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
重逢
作者有話要說:親愛的讀者朋友們大家好:我是本文作者水東之。
其實一直想寫下伯言和香香兩個人的故事。
如今,我決定沿用部分設定,寫純古言,這篇文會慢慢想,慢慢寫,絕不會渣大家(笑)
如果沒有看過《穿成孫尚香直播三國》的朋友,可以直接從這篇看,如果看過的朋友,可以從第七章開始看~
建安五年,曹操與袁紹相拒于官渡。孫策欲襲許都,迎獻帝,密治兵,部署諸将。
四月,孫策于丹徒山打獵,遇刺。創甚,至夜卒,時年二十六,兵未及發。
策妹尚香肝腸寸斷,言曰:“當今亂世,英烈豪傑,莫不壯志難酬,伏恨而死!天道為何?若能報得兄仇,則吾萬死亦可。”未幾,出離吳宮,不知所蹤。
……
是日,陽光明媚,天朗氣清。破落的寺廟階上長滿青苔,呼吸仿佛都帶着蒼翠濃重的綠意,日光穿過深林,斑駁樹影潑灑其上。
三刺客踩過樹影,踏上青石地屏,高舉環首刀,腳步輕盈,挪向靠坐在短榻上的少女。
她身着緊身小襦,細腰窄衣,下着袴褶,外罩淺粉籠裙,容貌昳麗,似是在春意中酣眠,模樣恬靜安好。
一刺客看得有些失神,踩中樹枝。
少女陡然醒轉。她睜眼的一剎,杏眸含威,英氣逼人,讓人呼吸一滞。但那種淩厲的神色很快消隐下去。
孫尚香見三個蒙面壯漢舉刀挪步而來,打了個呵欠:“終于來了啊,叫本姑娘好等。”
她不但沒有懼怕,話語中甚至有一絲喜悅。
Advertisement
三刺客面面相觑。
誰能告訴他們,為何此女如此淡定,為何死到臨頭還樂不可支?
孫尚香把手按向腰間佩刀。
如受輕視,為首之人眼風一遞,三刺客一齊砍來。
她拔刀迎向三人,四兩撥千斤,步伐沉着,刀尖所指,無敵人立足之地。
三人被逼得連連後退,卻又蛇般糾纏上來。孫尚香抹刀,環顧四周。
此三人猛攻不過她,便用車輪戰蠶食她的體力。
她挑起一抹冷笑,撩刀:“若怕了你們,我便不姓孫!”
聞言,三刺客面色明顯一變,頰邊落下滴滴冷汗。
他們也只是受人之托,只知目标是個嬌滴滴的貴族小姐而已。
為首的粗脖子刺客手抑制不住顫抖:“你、你同孫策是什麽關系?”
她面色驚變,柳眉倒豎,不待三人回答,一個騰空側踹,踢向那人下颌。
“砰”——一片灰塵驚舞,比少女身形大不少的粗脖子,吃痛倒地。
她踩住刺客,平複起伏的胸膛,寶刀在她手中靈活一轉,劃向粗脖子後頸:“孫策之死,同你們有幹?”
感受到刀背劃過皮膚,刺客雞皮疙瘩都快掉地上了,不住告饒:“女郎饒命啊——我等也只是聽說——”
暗中,他大拇指蜷縮起來。
孫尚香自是注意到了,她眸光冷凝,加以提防。
其餘兩刺客注意到暗號,不再猶豫,舉刀就要偷襲她。
她冷笑一聲,欲反制,卻不料廟門大開,一隊侍衛魚貫而入,将四人團團圍住。
“住手——”
一道少年聲音響起,明明還帶着些稚氣,卻出乎意料的磁性好聽。
孫尚香擡眼撇去,只覺那人逆光而立。清風拂過,細碎梨花花瓣飄向空中。
她略微活動了下手腕,刀依然擱在粗脖子刺客後頸窩,捏緊了刀柄,道:“你是何人,竟要救下這些刺客?”
“在下姓陸,名議,字伯言,乃是吳郡吳縣一書生。”
“哦?”孫尚香這才擡眼看他,“吳郡吳縣……你是吳郡陸氏之人?”
“是。”少年微微垂下頭,神情和動作不卑不亢,禮數無可挑剔。
“原是如此!呵呵……”她對陸議挑釁一笑,“原本不想殺他,如今,我孫尚香卻非殺他不可了。”
“孫、孫尚香?”其餘兩刺客聞言,連滾帶爬到了白衣少年身邊,拽住他的衣角,“大人救命啊——”
被一個可以當叔叔的人喊做“大人”,痛哭流涕地哀求,白衣少年眼都沒眨一下,輕聲道:“帶走。”
“是。”一隊侍衛立刻上前,将兩刺客押解下去。唯獨粗脖子刺客還匍匐在地,動彈不得。
“姓陸的,你這是不将我放在眼裏麽?”
“只是恐危及郡主安全,”白衣少年規矩地行了禮,斂眸道,“郡主能殺他們,卻不應殺他們。”
“你再說一遍?”
面對着孫尚香的威壓,少年眉頭不曾皺一分。
“郡主來此,不是為了調查刺殺令兄之人麽?”陸議迎着刀鋒,走近了些,卻依舊保持着合禮的距離,“郡主可知,令兄因何被刺?”
“大哥是因為去丹徒山狩獵,被奸詐狡猾之人鑽了空子!”孫尚香閉眼,咬牙道,心底洶湧出怒意和悲哀。再睜眼,眼神似能殺人,“可恨大哥轉鬥千裏,盡有江南之地,何其英勇?竟死于此等宵小之輩手中!”
