就能讓咱兩吃個來回。”花寶興高采烈地确定了明天的安排。花寶對如何最大化地利用一百塊,有自己的一套。
申莽轉身,揉了把花寶的頭發。
從小,方書梅對花寶的人格培養很用心,從花寶對錢的态度上就看出了方書梅的用心。
被富養長大的花寶沒有貪財的本性,錢多錢少在她的概念裏只是卡裏的一個數字;花寶又不會完全不懂錢的定義,“省錢”在她的口裏是一個信號——把錢花在刀刃上,讓錢花的值。
在花寶剛學會爬的時候就被花愛國抱到公司裏玩,不用特意教導,潛移默化的,她就明白錢不能靠“省”,越是本着“省”錢走,越是最終造成資源的極大浪費。就像最開始花寶零食公司剛開始置辦大型烘箱設備時,采購員為了省錢省事,沒有拿着半成品去測試,直接從網上訂購,結果買回來的烘箱只用了三天就扔到了等待廢物回收倉庫中。
這就是花寶零食公司面對一模一樣的産品,會花更多的錢去買熟悉的或者更正規的廠家提供的産品,公司買的不僅是産品,更是産品背後的附加價值。
在家裏,花愛國抱着剛學會走的花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節目時,每碰見一個産品廣告,他就像講故事似地把這個産品的來龍去脈、針對的客戶,效益來源以及廣告對公司的整體附加效益都會給花寶說。
這份精準的商業素養是花愛國一點一點地摸着石頭過河般摸索出來的。
後來,花寶每次盤着腿坐在沙發上,等的不是八點鐘的春節聯歡晚會開幕式,等的是七點五十分到八點整這個時間段裏的廣告。
“真有錢。”花寶對能在這個時間段裏搶到廣告位的企業是真的羨慕,她的花寶零食公司宣傳部死摳門的,甭說花重金搶這個時間段搶廣告,就是多花點錢在平日的黃金時間點插播廣告,都哭天搶地要死要活的。
她的公司之所以能在市場上迅速地站穩,全靠地地道道的口口相傳的口碑。
忒的不容易。
項目屢屢成功的最當初,花寶還會認真地解釋:“不是我自帶幸運值,是我的眼光好。”
奈何,沒人相信她一個不滿十歲的孩子能有什麽眼光。
後來,逗人逗出樂趣的花寶也會“仙風道骨”地告訴對方:“我乃天地寵兒,幸運值max!”
被max幸運值push到的申莽:……
被max幸運值push到的暴央央:……
合情合理,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