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apter42
Chapter 42
Chapter 42
“很簡單。”
寧唯西說道：“發聲明，承認是你抄襲，還我清白。”
“不行！”孫漓榕矢口否決：“除了這個，別的我都能答應你。”
一旦承認抄襲，就等同于在她的職業生涯裏留下一道抹不去的污點。
她絕不可能承認。
“你想要多少賠償，一百萬夠不夠？或者我可以用Ting的名氣為你的工作室引流，給你免費打gg，以後我們可以一起——”
“夠了。”
寧唯西出聲打斷她，輕嗤道：“你覺得我在乎的是這些麽？”
“唯西，我們同學一場……你真有必要做得這麽絕嗎？”孫漓榕抓住她的手，企圖打感情牌：“我們以前不是好朋友嗎？你就原諒我這一次，當做這事沒發生過，讓它重新翻篇好不好？”
寧唯西看着眼前的場景，頃刻間仿佛越過了時間，與記憶裏一年前的畫面相重疊。
當時也是這樣的下雨天，窗外暴雨傾瀉如注，她跟孫漓榕在屋裏相對而坐，雙方氣氛緊張凝滞。彼時在場的還有馮呈昊，被提分手後他在祈求她的原諒，讓她再給他一次機會。而孫漓榕則在一旁冷眼旁觀，嘴角還挂着一絲得意的笑，俨然是無聲的嘲諷和示威。
現如今，孫漓榕也發出相同的請求，寧唯西抽出自己被抓住的那只手，拒絕道：“不行。”
“你別太過分！抄襲在我們這個圈子裏早就司空見慣，多少設計師都是踩着大師的肩膀上來的，你就一定非要針對着我不放嗎？！”
孫漓榕情緒有些激動，不由引來周圍人的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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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過分？”
寧唯西眉頭微皺，質問道：“是你剽竊我的設計在先，之後又任由輿論發散，把污水往我身上潑。現在事情落到你頭上你才知道急了，那你之前有為我想過嗎？我又憑什麽替你背黑鍋？。”
頓了頓她補充道：“還有，當渾濁成為一種常态時，我們自身才更應該保持清白。”①
見孫漓榕一直沉默不語，寧唯西等了一會兒，逐漸沒了耐心，準備起身離開時，孫漓榕終于開了口。
“你還是這麽的能說會道。”
寧唯西：“？”
孫漓榕唇角略微彎起一個弧度，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看上去有些森然，“撕破面子了也好，正好我也想跟你說說心裏話。寧唯西，其實我很讨厭你，也從來沒把你當成過朋友，真的。大學的時候你憑三言兩語就能收買人心，同學和連老師都偏心你，我自認付出的努力不比你少，但約翰教授的眼裏永遠只有你沒有我，他帶你去認識他的學生，結交天才設計師，我呢，我什麽都沒有！憑什麽所有好處都讓你占盡了啊？！”
大學時的寧唯西就像一個小太陽，為人熱情真誠，又有極高的設計天賦，在班上一直是最受歡迎的那個。
而孫漓榕與之截然相反，她沉默寡言，成績也不出衆，存在感低，往往讓人忽略了她的存在。于是她把這種被忽略的憤懑和不甘漸漸轉移到了寧唯西身上，嫉妒在她心底悄無聲息地生長，以致于後來她明明知道馮呈昊是寧唯西的男朋友，但還是幾次三番地主動去接近他。
馮呈昊最初還會與她拉開距離，但好景不長，他在跟孫漓榕的每次接觸裏逐漸失去底線，兩人就這樣厮混到了一起。
得手後的孫漓榕有一種宛若大仇得報的快感，她在享受這種快感的同時，也在期待寧唯西知道了會有什麽反應。後來她如願看到寧唯西落寞和失望的樣子，她是真的很高興。天之驕女怎麽樣，讨人喜歡又怎麽樣，最後還不是輸給了她。
“原來你一直是這樣想的。”
寧唯西愣了愣，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緒，冷聲道：“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了，無論如何這份澄清都一定要發。”
說完，她徑自離開。
走到咖啡店門前的屋檐下，看着絲毫未減嗎雨勢，即使打了傘小腿也會被淋濕，寧唯西站在原地躊躇不前，考慮着要不要等雨小一點了再走。但偏偏後邊又有孫漓榕在，一下子讓她進退兩難。
正在她猶豫之際，一輛黑色賓利在街邊停下，司機打開車門後，陸崇光從車中下來。
男人撐着一把黑傘，朝她走來。