“令兄确是英雄人物,然而,新并江東,所誅皆英雄豪傑能得人死力者也。招致怨恨,此亦時勢所迫,無可奈何而已。議亦惜之。”
“呵呵……陸議是吧?”她咬牙切齒道,“議者,從言,語也,謀也。你且說來,我為何殺不得此刺客!說不上來,我定不饒你。”
在孫尚香“和善”的目光中,陸議不緊不徐地開口:“如今江東豪族積怨頗深,即使郡主殺了此三名刺客,幕後之人亦不會善罷甘休。若不能抓住主使,終有一日卷土再來,是時,魚死網破亦未可知。”
如今看來,正如孫尚香猜測的那樣,孫策之死的确和江東大族脫不了關系。
而陸議作為江東世家之人,竟然直接點破了這一點,這就頗為微妙了。
腳下刺客許久未有動靜,竟是被吓暈了。
循着陸議的思路,她逐漸冷靜下來。
“那依你看,我當如何?”
“不妨利而誘之,親而離之。”
“哦?”孫尚香第二次正視陸議。
門外的光漸漸弱了,顯出少年的輪廓來。
他長得很白淨秀氣,鋒芒內斂,讓人看着便如沐春風。最特殊的是他那一股子書卷氣。烏亮的雙眸看着地面,有禮又疏離,明明近在咫尺,卻拒人千裏之外,偏又讓人挑不出錯處。
盡管她對陸議沒什麽好感,也不得不承認,陸議确實生得好看。
“你早知我在此?”
“議之從妹陸靈,曾與議言,一孫姓女子一同出游,議忖度之,許是郡主以身犯險。”
孫尚香确是頗為猜疑,想要引蛇出洞,替兄報仇,這才易名孫蓠潛入江東大族小姐的踏青游之中,略微透露自己和孫氏有關系,果然引來嫉恨。
她繞到陸議身側,側頭道:“那麽,你想要什麽?”
“若要平江東,化幹戈為玉帛,聯合世族,請自吳郡陸氏始。”
她嫣然一笑:“我為什麽信你?你我不過初見,你又怎知我所願為何?”
陸議擡頭,目光投向孫尚香手間,眸光如雪般清亮。
“就憑郡主手中,這把古錠刀。”
孫尚香一怔,笑容僵在臉上。
陸議道:“此刀刀背微凹,刀尖上翹。刀身細長輕薄。之所以不同于吳地常見形制,只因此刀是仿破虜将軍之刀所制。是也不是?”
孫尚香震驚地瞪大了雙眼。
塵封的記憶再次湧現,将她席卷。
八年前,初平三年。她才七歲。
那是一個草長莺飛四月天,風和日麗,清風徐來,梨花如白雪落滿枝頭,庭院中洋洋灑灑。她捉弄先生,在先生的烏木筆杆上塗滿墨水。
先生拿筆尚不覺,手一按,毀了畫卷,氣得吹胡子瞪眼,帶着侍從追她,鬧得孫府上下雞飛狗跳,府中下人倒是司空見慣。
孫尚香一路溜到蓮園,躲在假山的角落裏,和四哥孫匡對弈玩兒。
明明只是很狹窄的罅隙,對于年幼的孩子來說,卻是一方廣袤的秘密天地。
孫匡少年老成,只是自小體弱多病。神情總是病怏怏的,沒睡醒一樣。臉色蒼白如紙,幾無一絲血色,瘦弱得要被風吹倒。
被小妹拽到角落裏,也是見怪不怪,他幾分寵溺無奈:“你呀,要不就是追着二哥、三哥打,要不就是逃課來蓮園,陪我下棋。父親走時說回來檢查你的功課,你可備好了?我這次可不幫你了。”
“下次一定!”她做了個鬼臉,“反正,爹爹也舍不得打我,再說,還有大哥說情呢。”
“尚香。”
她微微僵住,是大哥的聲音?大哥怎麽找到她的?
最關鍵的是,大哥怎麽提前回來了?那爹爹豈不是也來檢查功課了?
她心虛地轉頭,只見那人頭上圍了一圈白色的布,身上也穿着麻服,站在梨花樹下,滿面悲戚,下颌冒出一片青青的胡茬。像個滄桑的中年男人。
可大哥分明才十七歲。
她有一瞬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人,試探着開口:“大哥?”
孫策應聲望來。
“那個……我和你商量個事兒……我又忘記寫功課和練刀了,你和爹爹說說呗?”
孫策聞言,淚光閃動。孫尚香以為他下一秒會痛哭流涕、嚎啕大哭。
可他沒有。
晶瑩的碎星盈滿眼眶,卻只在眼中打轉,不曾落下。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大哥的眼淚。
那個為她爬樹摘風筝,從樹上狠狠摔下的大哥,也只是呲牙咧嘴一瞬,然後嬉皮笑臉攬着她:“有事就找大哥,大哥根本不怕痛。”
直到她翹課給大哥送藥,騎在院牆上,看到大哥被爹爹訓得狗血淋頭,大夫給他接骨,大哥臉色蒼白冷汗直流,嗷嗷直叫。
便是如此,大哥也從未哭過。
孫尚香縱然年紀尚小,也嗅出不詳的氣味來,她斂了嬌笑,板起臉:“哼,小氣!不說算了,我自己去找爹爹求情!”
她作勢便走,卻被孫策擋住。