昂貴的皮鞋被雨水濺濕，但他全然沒有在意，目光所及之處只有她。
待他走近，寧唯西驚喜道：“你怎麽來了？不是在公司加班嗎？”
陸崇光：“下雨了，來接你回家。”
原本他是在裕安處理工作，不過半小時前他被一陣突來的雨聲分散了注意力，從辦公室的落地窗俯瞰下去，能清楚看見這座城市已然被雨霧籠罩，他當即決定停下工作過來接她。
“我們快走吧，太潮濕了，身上怪不舒服的。”寧唯西這下也顧不上會不會被淋濕了，立馬挽上陸崇光的手，習慣性地對他撒嬌：“還好你來了噢，這麽大的雨我都不敢自己開車回家。”
寧唯西離開後，孫漓榕依舊坐在原位沒動，桌上的咖啡已經涼透。
其實她剛才還有一件事情沒說，Ting是她跟趙雙婷聯合創辦的，她也算是品牌的半個老板。雖然熱搜上買的那些通稿是出自趙雙婷之手，想借此吸引流量順便虐一波粉，但在買通稿前趙雙婷曾經打聽過她的意思，并得到了她的默認。
當時她私心裏就是想讓寧唯西背上罵名，好像這樣就能更加證明她的成功，而寧唯西也再一次成為了她的手下敗将。
只是沒想到寧唯西竟然能拿出證據，打得她措手不及。
又過了一會兒，孫漓榕不經意間看向窗外，就見一個身型高大面容冷峻的男人前來接走了寧唯西。
兩人相攜離開，瓢潑大雨中，男人手裏的雨傘明顯向身側之人傾斜，說話時偶然露出的側臉輪廓讓人忍不住感到驚豔。
孫漓榕這幾年裏也見過形形色色不少人，而那個男人舉手投足間都透着渾然天成的矜貴從容，明明只是一個背影，卻也能看出他與馮呈昊那樣的人之間猶如相隔萬裏，令後者望塵莫及。
在這一刻，孫漓榕突然覺得自己輸得很徹底。
坐上車，陸崇光能明顯感受到小姑娘的興致不高，也不說話，看上去神色恹恹沒什麽精神。
他不禁問道：“怎麽了？受欺負了？”
“沒有。”
寧唯西搖搖頭，嘆聲感慨：“我就是在想——人心有時候真的好複雜，你把別人當朋友，但別人其實一直都在讨厭你。”
雖然她現在跟孫漓榕毫無情分可言，但以前也确确實實地把她當成過好友。
她把兩人在咖啡店的對話簡單複述了一遍。
“我就是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這哪裏過分了？這一點都不過分。”寧唯西轉而問道：“你覺得呢？”
陸崇光見她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紅唇微微嘟起，好像只要自己說出了“過分”兩字，她就能立刻作給他看。
“不過分。”陸崇光認真道：“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錯誤買單，你做得很對。”
他的聲音舒緩低沉，帶有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得到他的肯定回答後，寧唯西便也不再糾結。
新的一周很快來臨。
周一上午，時裝品牌Ting官博發布了一篇公開道歉聲明，聲明中他們承認是因自家設計師的失誤，在前期靈感創作上與JN品牌有所雷同，在此特向JN及其設計師道歉，并會下架自家的該系列産品。
這份聲明雖然沒有提及抄襲二字，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怎麽個意思。
輿論風向也由此反轉。
—搞了半天原來是Ting抄襲。。。
—其實我之前就覺得雖然兩家的衣服很像，但明顯JN的看着更高級一點，既然沒抄襲，那我這就速速去下單！
—趙雙婷拍戲沒演技，賣的衣服也搞山寨，建議原地退圈：）
—都說了是設計師的失誤，關婷寶什麽事？樓上不需要眼睛的話建議可以捐出去呢。
—趙雙婷的粉絲之前把人家美女設計師姐姐罵成啥樣了都，還不出來道歉嗎？
這些熱評中有吃瓜路人，也有趁機來踩上一腳的黑粉，總之評論區裏又一次吵得不可開交。
寧唯西在第一時間就看到了這份聲明。
篇幅不長，一兩百字，她看完後覺得沒什麽問題，便讓自家的官博也轉發一下。轉發稿一早就讓公關部準備好了，雙方算是和平和解，這事也算是告一段落。
由于這接連兩次的熱搜給JN增添了知名度，一些人慕名而來，從那之後工廠接到的預售訂單又多了不少，也算是一點意外之喜了。
伴随着三伏天的到來，C市正式進入到一年中最熱的時候。
這天下班，寧唯西回家經過一樓大廳時，物業叫住了她。
“寧小姐，這邊有您的一個快遞，下午剛送到的。”
“哦，謝謝啊。”
寧唯西接過後，抱着紙箱摁電梯上樓。
她前一陣托人買了某家的新品彩妝，國內官網還沒發售，她只能讓朋友給她在國外買了寄回來。
心想可能這就是了，還有點兒小期待。
回到家，寧唯西坐在沙發上，拿過美工刀把快遞塑封劃開，盒子裏邊還有幾層泡沫包裝。
逐一拆開後，一股腐爛的惡臭味随之傳來。
陸崇光接到電話時，正在參加一場商業飯局。
聽見寧唯西略帶哭腔的聲音，他心髒倏地一緊，随即起身走出包廂，一邊安撫道：“發生什麽事了？你別急，慢慢說。”
這場飯局是興華資本的新任CEO帶頭攢起來的，到場的都是風投業內有名的大佬，陸崇光作為回國不到一年的後起之秀，既有任職華爾街的漂亮履歷加持，又背靠着裕安這棵參天巨樹，無疑是今晚全場的焦點之一。
不少人都對他存了或結交或試探的心思，然而這頓飯吃下來，不論接到什麽話題他都能雲淡風輕地應付下來，面上波瀾不驚，滴水不漏。
沒想到最後是一通電話讓他慌了神色。
幾分鐘後，大家見陸崇光又折回，對衆人說道：“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了，有點急事，改天我再請大家小聚。”
說完，他便匆匆離場。
“小陸總這麽着急是出什麽事了嗎？”
“應該吧，可能家裏有什麽事。”
酒店離景江公寓有半個小時的車程，在陸崇光的催促下，司機硬是壓着最高限速行駛，最後只花了二十分鐘就抵達。
陸崇光趕上26樓後徑直去向對面，摁下門鈴沒有反應，正準備直接輸密碼時，背後響起了開門聲。
他轉過身，寧唯西就站在他家門口，幾縷發絲淩亂的搭在耳後，面色還有些蒼白，“我在這兒。”
一路高懸的心在此刻總算安穩下來，陸崇光微不可察地舒了一口氣。
陸崇光家。
寧唯西把事情經過又完整地跟他說了一遍，心有餘悸地道：“你都不知道有多吓人，我還以為那裏邊裝的是化妝品，沒想到是一堆死老鼠。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惡心的東西嗚嗚嗚。”
當時她打開快遞箱子，惡臭味撲面而來，緊接着就看見裏邊躺着五六只老鼠屍.體，那一瞬間她的汗毛全部豎起，伴随一聲驚叫，她下意識将箱子扔出好幾米遠，還有兩只帶血的老鼠滾落在她那張從意大利空運過來的羊毛地毯上……
她哪裏見過這種場面，當場就吓得流出幾滴生理性眼淚，并且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給陸崇光打電話。
好在陸崇光在電話裏一句句耐心地将她安撫平靜，而後她就給物業打了電話，讓他們上來處理。
雖然她的屋子現在已經打掃幹淨，消毒液噴完了小半瓶，那張地毯也扔了，但她還是覺得屋裏不幹淨，仿佛全是死老鼠的影子。
于是她跑來陸崇光家裏待着等他回來。
聽寧唯西說完，陸崇光眸色漸冷，隐隐有要動怒的跡象。
“知道你的名字不說，還能掌握你的居住地址，算好時間節點将快遞送來。”陸崇光斬釘截鐵道：“這事不能就這麽算了，必須報警。”
“啊？”
寧唯西聞言一愣，她長這麽大還沒報過警，莫名有點抗拒。
不過轉念一想，這事還是挺讓人後怕的，就好像有個不定時炸.彈在跟着自己，報警能揪出那個寄恐怖快遞的人也好。
四下安靜，寧唯西靠在陸崇光懷裏，雙手摟住他的腰，靜靜地聽着他的心跳聲。
沒多久就困意來襲，她感到自己眼皮漸沉。
就當她快睡着時，陸崇光赫然開口：“西西，我們換個地方住好不好？”
“好啊。”寧唯西不假思索地道。
其實她早就不想住這兒了，要不是因為有陸崇光在，她可能早就搬去了寧清澤給她買的江景大平層裏。
說完她打了個哈欠，腦袋在他懷裏拱了拱，找到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準備繼續睡覺。
然而她又聽見陸崇光緩緩說道：“我的意思是——我們一起住。”
這句話猶如平地驚雷，一下就震散寧唯西的全部困意，她整個人立馬精神起來。
“你、你說什麽？”
陸崇光：“你要是不想的話我也不勉強。”
他覺得只有把人留在自己身邊，才能徹底安下心來。
寧唯西：“那倒也不是……”
其實這幾個月來他們倆空閑時間幾乎都待在一起，跟同居也沒太大區別，情到深處偶爾也會擦槍走火，但始終隔着最後一道防線。
大家都是成年男女了，她也清楚如果一旦同居，要不了多久那道防線肯定也會失守。
她不抗拒跟陸崇光的親密行為，但就是……有點沒準備好。
“你讓我想想吧。”她說道。
“好。”
注①改編自“當渾濁成為常态，清白就是一種罪”——魯迅《長明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